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时说:“被我赶出房间了,我现在是个不确定的传染源,要学会自我隔离。”
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林夫人真是又气又急,林初时连忙又安慰了一通,才总算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林初时就忍不住,用纸巾包住口鼻咳嗽了起来,咳了一阵,门口传来敲门声,林初时忙捡来床头的新口罩给戴上,起身去开门。
聂寒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包药:“医生刚刚开的退热止咳的药,你先把药吃了。”
林初时立刻大退一步,和聂寒隔一米的距离站着,机器人似的伸直了手臂,要去够他的药袋子,结果刚伸出手,聂寒就一个跨步,进到门里,还把门带上了。
林初时大半张脸被捂在口罩下面,做不出表情,只能用睁圆的眼睛瞪着聂寒:“你进来做什么?”
聂寒说:“你是不是忘记我们昨晚做了什么?”
林初时回忆了下,昨晚吃过晚饭,他帮聂寒抹药,然后看了个电影,他还看睡着了,是被聂寒抱着进卧室的,中途他醒了,就顺手抱住聂寒的脖子……然后凑上去和聂寒亲了不止一下。
林初时想起来了,即便是在这个时候,也觉得有些困窘。
聂寒看他一眼,说:“现在隔离我是不是太迟了一点。”
而且他们吃住都在一起,睡觉也是一张床上,亲亲抱抱都必不可少,唾液都不知道交换了多少遍。
林初时:“……”好像确实没什么必要哈。
聂寒一手拿着药袋子,一手牵过他,往沙发走去,说:“先过来吃药。”
林初时老实地跟着他走,在沙发上坐下,聂寒帮他把要吃的药都取出来,放在纸巾上,剩下的也分别取出放在分格药盒里,需要兑的冲剂也兑好,就差直接用手喂他了。
林初时取下口罩,接过聂寒给的冲剂和药,也顾不上苦了,一口干了下去。
他一放下杯子,聂寒就马上拿了颗糖,给他含进嘴里。
林初时皱着脸,他鼻尖一团都是红的,因为还在发热,头有些晕,眼睛一圈也不自主地分泌出水汽,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聂寒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烫,不由皱起眉头,让他重新躺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再睡会儿吧。”
林初时躺在床上,不知道药效是不是起了作用,很快就觉得困了,他眨了下疲乏的眼睛,问聂寒:“我会不会真的得那个病毒啊?”
聂寒坐在床头,垂着眼看他,说:“不知道。”
林初时呜呜地小声哭起来。
虽然和他妈说的时候,他完全不当回事的样子,还能开玩笑,但是疫情来势汹汹,越来越多的人确诊,死亡人数也在增加,他当然不可能不害怕。
聂寒有一会儿没说话。
片刻,他握住林初时放在外面的手,说:“没事,先不要自己吓自己,观察一天再说。”
聂寒的手心干燥而温热,覆在林初时的手背上,他的声音也很镇定,有种使人安心的力量,林初时稍微平静下来,小小地打了个嗝,随着困意越来越重,他渐渐收了声,又睡着了。
一天昏昏沉沉,醒了睡睡了醒,醒着的时候,林初时总能够看到聂寒,坐在床头的椅子上,或者是拿着笔记本工作,或者是用手机看新闻,或者是看书,或者什么也没干,只是坐在他旁边,林初时每次一睁眼,看到聂寒都在,就会觉得很安心。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到了下午,林初时睡得太多,实在是有些睡不着了,下楼和聂寒一起吃了晚餐。
这大概是林初时有生以来过得最惨淡的一个年,冷冷清清不说,连年夜饭都很清淡,清粥配小菜,聂寒额外包了几个饺子。
林初时坐在餐桌旁,手边是一盒纸巾,他还在擤鼻涕,不时有咳嗽。
两人的饭菜是分开着吃的,主要是林初时怕把病气过给聂寒,只拿碗盛了自己要吃的那部分。
电视里放着春晚节目,两人在家里有搭没搭地看电视,林初时吃完饭又吃了药,这会儿又有些犯困,但还是硬撑着没睡,不然让聂寒一个人守着电视跨年那也太惨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虽说家里只有两个人,但是互联网时代,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哪还用当面啊,在春晚开始后的三十分钟里,聂寒起码已经打了十个电话,大部分都是来拜年的,却碍于疫情不能当面,只好电话交流了。
还有一部分,林初时就不清楚了,聂寒有时候会站起来,隔远一点打,大概是公司里的事情,不好让林初时听见,林初时也没去管。
聂寒拿着手机回来,坐回沙发,看到林初时蔫蔫地趴在沙发上,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就捞起他,让他躺在自己大腿上,问:“是不是还是难受,要不要先上楼去睡?”
