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女友。”
隋轻驰呆了一呆,电话拨通,才听见手机那头传来汪小鸥的声音:“傅错哥你找到他了吗?!”
傅错把手机递给隋轻驰,说:“你回她一下吧,人找你一晚上了。”
隋轻驰放下泡面,接过手机“喂”了一声,就听见那边一声哭得撕心裂肺的:“爷——”
“放心,活着,回去睡吧。”然后也不管对方如何痛哭流涕,把手机还给了傅错。
傅错接过来,又和汪小鸥说了几句:“……没事儿,他在吃泡面,辛苦你们了……”
傅错说话时隋轻驰也没吃面,停下来一直看着他,听见傅错还让汪小鸥转告保镖和司机,谢谢大家辛苦找了他一夜。
傅错挂断手机,听见隋轻驰说:
“傅错,接下来一段日子可能会比较血雨腥风,你看到什么也别在意,不管他们怎么黑我,我爱你总是不会错的。”
傅错见他说完就拿叉子又挑了一搓面要吃,叹了口气:“告白的时候别这么漫不经心。”
隋轻驰抬起头来,眨了下眼:“我以前没说过吗?”
傅错摇头,心说你都是用行动表示的,我们之间从来就没有过正儿八经的告白,不过他自己也一样就是了,总觉得说出那句话太肉麻了,谁先说谁丢人。而且那个时候……总觉得即使不说也无所谓,爱又不是说出来的bbb,道理一大堆,其实心里明明是想听对方说这句话的,不是在歌里,不是在床上,而是在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日子里。
隋轻驰一张嘴突然就咳了起来,傅错拍了拍他的背,心想都要二十八的人了,还像十六岁时一样,永远被冲动支配着,永远不计后果地活着,他在心里默默说着:隋轻驰,爱你真的好累啊。
隋轻驰喉咙咽了咽,平息下来,他看向身边人,认真地说:“我爱你。”
傅错拍在他背上的手停下来,眼眶偷偷发热。都听见了,和幻想中一样,比幻想中更美好,听到了他声音里颗粒碰撞的声音,听见了气流摩擦他声带的火花声,看见了歌词里惊艳过他的那双眼睛深情无限的凝视。感觉自己就像环绕土星的卡西尼号,终于结束了漫长的使命,可以越过它美丽的光环,义无反顾地投入它的怀抱,燃烧成碎片。
“我也爱你。”他说,“要不是我吃的面太辣,口感不太好,我就吻你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口感不好。”隋轻驰说。
傅错微笑着点点头,偏头吻了上去,这个吻真的奇怪,那么温柔怜惜,应该是吻女孩子时的动作,可是想这么去吻的人偏偏是隋轻驰这个一点都不小鸟依人,像狂暴飓风般横扫了他的世界的存在。
隋轻驰抬起手扶在他耳侧,张开了手指,宽大的手掌托在他脑后,就那样在他头发里来回抚摸着,他感觉头发被他一寸寸爱抚过,最后像一束花,一把梗,被隋轻驰用力握在手心,像是要控制不住地摘下来,却又在最后一刻温柔地松开了。
脑子里明明有个肿瘤,这一刻却仿佛有一朵花,炸裂般开放了。
夜色已深,喧嚣的城市终于安静下来,像许多年前他们结束完Livehouse里的表演,四个人一起走回家的时候。那时的世界没有血雨腥风的天王隋轻驰,没有分崩离析的西风,只有四个追梦的少年。
梦想,也许并不一定要实现,只要去追逐,就够了。追到了梦想,这一段如梦的旅程也就结束了。
傅错站起来,说:“回去了吗?”
隋轻驰抬头,眼神里有一丝疲惫:“能再陪我走走吗?”
傅错点点头把手伸给他:“走吧。”
隋轻驰握住他的手站起来,什么也没问,没有问要去哪里,傅错转身往前走,他就跟着迈开脚步,这种感觉好久没有过了,他心里那些被今天的核弹炸出的大大小小的缝隙,就这样一点点被填补上了。他甚至滑稽地听到了破旧的屋子被乒乒乓乓地修补起来的声音,傅错就是那个温柔又有耐心的木匠。
傅错拉着隋轻驰往前走,其实也不知道要去哪儿,世界这么大,不要说世界了,就是这座城市,也大得没边,他只是漫无目的地牵着隋轻驰的手,感觉哪里有光,像曾经滑过他们出租屋天花板上的一条条光,就往哪里走,哪里有风,像四个人一起走过大桥时洗礼过他们的风,就往哪里走,哪里有香气,像一起吃过的炸酱面和炒年糕的香味,就往哪里走。
就这样走过一条条街,穿过一个个十字街头,穿越那条隧道,前方是熟悉的大桥,黄色的路灯点亮这座充满回忆的桥,来自海湾的风吹拂着两人的头发,桥上没有别人,除了飞驰而去的车辆,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隋轻驰终于自由了,傅错心想,他感觉他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虽然这样的自由只是片刻。
“冷吗?”隋轻驰忽然说。
以前走在这座桥上,他听着AK和谭思唠嗑,一股风吹来,隋轻驰就会这样侧头问他:“冷不冷?”
