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没有说完,被一把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林初时,你跟他废话那么多做什么。”
毕庭闻言,脸色微变,看向赶过来的林朔秋,林朔秋平时是有点儿不修边幅的,现在却穿着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装,显得整个人修长挺拔,肩宽腰窄,眉目飞扬,俊得简直有些闪人眼了,毕庭看着他,仿佛被勾住了似的,眼也不眨一眨。
林朔秋看向毕庭,微微皱起眉头,神色一时有些复杂,但又很快地掩去了,只倨傲地抬起下巴,说:“毕庭,婚礼还是给你发了帖子,是看在我们两家也算是世交的份上,最后给你留点脸面,我希望你能识相一些,别再干出什么惹人厌的事来。“
毕庭看着了林朔秋,心情就好像好了起来似的,两手交握,撑住下吧,微微笑着说:“我承认,我给你们家造成了不少的麻烦,可是平心而论,我说的都是事实,推断也是按照人之常情,我实在也没想到,聂总原来是这样一个痴情种,倒是我错怪了他,可是,”
他微微一笑,又说:“在此之前,你们不也都是这样认为的吗,何必现在只把我当做恶人,只讨伐我呢?”p
第87章
毕庭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一番话下来,倒好像是他有多么地无辜。
林朔秋脸黑下来,神情暴躁,看起来是想要骂人了。
但有人比他更先开口,聂寒声音很淡地说:“说到底,这是我们家的事情,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你横**来一脚,却不知道是以什么资格,或者立场。”
林初时微微一愣,然后往聂寒看了一眼。
他蓦地反应过来,这好像是第一次,聂寒很直接,也很坦荡地,把除了他以外的林家人,也归到了“家人”的范畴里面。
而显然被划到“无关人士”范畴,遭了暗讽的毕庭,脸上还是微微笑着,无动于衷似的。
聂寒又看他一眼,意有所指地,说:“况且毕总虽有诸多手段,只是毕总究竟想要什么,又要如何才能达到目的,我劝毕总,还是可以再多考虑一些,以免铸错难赎。”
论起年纪,毕庭要比聂寒大个几岁,论起家世和地位,毕庭又要比聂寒高上不止一截,却被聂寒这么不咸不淡地教训一顿,毕庭终于有些变了脸色地,眼睛微微眯起,不善地盯着聂寒。
而毕尧眼见自己大哥终于吃了回瘪,望向聂寒的目光里,居然难得地有了一丝敬佩。
这一对兄弟也算是塑料得可以了。
好在毕庭大概还记得这是在别人的婚礼上,又有林朔秋在旁边虎视眈眈,最终好歹没有作出更过分的举动,只皮笑肉不笑地,敬了他们的酒。
一轮下来,林初时和聂寒两人都喝了不少,此时宴席还未结束,陆续还有菜上来,林初时肚子里装多了酒水,他酒量不错,倒没有太晕头,只是有些想上厕所,和聂寒说了一声之后,去了一趟洗手间。
洗手间在庄园里面,与婚礼现场有些距离,中途要穿过一条林荫小道,林初时从洗手间出来,回去的时候,隔着几株稀树,树影斑驳之间,他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聂寒,以及聂寒面前的陈令仪。
林初时脚下一顿,下意识躲到了树影里头。
大概是因为出席婚礼的原因,陈令仪穿得不像之前林初时见到的那样正式,她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裙长在膝盖上下,露出了显然是经常锻炼,线条很好的小腿,腰间由一圈金属色的腰带收紧,显得身段纤长而优美,长发倒还是束成一股,梳到脑后,眉毛也画得稍长,往上扬,让她看起来利落,又有种英气的美。
虽然林初时一直不明缘由地就很讨厌陈令仪,但平心而论,陈令仪长得的确是不差的,读书的时候带着黑框眼镜沉迷学习,还不太引人注意,但现在的陈令仪,的确是可以令人眼前一亮的那种女性。
但陈令仪此刻的神色里,有种在林初时看来不太自然的焦虑,她嘴唇张合,隔得不远,陈令仪声音又有些不自主地拔高,林初时能听到她说话的声音。
陈令仪说:“……我的确是不知道,毕庭是毕尧的哥哥,也不知道他问我高中的事情,是有别的目的。”
然后她脊背微微弯下去,仿佛有些抬不起头来地:“……对不起,我没有想到这会给你带来麻烦。”