林初时摇了摇头:“还好。”
声音却是软趴趴的。
聂寒摸摸他烧得有些红的脸,没有说话。
林初时也收了不少的电话和信息祝福,他打起精神回了大部分,又收到他爸妈语重心长发来的语音,60秒超长,一整个屏幕都是。
林初时觉得头疼,点开听了之后,还是那些内容,要他注意身体,过两天还没好转,一定要看医生bb。
林初时连回了三个知道之后,他妈又发来新的内容:“你还和小聂待在一起,让小聂也注意一点,别被你传染了。”
林初时小声嘀咕:“……这可真的是亲妈啊。”
说是这么说,但他自己也是真的担心。
他扯了扯聂寒的衣袖,聂寒低下头来:“怎么了?”
林初时纠结地说:“如果我真的是……会不会传染到你啊?”
聂寒看着他,林初时更纠结了,说:“要不你还是出去,找个地儿自己待着,等看看我这边情况怎么样再说。”
聂寒伸出手,捏捏他的脸,好像是觉得他说了傻话:“已经晚了。”
林初时小声嘟囔:“也不一定,可能现在还不晚呢?”
聂寒看着他,手指轻轻拂开他额上的碎发,眼神里静静地,说:“没事,这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安全,我就安全,你不安全,我也和你一起,这样很好。”
林初时愣了一下,他看着神色平静的聂寒,心口一下热热的,本来烧得手脚发软,这会儿突然又生出一种力气似的。
他突然叹了口气,聂寒看向他,眼神疑问。
林初时烦恼地说:“我现在是不是不能亲你啊?”
第85章
聂寒垂目看着他。
唉,看来亲是不能亲了。
林初时扭头抱住聂寒的腰,脸往里地蹭了蹭。
聂寒突然一僵,然后伸手,环过林初时的腰,把他整个捞了起来,抱进怀里,让他坐到自己的 大腿上。
聂寒捏住他的下巴,声音有些低哑:“别招我。”
林初时屁股底下感觉到了突兀的硬 热,他头皮一麻,顿时也僵住了。
两人四目相对,林初时脸颊还是红的,不好说是发热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眼圈里也有丝水光,聂寒看着他,突然凑近一点,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林初时稍稍地睁大了眼,听到聂寒自言自语似的说:“这样应该没问题。”
林初时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双手捂住嘴唇,小声地吃吃笑了起来。
聂寒看着他,微微有点恼怒和尴尬的样子。
林初时放开手,用手搂住聂寒的脖子,凑上去在聂寒的额头也亲了一下。
“我觉得也没问题。”
于是两人腻在沙发里,时不时地亲亲摸摸,最无聊的对手指都能玩上半天,电视节目看得心不在焉,时间居然也流得飞快,很快就到了跨年的倒数计时。
城市里禁放烟花和爆竹,位于市中心区域就更别说了,公寓大楼又是超现代化管理,两人缩在公寓里,四周都很安静,往外看是仿佛离得很远的高楼灯光,让人有种自己身处于寂静孤岛的感觉。
孤岛上没有别人,只有林初时和聂寒。
天灾人祸时有发生,难以真正去避免,但是林初时仍然感到庆幸,这个时候他的身边是聂寒。
他们在一间屋子里,相拥着蜷缩在沙发上,害怕的,和悲哀的,就好像离他们很远。
甚至于生出了一种厮守相依的幸福,让他能够感激地铭记。
倒数计时最后一秒钟。
林初时仰起头,对聂寒说:“新年快乐。”
聂寒看着他,头顶的灯光很明亮,照进他们的眼睛里,映出彼此闪闪发亮的影子。
聂寒的嘴唇贴住林初时的额头,无声地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新年已至,诸厄尽退。
第二天早上醒来,林初时背上腻了一层湿汗,身上却有种久违似了的轻松感,鼻子通了气,呼吸变得通畅,头脑也很清楚。
聂寒拿温度计过来给他量体温,昨晚睡前量的腋温是38.1,现在已经降到了37.3。
林初时大松口气:“我这算是降下来了吧,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聂寒把体温记录下来,说:“还是有点轻微发热,再看看情况。”
林初时哦了一声,但心里已经定下来很多。
聂寒问他:“感觉好点了吗?”