他说还好。
隋轻驰走到他前面,反手握住他的手,说:“我走前面吧,说过要帮你挡风的。”
傅错看着隋轻驰的背影,他差一点就分不清现在与过去,梦境与现实了。
第八十五章
汪小鸥接到柳眉的电话来公司,最近发生的事太可怕了,她也不知道柳眉找她是要说什么,到公司的时候意外见到了隋轻驰的吉他手,不对,是前任吉他手骆斌,公司里每个人表情看起来都蛮紧张,就只有他一个人,从电梯里走出来还满面春风和相熟的人打着招呼。
汪小鸥非常不喜欢骆斌,因为隋轻驰好几次接到物业打来的电话投诉都和这个男的有关,外界不知道隋轻驰早就不住在蓝田郡了,那地方都是给乐手住的,之前是骆斌和鼓手Nick一起住,后来Nick搬走了,那地方长期就骆斌一个人住着。骆斌这人吉他或许是弹得不错,但私生活放荡形骸,听说还偷吸大麻,好在隋轻驰把他给开了,汪小鸥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会出现在公司里。
汪小鸥看着骆斌在楼层里得意洋洋四处晃荡,想说自己走远点儿吧,眼不见为净,没过一会儿电梯门打开,柳眉走出来,骆斌见到柳眉还挑了下眉,柳眉显然也没想到他会在这儿,笔直地朝他走过去,劈头就问:“照片哪儿来的?”
骆斌一脸的无所谓,耸肩道:“我怎么知道,你当时不是把我们手机一个个都查了一遍吗?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自己不够小心啊。”
柳眉上前一步:“我告诉你骆斌,你自己知道这个派对是怎么回事,我劝你做个人。是你打电话过来说你在开生日派对,隋轻驰才去的,你就是这么对待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人的?”
“知遇之恩?!”骆斌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话你他妈怎么说得出口?!是,他把我选了出来,但我他妈这些年也够对得住他了吧,看看他是怎么对我的?!要不是他把我从乐队撬走,我他妈现在至于和兄弟掰?不过这也是他的作风就是了,他当年不就是抛下乐队自己一个人飞了吗?”
柳眉打断他:“你少给我东拉西扯,我知道这事儿你背后绝对没少插刀,我劝你小心点儿,你为了钱能卖了隋轻驰,别人为了钱也能卖了你,你自己都干过些什么自己心里清楚,隋轻驰只不过是被你们摆了一道,如果有朝一日有人爆出你呼朋引伴地抽大麻的事,你这辈子就休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骆斌嗤之以鼻:“我一个无名小卒,被爆出来又如何?隋轻驰可不一样啊,他这一摔万众瞩目啊哈哈哈!就算寰艺不雪藏他,他还爬得起来吗?”
柳眉冷冷地看着他:“隋轻驰除了喝酒什么都没干,他当时是个什么状态没人比我更清楚,你心里也清楚,你和别人合伙栽赃诬陷他,可能今天是得逞了,但这个圈子里没有永远瞒得住的秘密,你记得我说的话。”
骆斌切了一声:“行了,少他妈吓唬我,老子也不是被吓大的,再说了您在这儿怼我也没什么用,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吉他手翻不起这么大的浪,我想柳眉姐你这么聪明,不会不知道那个要让隋轻驰玩完的幕后黑手是谁吧,您揪住我这个小虾米咬真的没意思。您也不用这么义愤填膺,是,你好不容易带出一个现象级的天王巨星,能理解你的不平,但隋轻驰完了,你还是带出他的经纪人嘛,凭这点资历,就够您这辈子在这个圈子混得风生水起了,所以想开点儿,这圈子从来都是流水的明星,铁打的公司。”
柳眉说了声:“滚。”
“行啊,”骆斌笑着朝她摆摆手,“反正我事儿也办完了,走人咯~哦对了,代我向隋天王问声好啊!”
骆斌走了,汪小鸥却不敢过去,她从没见柳眉姐像这样发过火。
柳眉转身看见汪小鸥,远远地朝她点了下头,说:“进来吧。”
汪小鸥跟着柳眉进了办公室,柳眉脱了外套坐下,说:“骆斌和你说什么了吗?”