聂寒好像是说了什么,但声音不算很大,也不像陈令仪一样情绪比较激动,林初时没有听见,也看不见聂寒的表情。
但看着陈令仪怔了怔,然后稍微松了下来的神色,林初时猜测聂寒大概是原谅了她,或者根本没有计较。
林初时渐渐地,又好像是很突然地,发现了一个事实,聂寒其实是个很宽容的人。
他从来没有因为自己所受的一切,而真正地去怨恨和报复过那些人。
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以自己的努力和成就,最终让那些看低他的人都闭上了嘴,或者远远将他们甩开,让这些东西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直接地沾到自己身上来。
“我也没有想到你和林初时是真的……所以之前自以为是地和你说了那些话,我很抱歉。”陈令仪顿了顿,仿佛还是有些忍不住困惑,说,“可是我一直以为,你应该很讨厌他,你以前也说过……”
她可能觉得不妥,没有再说下去,但想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无非就是聂寒嫌弃他,觉得他不学无术之类的。
他差点都忘了,聂寒以前还是这么看他的。
林初时伸长了耳朵,想听听聂寒会怎么说,但毕尧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那里,他从另一头走过来,看见聂寒和陈令仪,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不知道一张臭嘴又说了什么难听的东西,陈令仪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死死地瞪了毕尧片刻,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忍了下来,只一声不吭地掉头往回走,毕尧被这样对待,也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臭着脸也抬步跟了上去。
等他们都走了,林初时才慢吞吞地从树影里走出来,聂寒转过身,刚好看到他,便朝他走过来,自如地牵过他的手,没等林初时问,自己先说:“看你很久没回来,过来找你。”
林初时哦了一声,其实有点不太想理他,聂寒看他脸色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顿了顿,认真地问他:“你怎么了?”
林初时其实是想要生气的,但是看着聂寒一无所知,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那点委屈和怒气好像就好像被戳破了一个洞似的,慢慢地溜走了,又觉得有点心软。
他想,其实这也没什么好问的,人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总不可能一成不变,聂寒从前讨厌他是真的,现在喜欢他也是真的,他不应该为了当年那个还没有喜欢上他的聂寒,而过分苛责现在这个喜欢上他了的聂寒。
这其实很不公平。
林初时摇了摇头,说:“没有,有点累。”
聂寒看着他,眉毛微微地蹙起,好像林初时只是说了一个累字,也让他觉得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他捏了捏林初时的手,说:“好,那我们很快就走。”
聂寒说的很快,果然是真的很快,原本婚礼宴席也到了尾声,热闹得差不多了,聂寒以要出发赶飞机度蜜月为由,带着林初时上了车,两人离开了现场。
蜜月是要蜜月的,不过好像也不用这么急,而且上车之后,聂寒一直往郊区的方向开,林初时有些困惑,不过婚礼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他确实是觉得累了,也没有问,只是对聂寒很放心地,任聂寒开车把自己带到哪个未知的地方,他靠在椅背上,小小地打了个盹。
等他醒来时,车子已经开到了郊区的一片别墅群,然后在一栋三层高的独栋别墅前停了下来。
相比左右,这座别墅的墙面显然要更新一些,像是新刷过,林初时下了车,有些疑惑,又有种隐隐的感觉:“这是……”
聂寒接过了他的话,说:“我们的新家。”
聂寒说:“之前在装修,所以没有带你来看过。”
林初时哦了一声,很突然地,想到了他第一次去聂寒公寓的时候,聂寒说的那套正在装修的郊区别墅。