林初时用力点头,又仰起脑袋,拿起聂寒的手放自己额头上:“是不是比昨天好多了?”
聂寒手心覆在他额头上,片刻,才嗯了一声,说:“是没昨天烫了。”
这么说着,手却没有拿开,林初时本来想拿开,反而被一把扣住后脑勺,给按进了聂寒的胸口。
林初时被迫埋进了对方的胸口,眼睛眨了眨,想动一下,但是聂寒抱他紧紧的,林初时挣扎不得,也就不动了。
两人保持这个拥抱的姿势,林初时听到聂寒的心跳声,一声一声,跳得很有力。
然后男人扣住他的手渐渐松下来,好像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似的,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低低地说:“你没事,太好了。”
声音里有种轻微的颤抖,非常地轻微,几乎不为人察觉。
林初时的心脏蓦地被击中了。
聂寒总是很笃定的样子,镇定地安慰他,他差点忘了,聂寒也会觉得害怕。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阵,突然不知道是谁的肚子传出了一阵咕咕的叫声,林初时一僵,有些尴尬地动了动。
聂寒松开了他,问:“饿了?”
林初时不太好意思,用拇指和食指比划了很短的一截出来:“一点点。”
昨天一天就只喝了白粥,聂寒包的饺子都没吃两个,觉得想吐,这时候身体好些了,神经也松下来,自然就感觉到了饥饿。
聂寒显然也很明白,问他:“想吃点什么?”
林初时:“饺子吧,想吃你包的。”
说话的时候,他双手搭住聂寒的脖子,整个人吊在聂寒身上,说话声音还是软软的,像是在撒娇。
聂寒看他一眼,没有吭声,只是双手往下,托住他的屁股,将他抱了起来。
林初时猝不及防,连忙把他搂紧了,两腿也夹住了他的腰,避免自己落下来,即便如此,林初时都还是有些惊慌:“你干嘛呀?”
聂寒托着他的屁股,将他抱出卧室,边走边说:“带你下去吃饺子。”
聂寒自己揉的面和的馅儿,包的饺子皮儿包馅儿大,味道鲜美,林初时一口一个,吃了十来个,非常地满足。
吃完饺子林初时就躺沙发上不动弹了,聂寒监督他吃完药,又给他一颗糖之后,主动自觉地去洗碗,林初时看着聂寒任劳任怨的高大背影,心里感叹,他这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才能找到聂寒这样的对象啊。
想着想着自己就先乐滋滋地美起来了。
他在沙发上嘿嘿傻笑,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也没注意,抓起来就接通了。
“聂总,”
这一声出来,就把林初时给惊醒了。
他又接错了,拿了聂寒的电话。
林初时忙说:“我不是,你稍等,我把手机给他。”
林初时蹦下沙发,把手机拿到厨房去递给聂寒,聂寒手是湿的,不方便,林初时就把手机贴到聂寒耳边,自己帮他拿着。
因为离得近,林初时也听见了对方的声音。
“聂总,您昨天下的紧急通知,我们都收到了,也按您的吩咐传了下去,如果您这边出什么问题,我们保证您不在的时候,公司也能正常运转。”
林初时一愣,看向聂寒。
聂寒脸色平静,声音也很镇定,说:“嗯,只是让你们做一个最坏的打算,但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糟,不用过分紧张。”
那边连声答应,聂寒又确认了一遍年后推迟复工的事情,没有再多说别的,挂了电话。
林初时问他:“什么意思,为什么会说你不在的时候?”
聂寒将最后一个盘子用清水冲干净,然后拿毛巾擦干,一边说:“没什么,只是昨天下了个文件,如果我这边出了问题,总要先把公司的事情处理好。”
林初时一顿,他当然知道聂寒说的问题是指什么,他昨天发烧,聂寒就在昨天下好了决定,做好了安排,把别的事情都处理妥当,然后就可以安心地陪着他。
林初时片刻没有说得出话,聂寒又说:“不过这就是做一个准备,以防万一而已,实际上可能也派不上用场。”
他解释得有些生硬,显然是不想让林初时感到自责和愧疚。
林初时鼻子一酸,心里又软又疼,他伸出手,抱住聂寒的腰,把脸贴到他背上,声音闷闷地说:“不是可能,我好着呢,你也好好的,这些永远都不会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