是杰哥,杰哥把老雷锁死了,两个人都是通红的脸。最后1秒,老雷的左手在疯狂拍地。
身边涌动的人群又是一阵欢呼,薛业不懂,他只懂杰哥赢了。
计时完毕,祝杰费尽全力才能站起来,为了锁住老雷这个摔跤选手,他耗尽了体力。他摇摇晃晃,一击重拳砸铃,铃响说明分出了胜负,门才会打开。
大腿和肘部只有挫伤,祝杰站在铁门的内侧,抬起伤痕未愈的头。笼顶的吊灯打亮他一张青涩的面孔,八角形的铁笼是成人礼,磨刀石,帮他释放全部的野性。
他跨出笼门,像一头真正的肉食动物,打赢了生存权利的争夺战。他的忍耐,都是磨练。
赢了。薛业站在笼下仰视,像军训第一次见面。杰哥真他妈的帅。
真想把杰哥拖去领证,可别让他跑了。
4强选手了,祝杰的待遇又升一级,终于上了3层。独立的单间休息室,健身房,视角绝佳的观赛场地,每一处都是诱惑,也是给祝杰上了一节社会课。
人和工作不分贵贱,但钱能分出阶级。这些,他泡在运动场上是学不到的。
休息室的墙面挂着液晶电视,重复地播放刚刚结束的战斗。祝杰洗好了澡,身上莫名的烦躁。
练拳是这样,非常容易、非常渴望被激怒。更别说赢了拳,身体里像藏了一头嘶吼的猛兽,想再找机会试试牙。
他喜欢这种势头,像每一次站在起跑线上等发令枪。冬季校联赛错过了,冬训肯定也不能报名,春季校联赛给薛业报上,自己陪着他比赛,顺便找一找重新回到田径场的感觉……祝杰暗自打算,薛业抱着祝墨进来,手里还有碘酒棉签。
“陶文昌呢?”祝杰动了动眉头。
“在楼下和俞雅发微信,俩人因为转账金额杠上了。他发521,俞雅回888,他又发1314,俞雅转回来1888,快打起来了。”薛业放下祝墨,休息室变热闹,任小姑娘跑来跑去。
1月底,穿白色小棉裤套白纱裙,上面一件圆领毛衣,橘红色运动跑鞋,戴着巨大的蓝色蝴蝶发卡。
“哥哥赢啦,我哥哥赢啦。”祝墨扑过来,虽然并不知道哥哥刚才赢了什么,“杰哥坠棒。”
“废话。”祝杰把她往天花板举,看习惯了,小秃子长大还是挺顺眼的,“收完钱,回家吃蛋饺。”
“哥哥你喝奶茶吧,小豆豆给我吃。”祝墨笑着,回到地面突然闷闷不乐,“昨天,张蓉阿姨说,我该上幼儿园……我不想上幼儿园,我想上大学。”
“你不上幼儿园,将来长不过1米5,也没有蛋饺。”祝杰说,时不时躲一下薛业的手。
“疼了吧!”薛业用碘酒消毒眼皮的伤口,“要不去医院做个检查吧,别打坏了什么地方不知道……”
祝杰又躲了一下,捏住薛业的锁骨上方,用力感受遏制对方的快意:“你把碘酒弄我眼睛里了。”
“啊?”薛业匆忙地拿出纱布,“吹吹,吹吹。”
“下一场是腊月二十八,拿了钱就撤。3月份春季校联赛,我陪你去。”祝杰在他锁骨上捏了两下,“你能行么?”
薛业不说话了,出事后他试着上场,不行。但现在他鼓起勇气:“行,你陪我去我一定行。”
滴滴两声,门被持卡人打开,沈欲,身后还跟着一个。
“怎么样?”沈欲很兴奋,“张权找我了,老板就是我们猜的那个意思,4强你对骨头,我对hawk,正月十五就是最后一场!”
“嗯。”祝杰平静地看向他,时至今日仍旧没有全信沈欲。他有他的打算,打完4强拿钱走人,回去练中长跑。你想阴我,我就先阴你。
“骨头好打么?”他问。
“不好打,你和他对拳没有胜算,但是拳场大老板的安排他不敢不听,你怎么打怎么赢。”沈欲意外地笑了笑,比任何一次都笑得漂亮。
为了赚钱这么兴奋?祝杰看向沈欲身后,准备再试探一把:“你儿子?”
小男孩被点名了,非常明显的混血脸,对视的时候,眼珠子是金棕色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陶文昌:第一次碰到转账金额比我还豪迈的小姐姐……
俞雅:事关民族,我不能输。
小业沈欲:我摸摸你。我也摸摸你。你胸肌大。你胸肌也不小。
第85章 4强赛!
对视的一刹那, 薛业无比惊讶:“你前妻是……外国人啊!”
