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恭敬地对我说:“时先生,快上车吧。”
我大脑一片空白,想也没想,抓住救命稻草般低着头径直往那辆黑色的轿车快步走去。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句尖锐的“时尘去死”,我抬头的时候,一个块状物正向我飞来,然而我早已失去了所有敏锐,只能本能地抱头后仰。
“小心!”
与此同时一个人猛地从车上冲下来,在快要砸中我的时候徒手挥开了那个东西,另一只手稳稳揽住了我下坠的腰。
重物落地发出闷响,那是半块红砖头。
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季靖闲,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看上去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镇定,跟我上车。”他沉声道,并把西装外套搭在我头上,也不顾我身上的脏水会弄脏衣服,紧紧地搂着我往前走去。
我背靠在他胸膛上,两颗心脏在我身体前后剧烈跳动,却始终无法合拍。我脚下虚浮,几乎是在他的推力下进的车子。
上车之后,我依旧喘着粗气,直挺挺地坐在后座,放在膝上的双手还克制不住地发抖,久久未能平复。
直到他揽着我的手臂动了一下,我才如梦初醒般往车门缩,但已经来不及了,他用他带血的手捧起我的脸,大拇指擦过微微浮肿的部位。
我面部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
“疼吗?”他眼中情绪复杂。
“疼……”
他立刻皱起眉,这是他生气前的征兆。
果然,他深吸一口气道:“你……”
“对不起。”我及时打断了他。
“就当作,是他们替你教训我了。”我拿开他的手,明明心脏还跳得剧烈,声音却异常平静。
章节目录 第52章 一波又起
第52章 一波又起
“季总,小徐刚发消息过来,说那帮娱记的照片录音录像已经都处理干净了,动手打时先生的和扔砖头的都是菱北大学的学生,已经送到他们教务处去了,除了经济赔偿,肯定还得下个处分。还是季总料事如神啊,猜到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提前带我们过来,结果好家伙,一来就碰上了。”
保镖头子是个话唠,坐在副驾座上边汇报边拍马屁,然而季靖闲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从始至终,他都怒气冲冲地看着我。
要是以前,我早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分析季靖闲到底哪里生气了,以及我该如何挽回局面,但现在,我甚至连一直注视前方的目光都懒得往旁边动一下……
到了门口,保镖率先开门下车,确保外面安全之后才打开了后车门。
“季总,您这手真的不要紧吗?”
季靖闲把带血的右手直接放进了西裤口袋:“管你该管的事情,带好其他人,24小时确保周围安全,刚才参与的粉丝全部交给警局,一个都不要放过。”
“得令季总。”
下车之后,我是被季靖闲握着手腕带进家门的,他把我推进浴室,粗鲁地脱掉了我臭烘烘的衣服。
浴室的大灯下,我看着季靖闲右手手背上大片渗血的擦伤,心头有一处突兀地泛着异样,却不痛不痒。
我所有的暴戾因子都在被粉丝和记者围困辱骂的那一瞬间散尽了,此时此刻,我如同一只任人宰割的牲畜,任由季靖闲把热水冲到我身上。
洗头发的时候,热水兜头而下,那窒息的感觉和刚才被人泼脏水的记忆不谋而合。
我溺水求生一般猛地抓住季靖闲拿着花洒的手:“我不想洗了……”
哀求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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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进门到现在,季靖闲没说过一句话,直到给我的脸上好药,他才一边给自己上药包扎,一边板着脸对我说:“一会儿没看住你,你就给我出去惹乱子。”
我咽喉干涩咽了一口唾沫:“你大可不必管我。”
不过我说完这句就闭嘴了,我混乱的内心虽然难以平复,但还没有神志不清到这个地步,我说是这么说,可我深知如果季靖闲不管我,我现在可能已经被唾沫星子和闪光灯埋葬了。
我明明后怕不已,却说不出任何感谢他的话来。
“你又说什么胡话,我不管你谁管你?那个小明星吗?别想了,他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我不知道季靖闲究竟什么毛病,为什么总爱扯到X择路身上。
