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瞧见谢流水这副样子,笑了笑,嘀咕道:“吃饱了就睡,真像只小猪。”
谢流水没睡着,听见了,接了一句:“夫君此言差矣,吃饱了想躺床上,可不是想睡觉的呀。”
饱暖,思淫`欲。
楚行云摇摇头,露出一副无可救药的表情:“现在才大中午……你就满脑子……”
“夫君!我又说什么了,我可什么也没说呀!”
楚小云斗嘴斗不过他,转头去收拾碗筷,集中放到阳光下晒晒,用日曝法去污。南国五月,风静叶停,院中花木清香细细,凉荫下搭了张小榻,楚行云躺上去,手执一本张宗师新出的武学典籍,翻了几页,光斑跳跃,蝉声聒噪,竹方床,手倦抛书午梦长。
无忧无虑,睡到自然醒,楚行云一睁眼,先闻到了一股汤香,他一骨碌爬起来,走进厨房,捉住小谢:“今晚吃什么?”
“喝好喝的汤,西红柿蛋汤牛肉汤。”
“我听过西红柿蛋汤,也听过西红柿牛肉汤,还从没听过这个。”
“你是朵小笨云,你懂什么。西红柿牛肉汤,一定要有个蛋花。这蛋吧,得打匀了放下去,整个儿丢进去,结成个硬块,就不叫蛋花,叫蛋块,西红柿蛋块牛肉汤。水也要正好,千万不能多,一多,就叫西红柿稀不啷汤,蛋花的味全没了。”谢流水拿着勺儿,舀起来流下去,冒出一串白气,“你瞧瞧我做的,嫩黄的蛋花融在里头,汤便浓稠些,酸甜的西红柿,再佐以嫩滑的牛肉……”
小云馋坏了,道:“你别说了,先盛一碗给我喝。”
楚行云端起来,尝了一口,赞不绝口:“你做菜跟你娘学的吗?”
“是啊,我小时候最爱喝这个汤,天天看我娘做,再看不会我岂不成傻子了?”
楚行云正想知道一些谢流水的喜好,于是道:“你喜欢吃牛肉吗?”
谢流水摇摇头。
“可……你不是说你最喜欢喝这个西红柿蛋汤牛肉汤?那是……喜欢吃西红柿?还是蛋花?”
“都不是,这汤吧,我是挺爱喝的,不过,论起吃的,我呀……”谢流水靠过来,亲了楚小云一口,“我最爱吃你。”
楚行云推了推他:“先吃饭,晚上……晚上再说。”
小谢笑了笑,继续煮饭。楚行云走出厨房,望了望天边的灿烂云霞,忽然,灵光一现,一道妙计蹿上心头……
妙啊、妙啊,此计妙哉!
楚行云微微一笑,他回到屋中,把琉璃珠棋盘打乱,重摆,然后挂于床头,又拿出另一只跳珠盘,也依葫芦画瓢摆好,藏严实。
一吃完饭,楚行云就溜回房。谢流水在擦桌子,瞥见院落里摆了一排日曝法去污的碗筷,连连摇头,只好任劳任怨地把它们也收了,一个个用水洗法洗得白溜发亮,才收进碗柜里。
等他回到房,他看见床头挂了一面棋盘,正准备问,却突然发现楚小云穿戴整齐,正襟危坐,坐在床边。
谢流水奇道:“你这是要……出去?”
楚行云披着雪披风,穿着白靴子,全身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好似立刻就要动身,跑出去,风里来雨里去……
谢流水:“你要……去哪?”
楚行云起身:“我出去有点小事,很快就回来,你放心。”
小谢有些不高兴,嘀咕道:“大晚上,外边有什么事,要出去办?”
“你放心,真的,很快就回来的,我回来再跟你说。”
小谢心不甘情不愿,今夜恐怕要独守空房了,可又不能把丈夫绑在家里,只好道:“那你快去快回吧。”
楚行云点点头,背上封喉剑,踏出屋门……
然后在院落里转了一圈,又打开屋门回来了。
谢流水惊道:“你……你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楚行云一脸莫名其妙:“我不是说了,办点小事,很快就回来了吗?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喔,难道,你不想我早点回来?”