沈欲的笑很快收住了:“嗯,儿子5岁半,叫哥哥们好。”
5岁半?祝杰惊讶, 确实比同龄人高不少。穿着打扮完全不像是沈欲的儿子, 一身名牌。
单说脚上一双Burberry的儿童帆布鞋, 就能看出来沈欲在儿子身上多舍得花钱。帆布鞋,不会很贵,几千出头,可非常容易坏。小男孩跑跑跳跳, 每个月不坏个一两双?
“哥哥们好。”沈欲儿子很有礼貌,又看向同龄人, 很得体地45度鞠躬, “小妹妹你好。”
祝墨飞快地闪到哥哥腿后,不谢也不答。
“我妹,有点认生。”祝杰说不上来心里的感受, 警惕地看着沈欲的儿子,“正想找你,你儿子的幼儿园怎么样?”
“挺好的,我托了不少关系才送进去。”沈欲的脸不自然地偏了偏,“但是也不一定非上那一家, 北京的幼儿园多,好好选选吧, 你要是想……”
“我妹身体不好,已经晚了一年。我看你儿子教得不错, 先去面试问问吧。”祝杰面上什么都没表露, “腊月二十八对骨头,记住了。”
沈欲犹豫片刻, 方才的兴奋劲儿一扫而光:“行,那你有事……记得找我。”
“多谢。”祝杰撑着臂,关上门。
薛业等了一会儿,呼吸声逐渐平缓:“杰哥,我总有种感觉……”
“你也感觉出来了?”祝杰把条形锁杵到底。
“嗯,我总觉得这里不能待久了,这里就是个漩涡,能让人忘了梦想,忘了田径场。”薛业在豪华的休息室中环视,“欢呼声,胜负率,我觉得都是假的,都是被人操控的。可在田径场上,我们是拿真本事比赛,豁出命去。”
祝杰抱起了祝墨:“我也这么觉得。”
“杰哥,打完了4强赛,咱们就走吧。”薛业不喜欢这里,他喜欢绿茵场,“钱够了就走吧,沈欲那场不打了,而且……”
“而且什么?”祝杰笑,薛业唯一的一根筋终于搭上了。
薛业攥了攥拳头,除了抵触还有焦躁,他从来不是一个适应社会的人,这一年也长进不少。
“而且,我觉得沈欲不会真心帮咱们。”薛业松开手指,“说不上来对他什么感觉,总觉得他不止是为了钱。可是……他又不坏,反正……反正我不信他。”
“嗯。”祝杰压了压薛业的头发,“他是有问题。”
“有问题?”薛业肯定地说,“那咱们撤吧!”
“沈欲要是真想帮我,不会是刚才那样。”祝杰把低音压了过来,“以前只是猜,刚才确信,他想阴我。”
“操。”薛业又一次环视四周,“这里会不会也有针孔摄像头啊?”
祝杰先沉默,很快摇了摇头:“不是拳场的主意,是他自己想阴我。如果沈欲真想帮忙,为什么不敢让我知道他儿子在哪儿上幼儿园?他不是坏人,但确实有问题。”
薛业露出疑惑的神情,骤然惊醒:“对啊,他不敢说。杰哥你真牛逼,不愧是你。那咱们怎么办?报警吧。”
“见招拆招,4强赛的钱拿到手咱们就撤。”祝杰掐了一把薛业的臂,“钱存在你卡里,和我扯不上关系。”
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更不是薛业和祝墨该来的地方。祝杰若有所思,又重重地握了一把薛业的肩。
“嗯。”薛业抿紧嘴唇,曾经孤立无援的恐惧感又回来了。
活在田径场上的人不会抵抗社会的暴雨。他像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扒了个干净,丢回了14岁的最后一个月。并不知道要面对什么屠杀。
但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
又过两天,期末考试正式敲响,考试周仿佛一瞬间就过去了。大一的新生格外兴奋,这是他们第一个作为大学生的假期,短途旅行、社团活动、社会实践,看不完的世界,用不完的精力。
陶文昌伸展懒腰,踏入412的门先吓一跳:“这么快就收拾行李?”
孔玉躲躲闪闪,不给他看正脸:“我……我去冬训营。”
“不是吧?”陶文昌摸了一把孔玉的额头,“没发烧啊,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你别老动手动脚的。”孔玉擦着汗水,“冬季校联赛咱们都没参加,你不着急啊!”
“急啊,我急得腰都疼了。”陶文昌不信这个邪,扒开他的运动包,里面只有运动装备,“你到底干嘛去?”
孔玉抢过包,不服气:“训练去啊,你疑神疑鬼的。”
“我疑神疑鬼?”陶文昌揉着僵硬的肩膀,新年之后,孔玉的状态明显不对劲,“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压力?切。”孔玉狡辩。
“没压力吗?”陶文昌抓住他的手腕,“脉搏跳这么快,典型的焦虑症吧?”
