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呆在家里也花不了什么钱,季靖闲家的食材每两天就有专门的人送过来,根本不需要我去采购,而且还应有尽有,这也为我研究菜谱创造了良好基础。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在家养病的第一天,季靖闲的姐姐季雨珂就到访了。
我对这个女人的唯一印象还停留在我和季靖闲领证之前,她要代表季家来见我一面,我和季靖闲在餐厅里等她,她来了之后,坐也没坐,也不理我的笑脸和招呼,上下打量我一番之后扭头就走。
季靖闲叫住了她:“这么着急走?”
她说:“老爹让我抽空过来看看他未来的三儿婿怎么样,我现在得到答案了,当然准备走。”
季靖闲问:“答案呢?”
她盯着我,突然失望地垮下脸:“跟你之前那个小情人差不多,都不怎么样。”
她说完便走了,季靖闲也没再挽留她。奇怪的是,她这样说唐玦,季靖闲也没生气,可我却还是战战兢兢地陪季靖闲吃完了那一顿丰盛的饭菜。
后来我和季靖闲举办婚礼,季家派了不少礼金过来,算是认可,但没人出席,也没人关心我的来历。我无法窥探这样一个豪门家族的内里,况且我始终不觉得季靖闲像一个真正的富家子弟,这或许和他私生子的身份有关吧,若是季家看中正统的孩子,怎么会在虹榆市那种小地方上高中,还成为我的学长。
季雨珂按门铃的时候,我正戴着口罩给砂锅汤调火候,我打开监视器一看,是季靖闲的姐姐,于是立刻摘下口罩,满面笑容地给她开门。
相比上次见面,季雨珂头发剪短了些,利落的齐耳短发,一袭黑色连衣裙,妆容精致,手提包、耳饰、项链、戒指这些小配件无不奢华昂贵,她是典型的富家女。
可能由于不是一个妈的缘故,季雨珂和季靖闲的相似度并不高,但眼睛却像极了,盯着人看的时候,总能让你觉得低她一等,尽管她比我矮半个头。
“姐,你来啦。”
我殷勤地拉开门,把口罩塞进衣兜,正打算帮她拿拖鞋的时候听到她说:“别叫这么亲热,我们不熟,叫我季总吧。”
我动作一顿,她轻车熟路地自己拿出拖鞋换上。
“好吧季总,我先去给您煮茶。”
季雨珂的嘴还是跟我第一次见她一样毒,说实在的,我有点怕这个外表看上去就很强势的女人。她有一双和季靖闲一脉相承的长腿,即便是穿着拖鞋,从我旁边走过去的时候也带着一股毫不拖泥带水的凌厉。
我把茶端出来,发现季雨珂正站在厨房门口往里看。
我恭敬道:“季总,请喝茶。”
季雨珂回到客厅,坐在了沙发上:“我说靖闲怎么把老爹给他配的厨师都赶走了,没想到是有个会做饭的男人当情人。”
“……”
我和季靖闲再怎么说也是持证上岗合法同居,为什么大家总爱用“情人”这个词语来形容我和季靖闲的关系,我实在有些无语,但又不好在季雨珂面前表露。
“你追星?”季雨珂突然问我。
“季总怎么知道?”
“我刚刚去你房间看了一下,你和靖闲分房睡啊。”
“你……”
我耳边“嗡”的一声,顿时有些气不过。季雨珂竟然未经允许擅自进入我的房间……不过,我最羞恼的,其实还是被她发现了我直到现在还没能和季靖闲同床共枕。
我内心波澜起伏,季雨珂倒是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茶,惊讶道:“这个不是从胭庄那边送来的茶叶么?一年就收二十罐,十五罐都送到我家老爷子手上了。”
我强行压住胸口的憋闷,好声好气道:“这是之前我和靖闲结婚的时候季董派人送过来的,我想既然是季家的口味,季总应该会喜欢喝。”
季雨珂哂笑了一声:“你倒是挺机灵的。”
这话虽然表面像是在夸我,但我怎么听都觉得不太舒服,我总觉得她看我的样子像看一个家政服务人员,主人一高兴还能收到小费的那种。
不过她没给我小费,倒是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木盒子放到我手上,我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枚玉佩。
“这是?”