“听着,如果你不想再发生今天的事情,这段时间就给我留在家里哪都不要去,也不许上网,老老实实的。”
他没有征求我的同意,直接没收了我的手机,把带电脑的书房门锁起来,删除掉了我的指纹锁,这样他不在的时候,我无论是从屋里还是屋外都打不开门。
第二天,他给我留了个连不了网的老人机,里面只存了他一个人的号码。他不知道,其实他的号码我早就倒背如流了。
在这个过程中,我明明有好多次离开的机会,但我却莫名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被唐玦的粉丝真刀实枪砍在身上之后,我元气大伤,像被废了经脉一样。
我甚至连骆宇的麻烦都不想找了,随他吧,反正事已至此,我就算把骆宇揍死也挽回不了任何事情,在大家眼中,单单是我的存在就已经深深伤害到了唐玦。被他们围攻后我才知道,他们想要出气的不是真正凶手,而是罪魁祸首。
领教到了粉丝的厉害,我现在连虹榆市都不敢回,我老家早就被扒出来了,我生怕把厄运和暴力带给老妈。
我依旧是那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见不得光,即便是躲到天涯海角去都没用,只有等风波过后,探照灯不再,我才能安然逃走。
网络暴力是最难消除的暴力,而季靖闲,竟是我此时此刻唯一能仰仗的人,只有他才有能力将伤害降到最低,无论是对唐玦的,还是对我以及我在乎的人的。
我毫无反抗地被彻底困在这栋别墅,由身到心,无一逃脱。
谁能想到,一个昔日学武术长大、以“勇”字立身的男人,连这点阻碍都干不过呢?
不知怎么,我突然想起了老妈,如果她看到我这副鬼样子,肯定会一脚踹得我屁股开花,然后放出她那句暴躁口头禅:“我魏心河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儿子!”
可是没有如果,她早就和我断绝关系了。
我倒在床上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再也克制不住汹涌的泪水。
******
季靖闲这两天很少去公司,连一些重要的应酬都拒了,他为了看住我,算是下了血本。
“你不用一直盯着我,你放心,尘埃落定之前,我都不会再轻举妄动了。”我坐在餐桌前对季靖闲说。
季靖闲把筷子塞到我手上:“吃饭吧。”
我机械地拿起筷子,硬生生把一碗饭吞了大半,也没夹两筷子菜,眼前那些美味的食物我实在吃不出什么味道。
“这些你不爱吃?我专门让厨师做了你喜欢的菜。”
我抬眼看了他一下:“小张告诉你的?”
季靖闲疑惑道:“什么意思?”
我摇摇头:“没什么,我没胃口。”
“没胃口也给我多吃一点,你现在瘦得都快脱相了。”
“身体是我自己的,与你无关。”我着重强调了“我自己”三个字,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现在是不是非要跟我呛声才舒服?”
我没回答他,末了反问了一句:“你知道你现在是在犯法吗?”
季靖闲哼笑一声:“我犯法也比看着你无脑犯蠢惹事生非好。”
我形成习惯,自动忽略了他对我毫不留情的评价词。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这个事比较复杂,能下手的空间有限,总之处理期间你不要管。”季靖闲有一瞬的思忖,话也说得模棱两可。
我很想说新叶办事什么时候这么畏手畏脚了,但我没说。
“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安全离开。”
“你说什么?”
“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少一个惹是生非的麻烦,然后和唐玦好好在一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对媒体说什么对唐玦不利的话,我也不想自证清白了,如果需要,我可以公开给他道歉。”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我说过不要提他,你听不明白话吗?”
“好吧,对不起,我的确不配提他……”
季靖闲把筷子重重搁在桌上:“你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我冷笑了一下,没有反驳他,看着季靖闲想要发怒却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模样,我心中冒出了细小的变态的快感。
“我都说了多少次,我和唐玦已经没关系了!”