孔玉收回手,眼里是不甘和急躁:“昌子你别咒我啊,你才焦虑症呢,我熬夜背书怕犯困,黑咖啡喝多了血压低!”
陶文昌还是不信:“那我跟你说,你现在的心态不适合冬训。冬季校联赛咱们不上,那是黄世仁的安排,养精蓄锐等春季那一波呗。”
“真的啊?”孔玉明知故问,骨头里烧了一把火,急于扑灭。
“你别装傻好不好?咱俩刚升一队,黄世仁的意思是冬训后再放咱们出去,磨刀不误砍柴工。”陶文昌说,眉目中也有无奈,“我知道你着急,我也着急……”
孔玉眉梢一挑:“你着急?我看你谈恋爱谈得挺开心的,我雅姐被你拐跑了。”
“别,我现在还没追到俞雅呢,只是准男友而已。她太刚了,追她简直披荆斩棘。”陶文昌先是兴奋,飞扬的眉峰很快压了一丝落寞,“唉……我知道,黄世仁没看好你,其实他也没看好我。运动员和教练永远踩着一根跷跷板,咱们除非抬腿走人,否则只能听教练的。你想上校联赛,理解,我也想。”
孔玉挺着胸口,呼吸声像个鼓风机。
陶文昌又摸了摸他的脉搏,还是快:“你可别再熬夜喝黑咖啡了,咱们是吃身体老本的人。谁都吃过教练的亏,他给你气受,你别搭理,再说你师父可是张海亮……”
“现在没人提我师父了,都说薛业是我小师叔。”孔玉像被踩了尾巴,浑身的毛变成了刺,自嘲似的笑,“我不信永远赢不了他。寒假我不在学校训练,你帮我看着柜子,别丢东西。”
嗯,症结还是在薛业这里,已经成了孔玉的心魔,陶文昌意料之中。
“你再急功近利,我怕你连春季校联赛都上不了。”陶文昌发出善意警告,“冬训不在学校,你去哪个营?”
孔玉揉着疼痛的太阳穴:“你管我去哪儿呢,好好追你的女朋友吧。”说完他撞门离开。
“诶,别走啊……你不回来,你柜子里的虾青素我吃了啊!”陶文昌没叫住他。这份苦衷他感同身受,胳膊扳不动大腿,黄世仁压着新生等春季发力,谁也没辙的事。
但是孔玉这个激进毛躁的脾气啊,才是大问题,迟早要出大事。陶文昌叹息,下半学期薛业杀回田赛,恐怕体院里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今天是2月3号了,腊月二十五,两天之后是周六,腊月二十八,祝杰那个野逼打4强,紧接着就是除夕、春节……唉,陶文昌继续揉着颈椎,品味这成长的烦恼。
大后天啊,祝杰单挑4强。去不去呢?陶文昌犹豫,妈的,肯定不去。
腊月二十八,祝杰在赛前习惯自己涂凡士林,镜子里的自己比几个月前多了些凶狠。嘴唇因为吸烟,干燥起皮。
陶文昌,陪着祝墨在一旁看iPad。薛业蹲着,帮杰哥放松小腿。
设备顶级的休息室里多了些花篮,像高档酒店开门迎宾,摆满整一圈。薛业不喜欢这些,只想把它们扔出去。
“你和那什么骨头,真说好了?”陶文昌翘着长腿,排名高了待遇就是不一样,总统套房似的。赢拳还可以开香槟。
“说好了,快击再冷却,最后顶心肘。”祝杰给嘴上也抹了一些。
祝墨抬起了脸:“哥哥要去哪里啊?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给你买蛋饺去,买完就回家。”祝杰动了动肩,把薛业往上拉,“怎么了?”
“说不上来。”薛业把凡士林抹到杰哥的脖根上,“不喜欢那些三脚架大花篮,又他妈不是开演唱会……”
“都是今天准备压我的人。”祝杰把薛业拉近,“刚才去骨头的休息室,比这屋足足多一倍。说好听了叫赞助商,都他妈赌徒。”
薛业吓得猛眨眼睛:“这么多?万一他们知道你和骨头打假拳,会不会告我们啊?”
“谁敢?这是黑拳。”祝杰说,仗着年轻伤势痊愈,“在骨头身上押注的人,今晚上血本无归。”
“说什么呢!让我也听听!”陶文昌抻着脖子,懒洋洋地问。
还差半小时开场,祝杰要下楼做准备,他拿起自己的拳套和护齿:“说了你也听不懂,好好看着我妹,和薛业。”
“你还真是不拿我当外人啊。”陶文昌背着祝墨,朝她哥哥比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