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请假去了趟菱北市处理房子。
从菱北市的机场出来,我突然觉得有些陌生,明明才离开了半年,却像阔别了一辈子一样,仿佛那些在菱北发生过的一切都已是前尘往事。
我见了购房人,是一位姓李的女士,她没多问什么,十分爽快地与我签定了合同,接下来就等着房管局审批下来,房子就可以正式过户了。
“时先生,下午一起吃个饭吧,顺便和我聊聊这个房子的事情,我也好早点熟悉它。”
“抱歉李女士,下午我和朋友有约,其实这个房子我也不太熟,因为我自己没住过几次,基本上是全新,这些情况小林应该都跟你说过了。”
李女士遗憾道:“那好吧。”
从房地产交易中心出来,我联系了刘姐,她知道我要过来,从上个星期开始就说要约我吃饭。
地方是个西餐厅,刘姐见到我,不由分说先跟我来了个拥抱,七八年了,她一直爱擦香味浓郁的香水,我鼻腔一阵痒,一连打了四五个喷嚏才止住,眼泪都出来了,服务生还过来问我需不需要提供什么帮助。我天生受不了香水味,我也不知道我当年是怎么对季靖闲身上的香水味情有独钟的,还省了大半月的生活费买了同款。
“哎呀,我又忘了你闻不了香水,不然就不会喷香水过来了。”
我揉了揉鼻子:“没事没事。”
和刘姐聊了一会儿新工作和近况,我问道:“刘姐,你最近在忙什么呢?相中新剧本了吗?”
刘姐听罢,一脸不爽:“别提了,最近在给一个IP拉投资,你是不知道新叶那个新总裁有多难搞,特别能给人找麻烦。”
我切牛排的动作一顿,刀尖在餐盘上刮出令人不悦的声音。
“新叶换总裁了?”
“你不知道啊?”
我摇摇头,心头巨震,难道季靖闲是因为抗婚所以被季江撤职了?
刘姐恍然大悟道:“嗐,你人不在这里,不知道挺正常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完才发觉自己表现得太紧张了,好在刘姐没有注意到。
刘姐放低声音道:“季家变天了,除夕夜那晚,季江肺癌晚期生命垂危,据说季家人把医院病房里外挤了个水泄不通,医院叫警察来才把人都赶走。”
我惊道:“那季家现在岂不是群龙无首的状态?”
“哪儿能啊。”刘姐摇头道,“季靖闲现在是董事会选出的代理董事长,如果季老爷子醒不过来了,他就可以正式上任了,新叶的那个龟毛新总裁就是他的心腹。”
“那季江的夫人和大儿子会接受由他来接手家业吗?”
“当然不接受,不然季家其他人怎么会闹到医院来?尤其是吃过红利的季太太娘家人。季靖闲这么锋芒毕露,这些年来那对母子无时无刻不在死死盯着他,把他视作肉中刺,这些你应该比我清楚吧?”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刘姐不知道,我和季靖闲相处的这些年里,对他家庭的了解几乎为零,他甚至明令禁止我去探究,当然,我也没必要向刘姐解释这些。
“不过他们加起来都斗不过季靖闲,听说前段时间季江给他安排了结婚对象,他顺势以逃婚为理由故意躲到别的地方去了,使了个障眼法让他们母子掉以轻心,再利用季江得病的消息暗中操控,一点一点架空了他们在企业里的实权和民心。”
“原来,原来如此。”我喉头发紧,险些说不出话来。
原来季靖闲呆在虹榆市那么久,不是真的为了躲订婚,而是另有它意。我说他这么热衷权利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为了不相干的人和事放弃他好不容易夺来的一切,我居然还信了他是真的如他所说只想和我在一起,不想被季江掌控人生,才不惜武逆父亲也要赖在我这不走的。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点想笑,为自己又一次的不自量力,只是我实在笑不出来。
得知季家的一切从头至尾都尽在季靖闲的掌握之中,我心中纠缠已久的悔意突然瓦解了,释然后又莫名有些苦涩,我一连喝了几口鸡尾酒,那甜丝丝的味道滑入咽喉,却怎么也无法渡入心中,我略微失望地放下了酒杯。
“总之你和他离婚是正确的选择,他这个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外面怎么传的都有,甚至还有传言说他跟医院打好招呼了,绝对不会让季江清醒过来。”刘姐摆摆手,“哎,说多了都是八卦,我们普通人难以想象,你估计也不爱听,不说了。”
其实我还想问问关于季靖闲订婚的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刘姐能在我面前吐槽季靖闲,就说明她已经看到了我离开季靖闲的决心,如果我这个时候突然过问他的感情问题,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再说季靖闲与谁订婚,也的确与我这个前夫无关。
章节目录 第76章 看到我还好好的,你很失望对吗?