“怎么可能,我巴不得你哪也别去。”
“那不就行了。”楚行云大喇喇往床边一坐,道,“丈夫归家了,做妻子的应该做什么?”
“是是是,伺候您更衣。”
谢流水伸手要来解他的披风,楚行云挡了一下,指了指白靴,傲慢道:“先帮我脱靴吧。”
“……好好好,夫命难违呀,云云,你可真难伺候……”
楚小云捏捏他:“你要是伺候的好,我有一个礼物送给你。”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平白无故,干嘛突然送我礼物?”
楚行云想了想,道:“按照我家乡的习俗,妻子过门之后,若是乖乖地侍奉夫君,今日,做丈夫的就要送礼物。”
“从没听过,你家乡习俗可真奇怪。”
楚行云暗暗腹诽,谢家那个习俗,什么洞房要做到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床头,那才是真正天下之奇葩也。
谢流水乖静地蹲下来,替他脱靴,手放上去……却忽而发现,这触感好像……光滑温暖,好像不是裤子……
他懵懵地往上摸了一下,摸到了……小腿,光裸的小腿。
他难以置信地往上摸……摸过膝弯,到大腿……
一片光裸肌肤。
谢流水脑袋“嗡‘地响了一声。
那严严实实的袍子下边,楚行云只安安分分地穿了一双白靴,其余,什么也没穿。
一丝`不挂、赤身裸`体。
这一下,好似狠狠捅了个马蜂窝,群蜂狂舞,在小谢脑中飞来蹿去,嗡嗡乱响。
谢流水怔怔地抬头,看楚行云——
楚行云微微偏头,吹了一口气,吹灭床头灯烛,黑暗中,他伸来一手,碰掉了床头挂的棋盘,琉璃珠跳落在地,叮铃铛啷……
谢流水没工夫听,他只感觉到楚行云那只手,伸过来,搂住他的脖子:
“进来……”
脑中的马蜂群发了怒,俯冲而下,疯狂蛰咬小谢,蛰得他心智昏沉、咬得他欲肿难消……
恨不得立刻……!
谢流水将楚行云狠狠摁住——
双目不见,四处昏昏,他突然想起来什么,烦躁地往床头柜上摸索,十万火急,却怎么也找不到,只听楚行云微微叹气:
“别找了,直接……”
箭在弦上,几乎就要不管不顾,谢流水咬咬牙,生生压住。他办事之前,都会研读不少相关书籍,正准备引经据典,说些不扩张的危害,教育一下小云……
楚行云却撑起身,附在谢流水耳边,轻轻道:
“……湿的。”
瞬间,一道白电从天灵盖抽下来,鞭过脑,鞭过脊,打得他弦崩乐坏……
谢流水失控了一整晚。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捧着自己的脑袋,有些迷茫地望着满地狼藉……
这都是怎么弄的?
小谢懵懵地从被窝里钻出来,迷惑地看着满地琉璃珠,想了想,应该收拾一下。
他把珠子一一拾起,然后站在床头那棋盘下,想将它们摆回去……
谢流水捏着珠子,凝眉沉思,这棋盘……原来是什么样儿来着?
这粒珠子……在哪来着?
啧,不对啊,昨晚晚饭后,这棋盘楚行云就挂这了,他分明看过,还看了好几眼……
到底怎么摆来着?
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活了二十七年,绝没有这样的事。
他不可能不记得!
楚小云从被窝里探出半个脑袋,瞧着可怜的小谢捧着坏掉的脑袋,在那苦思冥想,拿着珠子,久久不落。
“噗嗤”一声,楚行云笑出来:“谢流水,你不是记忆超群,过目不忘吗?今天,这是怎么了?”
谢流水眯起眼睛,盯准楚行云:“你勾`引我。”
楚行云义正言辞:“休的胡言。你可是我八抬花轿抬进门的,是谓明媒正娶,名正言顺,这世间,何来丈夫勾`引妻子一说?”
“你下不来床很开心嘛?”