“这是靖闲妈妈生前留下的遗物,要我帮她给她的儿媳或者儿婿。”
“啊……”我手一颤,差点拿不稳摔下去。
季雨珂没有在意我的震惊,她一副无事一身轻的样子,道:“可算是交出去了,省得放我这儿我还得留心照看。”
“把这个给我,靖闲,靖闲同意吗?”
小小的轻质木盒突然重若千钧,我紧紧握着,生怕手再一抖摔坏里面的玉佩。
“他妈妈的玉佩,跟他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给你就收好,废话多。”
对于这个逻辑,我不敢苟同,因为季雨珂根本不知道我和她弟弟婚姻的真相,但看她一副坚决不愿意再收回来的架势,我只好先暂且收下保管,等晚上再还给季靖闲。
其实我还想问她,季靖闲妈妈的遗物为什么会在她手上,但我没问出口,这些东西好像不归我知情。
外面的天色早就暗了下来,季靖闲还没回来,但季雨珂说她饿了,我只好先盛了一部分出来给她吃。
季雨珂夹了一块排骨,咽下之后嫌弃道:“天,你这手艺也太难吃了吧?”
“难吃就别吃。”
我一抬头,发现是季靖闲回来了。
“臭小子,这是跟姐姐说话的态度吗?这么快就开始护短了。”
季靖闲不置可否,走过来双手撑在餐桌上:“又是季江让你来的?”
季雨珂秀眉一蹙:“那是你亲爹,别这么没大没小。”
季靖闲哼笑了一声:“只有你拿他当亲爹。”
“混小子。”季雨珂边吃饭边笑骂了一句。
“你过来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
季雨珂放下筷子,十指交握道:“不提前通知就不让来了吗?我来你这还要预约啊。”
季靖闲挑挑眉,不再发言。
我站在一旁,惊讶地看着这季家姐弟俩,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季靖闲像个小孩一样和别人斗嘴,然后吃瘪到只能若无其事地掩饰。
我有些惊喜,说实在的,我喜欢看到这样的季靖闲。平日里他总是一副思虑深重的样子,唐玦离世之后,他就更没有这么轻松过了,他一心情好,我就不由自主跟着他开心。
“对了,季遥凛前两天被老爹揍了个半死,现在还瘫在家里哼哼。”季雨珂说这话的时候虽然语气轻松玩味,但眼中却有种雪恨的狠厉。
不过季靖闲依然很平静:“季江不宠他了?”
“这回宠不了了,他脚踏两条船踏到了市委书记地女儿身上,你想听具体的吗?”
季靖闲漠然道:“与我无关。”
“大哥这么惨,你都不感兴趣啊。”季雨珂明显对季靖闲的反应不满。
季遥凛这个名字我听过,一天到晚跟女星嫩模传桃色新闻,只是我没想过这个人会是季靖闲的哥哥。
“还吃么?”季靖闲抬了抬下巴示意桌上的饭菜,“不吃就赶紧走。”
“我才刚吃几口你居然就赶我走,也不知道当初是谁给我打电话,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珂珂姐救我,我好饿’,让我大老远地跑去管吃管喝。”
我心中一惊,唇边的笑容也僵住了,季雨珂说的是季靖闲的童年吗?