第76章 看到我还好好的,你很失望对吗?
刘姐晚上有工作要谈,先走了,我买的是明天下午回程的机票,今晚还要在菱北留宿一晚。
回酒店的时候,我接到了谢珩的电话。
自打从翻过年来,他就很少找我了,一开始我问他是不是在忙什么,他顾左右言他,我估计他应该是终于醒悟要去干一番事业了,也就没再多问。
“时哥,我想你了。”谢珩吸了吸鼻子,“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你在干什么呢,刚下班吗?”
“我在菱北市这边办点事。”
谢珩惊喜道:“你也在菱北?”
“你也在吗?”
谢珩的语气陡然低落下来:“嗯,我回家了,但是不能来见你,太可惜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谢珩的家就在菱北市。
“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聚。”
“嗯……”
感觉谢珩情绪不高,我笑道:“给你分享个好消息吧,我升职了,现在是副总教练。”
谢珩惊道:“这么快?”
“嗯,就是上个月的事。”
“真好。”谢珩顿了顿,突然认真道,“时哥,其实我有的时候特别羡慕你,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阵自在的风,或者天上恣意的云,无拘无束,生活的任何困难都不足以打倒你,束缚你,你真的特别好。”
我没把谢珩逗笑,却被他给逗笑了,这还是头一次有人用“自在”形容我,然而他太抬举我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谬论,我要是真像他说的那样洒脱就好了。事实上,我从始至终都是被生活推着走的,尤其是我的前七年,过得十分糟糕。
我从来没有自在过,尽管我从现在开始,很努力地想从生活那里夺回人生的主导权。
我权当谢珩在开玩笑:“你说你奉承就奉承,怎么突然念起诗来了?”
谢珩沉默了片刻,道:“时哥,如果我有一天被迫做了让你很不开心的事,你会讨厌我吗?”
“那要看具体是什么了,只要你不主动干违法乱纪的坏事,我都可以原谅你。”
“你不许骗我啊。”
“当然,我从不骗人。”
谢珩好像松了一口气,他刚准备说什么,电话里突然横插.进一道愤怒的男声:“小珩,你在给谁打电话?”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我再打过去,对面提示已关机。
我不免有些担忧,谢珩今天挺奇怪的,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内容,而且他刚才明显是有话要对我说,但他的家人似乎并不允许他打电话,我联想到他当初说他爸逼他回家,看来他一时半会儿是自由不了了。
我摇了摇头,由此可见,钱这种东西还是够用就行了,太多就会变成累赘和桎梏,像谢珩,像季靖闲,一辈子都陷在这个权利和金钱组成的漩涡中,做什么事都要想着算计和被算计,太累了……难怪谢珩说羡慕我自在,看来还是做普通人好,柴米油盐虽然俗了点,但好在没有皇位要继承,更不会有那么多糟心事儿。
无端联想到季靖闲,我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异样,我又想起下午刘姐说的那些。但她说的毕竟是局外人的江湖传闻,我并没有全信,而且她是带着吐槽的成分,她知道我是因为离婚才离开的菱北市,所以从那之后就对季靖闲没什么私人好感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季靖闲的确如刘姐所说手腕非凡,棋高一着,他现在已经今非昔比了,他再也不是当初季雨珂所说的那个处境不好、身份敏感的私生子,而是季家光明正大手握实权的一把手。
那对母子可能做梦都想不到,季靖闲为抗订婚躲到前夫家里不是突然自寻堕落,而是要站在远处才好施展拳脚,给掉以轻心的对手致命一击,然后伺机一网打尽。
虽然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他一定没有算到我会“出卖”他,因为他临走前对我的失望是真的,他这么工于算计的一个人,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进行反复地推算和设定,当然也包括在夺权的过程中顺便对我纠缠不休,即便这只是他无足轻重的乐子,他绝也不会容忍走漏这一步棋。
我苦笑了一声,到前台办好房卡,在浴室里洗去了一身劳顿。
刚从浴室出来就接到了李女士打来的电话,她说她正在收拾屋子。虽然房子过户审批还没下来,但我已经同意她今天提前入住了。
“我在卧室床头柜里找到一本X择路写真集,不知道你还要不要,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
我连忙道:“要的要的,你现在方便吗?”