“乐意之至。噢,这琉璃珠盘是我昨天不小心碰到了,还麻烦贤妻帮我收拾一二,最好呀,复原成原来的样子,我知道,你最擅长这个了,为夫,就先睡个回笼觉了。”
小云钻回被窝里,呼呼大睡。
小谢瘪瘪嘴,转头继续对付棋盘,他把珠子放上去,心里琢磨着……
这好像是这样放的……应该是。
放了三五粒,再看看……好像又不大对了啊……
小谢揪了揪自己的头发,不应该的、不应该的!他分明看见过,怎么现在满脑子除了楚行云就是楚行云,再没记住别的东西,这不可能的……
这一瞬,他忽然想起,小时候,妹妹背诗,翻来复去,床前什么光,什么地上霜,念一句,忘一句,拍头跺脚,抓耳挠腮,急得双眼通红。
可真傻。
此时此刻,谢流水捏着琉璃珠,傻对着摆不出来的棋盘,笑了笑,他忽而明白楚行云送了他什么礼物:
原来,这就叫做‘忘记’。
谢流水凭着直觉,随手乱摆一气,接着去洗衣做早饭了……
他前脚一走,楚行云后脚就从被子里蹦出来,立刻取下跳珠盘,与手中的跳珠盘一对比——
楚行云微笑着摇了摇头:
哈,错了五百二十个呀。
第五十一回 拓片说1
第五十一回 拓片说
借凤转龙人情债,
死地后生蛇目中。
一日,早晨,楚行云睡得正香,身旁的小谢凑过来,柔声柔气地推他:“楚楚,醒一醒。”
楚小云迷迷糊糊睁开眼,以为谢流水是要索取每日一吻,他半阖着眼,搂过小谢,拍一拍,亲一亲:“好了好了,让我睡觉……”
谢流水可没那么好打发,他一把揪住小云:“睡觉,你就知道睡觉,哎,我听说你以前可是闻鸡起舞,每天练功的,怎么现在就成了一朵小懒云?孔子见宰予昼寝,骂他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你瞧瞧你,大好的时光,就白白……”
楚行云懒得听他端起妻督夫的掉书袋架子,转头吻上小谢,堵住他的嘴。
谢流水只安静了一会儿,又道:“起来吧起来吧,古人云,一日之计在于晨,你每天都睡到这么迟,对身体不好……”
“你每晚都让我睡那么迟,才叫对身体不好!”
小谢自知理亏,缄口不言,转过身,盖上被子,蜷起来,缩到角落里去。
楚行云最见不得他这副可怜样,深深叹了一口气,从背后抱住他:“好了好了,听你的,都听你的!我起来就是了……”
“真的!”谢流水一翻身,压住他,“云云你最好了!”
“……那你倒是下去让我起来啊。”
谢流水挑挑眉,他不仅不下去,反而欺身而上:“哎,夫君,古人有云啊,一日之计在于晨,一、日、之计在于晨呀!”
“谢流水!你给我出去……操。”楚行云骂了一声,小谢赶紧做诚惶诚恐状:“这倒是为妻我太古板了,竟不知夫君还喜欢出去操,可是你看,外边日光正盛,我们要是白日野合,为妻我……怪难为情的,还请夫君见谅,等晚上夜深人静,我们再出去操,好不好呀?”
“……”
楚行云一股气堵在胸前,又被撞散了……
兴至浓时,忽然院落外传来一声高叫:
“开门!开门!开门——楚行云!你有本事抢女人,你有本事开门啊!”
楚行云一怔,赶紧推谢流水:“外边出事了,快停下。”
小谢咬着牙,死死抱住小云不肯松手,像护着蜂蜜的小熊。
“楚行云,本大爷警告你!再不开门,爷可就打进来了!”
“他妈的!”
谢流水暗骂了一声,黑着一张脸,从楚行云身上下来,下来了还不情愿,要抱着小云。
楚行云好笑地看他:“好了,撒手吧,我们不是每天都做吗,你怎么还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大不了晚上补回来吧。”
小谢不放手。
楚行云只好再道:“那……中午补回来可以吧?”
谢黏人勉勉强强“嗯”了一声。
楚行云见他闷闷不乐地坐在床上,觉得有些想笑:
“我只不过是一时没跟你亲热,怎么就生气了?我们成天搂搂抱抱黏在一起,你还嫌不够腻歪呀?”
小谢一下子抬起头,像一只竖起耳朵的兔子,他问:
“你……腻了?”
楚行云听后一怔,接着叹气,走过来,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每天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随口说一句,你就能想出三层意思。以后不许再乱想了,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