我下意识地看向季靖闲,发现他也正好看向我,许是看到我脸上的错愕,他很明显地沉下了脸色。
原本轻松愉悦的气氛陡然凝固,朝我兜头砸下,碎成齑粉。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季雨珂脸上也有些不自在,随便吃了几口饭后就决定打道回府。
季靖闲一声不吭地上楼去了,没送季雨珂,是我把她送到门口的,我为她打开门,对她说“季总再见”,我还以为她不会理我,却破天荒地得到了一个点头,以及一句带着歉意的忠告:“我把他给惹生气了,你小心点。”
我有些尴尬地表示我知道了,但其实,我才是那个该过意不去的人,倘若今天不是我在这里,季靖闲也不会生季雨珂的气吧,换句话说,我不该听到这些季靖闲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
等我把放在厨房保温的饭菜都端到饭桌上,季靖闲正好换了一身黑色居家服从楼上下来。
“靖闲……”我迎了上去。
他看了我一眼:“你应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我知道的,我是说这个。”我说着把那个装玉佩的盒子打开,送到季靖闲面前。
季靖闲没接,低头看着那枚小小的、用红线穿起来的玉佩。
我眼睁睁看着他沉下脸色,眼中明明暗暗涌出一堆我读不懂的东西,我还是头一回在他身上看到这么多情绪。嗅到危机,我下意识想合上盖子,却被他一把捏住手腕,拇指将将抵在我的脉搏之上。
“这是从哪来的?”季靖闲的声音沉至极限,好像下一秒就要怒吼出声。
我吓了一跳,连忙解释:“这个是你姐姐刚才给我的,但我觉得有必要还给你。”
季靖闲死死地看着那个绣花盒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每秒都被无限拉长,我如同一个擂台上的拳手,时时刻刻要关注着对手会不会突然出击。直到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动了动生疼的手腕,他这才放开我,一触即发的紧绷也瞬间无影无踪。
“你收着吧。”
“啊……”我猛地转过头,他已经往餐厅那边走了,就像刚才的一切从没发生过。
望着他的背影,我竟看出了一丝孤独感,就像那天晚上看到他坐在窗边抽烟一样,遗世独立的寂寞。
“那,那这枚玉我可以佩戴吗?”我追上去,问了一个傻问题。
“随你。”
我蓦地缓下脚步,然后愣愣地走到餐桌边坐下。季靖闲怎么可能会把他母亲留下的重要东西给我,他吃错药了吗?
“你吃错药了吗……”
“你说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我差点把舌头咬掉,我居然把心里想的东西说出来了,不过还好季靖闲没有追问,他向来不爱追问我。
我惶惶不安地拿起碗筷,刚准备夹菜,突然想起了什么,又放下筷子,托腮看着季靖闲吃。
“你怎么不吃?”
“我今天刚出院,身上病毒也还没脱干净,一起夹菜怕传染给你了,我给你做饭都是戴口罩的。”我从口袋里掏出口罩,“你看。”
“不要紧,吃吧。”
季靖闲说完见我没动,就直接夹了一筷子菜到我碗里。
我一惊,连忙风卷残云般塞了一大口,在咽下去之前又生生停住,然后一点一点细细咀嚼,生怕错过其中的半分滋味。
我这样吃饭的样子实在太难看,和对面季靖闲慢条斯理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但我就是克制不住。事实上,每个和季靖闲有关的第一次,我都珍惜的不得了。
“时尘,有些东西不要尝试去探究。”
我用力咽下嘴里饭菜,连同刚才所有的满腹疑惑一起。
“嗯,我知道的。”
第17章 泪痣
第17章 泪痣
我内心住着一条肆无忌惮的野犬,抢来一块肉骨头,就想立刻舔满唾液宣告主权。
就比方说现在,我站在穿衣镜前摆了一个小时pose,在拍下无数张自拍之后,我终于累了。这枚比铜钱还小的玉佩跟我所有的衣服风格都不搭,我只好取下来放长绳子,把它藏进胸口的衣服里不露出来。
冰凉的玉贴在皮肤上,很快就暖了,温温柔柔的,让我不禁开始思考,季靖闲的母亲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能把这么温柔的东西当做信物,她的性格肯定不像我老妈那样强势,毕竟我老妈家族的传家宝可是一身真功夫。她说起话来一定温声细语,如春风拂面,还有着姣好的容颜,她的眉眼,眉眼……当我想象不下去的时候我才猛然发现,这个大房子里不仅没有唐玦的照片,好像也没有季靖闲母亲的照片。
由此,我想起了季雨珂说的那句话,那句让季靖闲变了脸色且禁止我探究的话……
我放弃了去设想季靖闲的母亲,注意力回归玉佩本身,总之不论如何,季靖闲让我收着,我就要保存好它。
我左手按了按胸口,无名指上的婚戒无意识地隔着布料与玉佩相碰,擦出奇异的感觉。
这枚本该只有唐玦有资格拥有的玉,最后却到了我手上,也不知道季靖闲是怎么想的,居然会同意,又或者说,这玉就和我手上的戒指一样,他是把我当做唐玦,让我以唐玦之名收下。
我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个理由还蛮靠谱的。在我说服了自己之后,那条“哼哧哼哧”吐着粗气的野犬也垂头丧气地服趴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