他依然是这句不可思议的解释。他和我在一起的初衷,不就是因为我的脸和唐玦相似吗?倘若真的如他所说,他放下唐玦了,又为何不放过我?他的逻辑在我看来完全行不通。
所以,他这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几年前他和唐玦分手之后,他也是这样对其他知情人说的,他故作洒脱说他不在乎了,说曾经送给唐玦的车子房子资源就当做扔了几件垃圾。他装得毫不在意,可结果呢?他爱唐玦爱到要拿我刺激唐玦,爱到唐玦去世后要请心理医生治病。
“既然你和他没关系了,还留着我做什么?不如把离婚协议签了,咱们一别两宽。”
季靖闲一拳砸在桌上,站起来道:“离婚想都别想,我不会放你走的,更不可能放你去和那个X择路搞在一起!”
我没理他,而是把剩下两口饭吃完。
他怒气冲冲,先是言词激烈一番,一个人发了会儿脾气,又妥协般好声好气道:“算了,从今以后,你干的那些没脑子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但你也最好老实一点,不要再作妖了,等风头过了我们就恢复原来的样子。”
“原来的样子……”是让我继续老老实实做个替身么?
我没有说出口,光是想到“替身”这两个字,就足够让我心脏剧痛。
吃过饭,我直接回了楼上,先是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无聊的夜景,然后拿起床头柜上的。
这是我在季靖闲的藏书室里随手拿的,小时候,老妈总没收我的漫画书,逼我看世界名著,这本《百年孤独》我回回翻不过十面,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我能用不到两天的时间几乎看完全本。
几年前我忘了在哪个品读上见过一句话:只有能忍受孤独的人才能真正读懂布恩迪亚家族每个人的孤独。
我那时想的是,那就留给孤独的人去品味吧,而我只要看看季靖闲,就永远不会觉得孤单。可我现在才知道,我其实才是全世界最孤立无援的人,不止是被千夫所指的时候,其实这七年来,一直都是,只是程度递增罢了。
翻到最后一页的时候,我看到空白处有人用钢笔写了一句话——
她最终得出结论,自己不惜为他付出生命的这个儿子,不过是个无力去爱的人。
这是书里乌尔苏拉晚年回忆中的一段。
笔迹我没见过,十分婉约,看上去像女人的,能进这个房子的女人除了季雨珂,我想不到别人,但季雨珂的字我见过,不长这样。
我合上书,捏捏眉心躺了下来,即便没有困意。
吃了睡,睡了吃,这就是我这两天的状态。除了看书,没有任何娱乐活动,也没有运动健身的力气,至于每天都要做的腰部肌肉锻炼,我也荒废已久了。
看着腰肌和腹肌线条渐渐淡化,我心中竟隐隐有种扭曲的快意。
房间门被突然打开,季靖闲进来了,我还以为他已经被我气得再也不想看到我了。
“小尘,你的胡子该刮了。”
我没有回应,也没有拒绝,依然直挺挺地望着天花板,任由他用热毛巾擦拭我的脸。
这几天我都没打理个人形象,像我这个邋遢又颓废的模样,真是为难那天的记者和粉丝能认出来。
季靖闲的右手还缠着纱布,擦得我脸上痒痒的,他表情异常温柔,动作也很小心,只是眼神像把锁一样试图锁住我。偶尔他喝醉的时候抚摸我,也是这种神态,我真不知道在正主已经出现的情况下,他为什么还会对我这副皮囊心动。
“这是我母亲的书。”
“抱歉,我随手拿的。”我回过神来,立刻就撞上了季靖闲深邃的眼神。
这样一上一下面对面的姿势很难不对视,我索性闭上了眼,一室的空气只剩下电动刮胡刀嗡嗡作响,残余的一点胡渣怎么也弄不干净,季靖闲拿来剃须膏和手动刮胡刀。
正在他要帮我刮的时候,我握住了他缠着纱布的手,恰好碰在了他的伤口上,他疼得皱了一下眉。
“别乱动,小心伤到皮肤。”
“我自己来。”我拿过他手里的刮胡刀,走到浴室把剩下的一点刮完了,动作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