“方便。”
“那我现在就过来取吧,谢谢你。”
挂断电话,我一阵庆幸,还好她打电话通知了我,而不是直接当作垃圾处理。我明明记得我走之前把整个屋子都仔细清理了一遍,就怕忘记什么东西,没想到还是落下了,如果是普通的东西邮寄一下就行了,但X择路的写真我必须亲手拿到才能心安。
我立刻打车去了原来的小区,上楼之后,正巧碰到隔壁住户门洞大开,我这才知道原来隔壁也是有人住的,我以前还以为那是个空房子。
路过的时候,我好奇地往里面看了一眼,毫无预兆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开放式厨房……
我几乎控制不住脚步往里走去,正巧碰到里面的人出来,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和我打照面的时候愣了一下。
“你是干什么的?”
我视线越过女人的头顶,眼前这个厨房的摆设和直播里的一模一样,而两边的墙面上,贴满了X择路的海报……
我一把按住女人的肩膀:“这里的户主呢?”
女人一把挥开我的手,一脸戒备:“你谁啊?”
“我是阿路的……朋友。”我只能这样说,但事实上阿路根本不认识我。
“你就是小修?”
我心下一沉,X择路的真名就叫“沈禹修”。
“我不是,小修是谁?”
“小修是林路经常挂在嘴边的人,具体我也不清楚,听他说是个帅小伙,反正就跟你这样。”女人叹了口气,“不过你来的挺不是时候的,林路可能已经去世了,我是这的房东,他的租金今天到期。”
无数的铁证般的巧合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脑子一乱,险些失声:“什么意思,他怎么了?”
“他生病了,半年前跟我说要去动大手术,如果三个月后没有回来,就证明手术失败了,让我随意处理他的东西,结果我等了大半年他都没回来。”房东耸耸肩,语气颇为遗憾。
“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可以,不过你得快点,如果有什么想带走的可以带走,我要清理东西迎接新租客了。”
我点点头,快步走进卧室,许久不住人的地方已经生了霉味,但却十分整洁。
床边的书桌上放着一张空白的生日贺卡,和一个倒扣下来的相框,我翻过来,上面是一大一小两个青年,小的那个十七八岁,一看就知道是X择路。
照片上的X择路霸道地搂着阿路的腰,两人对着镜头大笑,像是全世界最幸福,最无忧无虑的人。
照片上的阿路有点眼熟,我稍稍回忆了一下,上个冬天那张摇椅上苍白温和的面容便毫无预兆地闯入我的脑中,我问门口的房东:“请问您有阿路现在的照片吗?”
“你要照片干什么?”
“呃,我有点用,如果没有就算了。”
“我这有个他登记表上的证件照,你看看。”房东把手机里的图片调出来,递给我。
看到照片后,我所有的猜测全都拨云见日,那个送我《莫非》的音像店老板就是阿路,而阿路就是X择路念念不忘的那个人……
我实在难以想象,那时的阿路,究竟是怀着多么不舍的心情才把那张专辑给我?他甚至没有收钱,只希望我能好好保管它。
最后,我什么也没带走,只带走了那张空白的生日贺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