汪小鸥摇头:“我就看见他从楼上下来,没理他。”
汪小鸥的话证实了柳眉的猜想,其实都不需要猜想,巴不得隋轻驰完蛋的人可能很多,但有能力让他完蛋的人这世界上可真并不多。现在寰艺已经走上正轨,再也不是只靠隋轻驰一人支撑的公司,虽然隋轻驰依然每年给寰艺带来巨大的利润,但孟家人早就对他心生忌惮,外界可能很难相信,像隋轻驰这样的摇钱树,这些年来在寰艺并没有得到过任何的优待,寰艺的资源倾斜都是给安洁和达姆弹的,结束雪藏后,如果隋轻驰没有想办法收购到部分寰艺股权,有了一定的话语权,不仅是隋轻驰本人,包括她这个经纪人在内,在没有足量资本支持的状况下,也只会举步维艰。孟家父子等这一天想必很久了,雪藏不了隋轻驰,还可以搞垮他。而且这样更符合他们的利益,隋轻驰彻底失去价值,他们在他身上赚不到的,别人也赚不到了。
隋轻驰的陨落变成了娱乐圈的一场狂欢,隋轻驰之前直接或间接得罪过的人,从MV导演到节目主持,从搞笑艺人到被他淘汰过的选手,全体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各种似是而非的陈年老料也全被翻了出来,一时间人们仿佛重新认识了这个滥交,耍大牌,忘恩负义,靠潜规则上位的天王。
隋轻驰在娱乐圈一直是百毒不侵的形象,黑料众多,黑子众多,依然不减巨星光环,多少次换了别的艺人可能演艺生涯就葬送的危机,他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但这一次不同,这次有策划,有背后推手,有跟风报复的全民反扑,不需要公司雪藏,他就已经被民意封杀了。
有的人说,隋轻驰虽然完了,但天王不愧是天王,从来没见哪个明星能达到这样全民皆黑的盛况,没到他这个咖位还真办不到,想为他说话的人估计也不少,但都不敢为他发声了。
有的人说,夜路走多了一定会见鬼的,隋轻驰要是之前能收敛一些他那股嚣张傲慢劲儿,如今也走不到这一步。
汪小鸥坐沙发上,见柳眉迟迟没有和她说话,只是一个人若有所思,忍不住小声问:“公司不危机公关吗?”
柳眉被她一句话喊回了神,冷笑:“哪儿来的危机公关啊……”
隋轻驰出道这些年就没用过危机公关,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危机公关能管用啊?
傅错醒来,见隋轻驰靠在窗边和谁通着电话,显然已经起床有一阵了,房间里开着暖气,隋轻驰穿着一件黑色衬衫,窗帘拉开了小半,透出一线白光,照着他轮廓如雕塑般的侧脸,见他起床,隋轻驰挂了电话转过头来,傅错错觉那张沐浴在白光中的面容一转眼就从天堂回到了现实,听见隋轻驰对他道:“我去一趟公司。”
傅错起身,边穿衣边下床:“要我陪你过去吗?”
“不用,”隋轻驰俯身把手机放在床头,眼睛示意衣柜,“你有衣服借我吗?今天有点冷。”
傅错套上毛衣:“只要合身你随便穿吧。”
隋轻驰拉开衣柜,柜子里的衣物不算多,他一眼就看见了挂在最里侧那件深蓝色大衣。
傅错走过来,在隋轻驰恍惚时把大衣提了出来,说:“就这件吧,只有这件我知道一定合身。”
他把大衣提到隋轻驰肩膀的位置,一瞬间又想起那天隋轻驰穿着它回来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隋轻驰眼睛看着他,右手把大衣揽在胸口,低头看了看崭新的领标,什么也没说,默默披上了。
傅错在洗手间洗脸,见隋轻驰穿好大衣,低头整理着衣领走出来,其实他现在这个样子比几年前更适合穿这件大衣,那个时候的隋轻驰毕竟还没有如今的气场,那时候只能算男孩。
隋轻驰出门后,傅错走到阳台,几分钟后,一身深蓝色大衣,戴着墨镜的高挑青年从楼下走出,路边黑色的SUV闪了闪车灯,隋轻驰走过去,拉开车门时他停下来,扶着车门往楼上看过来。
傅错与他对视,有一种念头,想冲他喊:你需要我,喊我一声我就下来。
隋轻驰朝着他的方向扬着脸,看不见墨镜后的眼睛,只看见淡淡勾起的嘴角,然后他侧身上了车,沃尔沃从车道里缓缓开出,消失在街口。
傅错知道隋轻驰内心深处不可能如此平静,但不喊痛是他的骄傲所在。不在他面前狼狈,是中二天王最后的中二。
回到屋里,今天轮到他休息,不用去酒吧,中午吃过饭后他照例去医院复检,回来的地铁上很空,车厢里有个男生手机开着公放,里面在播一个知名电台音乐节目,傅错冷不丁听见了钟岛的声音,这应该是钟岛的第一个通告,和他一起上这个节目的是在《地表最强音》中唯一一个为他亮灯的导师唐杜。聊起比赛时,钟岛特别感谢了两位导师,因为提到隋轻驰的名字,电台主持便对唐杜说了一句:“外界好像经常把你们两个拿来比啊,一个歌神,一个天王,嘛,曾经的天王……”唐杜在这时说:“虽然大家经常把我和他放一起比,不过我觉得还挺荣幸的,能和他相提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