但他其实没有想到,这会是聂寒给他们准备的新房,更没有想到,聂寒从那时候,就已经在装修了。
他看向聂寒,有些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聂寒好像真的从很早开始,就在为他们结婚的事情做准备了。
聂寒牵过他的手,两人进到前院里,从院子到主楼,有一段小石子路,两边并没有种什么花草之类,只有些随地而生的杂草,比旁边花树繁茂的房子看着要空旷荒凉一些。
聂寒说:“这里我很少回来住,没有怎么打理过。”
林初时猜得出来,点了点头,又听聂寒说:“等着你来看看,要不要种点什么。”
他说的时候很自然,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本来就该林初时来负责。
林初时顿了顿,笑起来,说:“好啊。”
又挠了挠头,说:“不过我对花啊草的也不太清楚,可以多问问我妈,她比较懂。”
聂寒点头,说:“嗯,你们家的院子就打理得很好。”
林初时还记得聂寒第一次到他们家去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他们的院子,就下结论说他们家的感情一定很好。
当时他觉得很莫名,但是现在想想,大概有些东西的确会从一些细节上体现出来,因为自己过得幸福快乐,也能有更多的余裕和心情,去照顾这些需要精心呵护的东西。
聂寒亲缘单薄,爷爷去世后,就更是只身一人,这么久以来,林初时并没有听他说起过什么,好像聂寒也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孤独。
但是他现在单独把这块留出来,说要交给林初时来打理,因为他觉得林初时家的小院子很好,家人的感情也很好。
林初时好像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聂寒隐藏在其中,没有说出口的,很郑重的情感。
他回握了一下聂寒的手心,说:“我们家的院子也会很漂亮的。”
聂寒转过头来,看到林初时弯着眼睛朝他笑,他停了停,握着林初时的手心更紧了一些,他说:“嗯。”
又低低地补充了一句:“我们家。”
第88章
两人进到主屋,和林初时想象里的不同,屋内的装修风格不像聂寒的那套公寓,简洁得几乎有些冷冰冰,木地板是暖色的,铺着厚厚的毛绒地毯,起居室里凿了一个壁炉,现在天气转暖,壁炉里是空的,但壁炉前的沙发里堆满了抱枕和软垫,旁边立着一束暖黄的灯光,沙发旁边就是一扇落地窗,绿色丝绒的窗帘现在被拉开,阳光从外面斜照进来,可以看到外面尚未丰盛起来的小花园。
这是慵懒而舒适的一角,适合看闲书,聊闲天,打发时间,唯独不适合进行一些高效率的思考和工作,目的是用来浪费时间,挥霍生命,很显然不是聂寒的风格。
但林初时就完全可以想象出自己窝进沙发里,怀里抱着本没看两页的书,睡昏过去的情景。
他很不客气地直接蹦了上去,整个人顿时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差点被成山的抱枕软垫给埋起来,抱枕和软垫都晒饱了阳光,气味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聂寒仔细地观察了他的神情——其实远远不用仔细观察,林初时简直要在抱枕堆里打滚了,他看着林初时,有些紧绷的神色好像微微松了下来。
林初时自己疯了一会儿,把埋住自己的抱枕拿开,看着仍然直直站在沙发前的聂寒,他伸出手拉了聂寒一把,聂寒也是一下没有准备,居然被他拉得跌下来,两人一起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林初时搂着聂寒的脖子,鼻尖轻轻地碰到他的,两个人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林初时轻声地问:“怎么会想到这个?”
聂寒的声音好像也有些放低了,说:“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
林初时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他当然很喜欢,但是比喜欢这些更多的,是喜欢这个肯为了林初时,打造一个完全符合林初时天性和喜好的栖息地的人。
两人很近地对视着,目光里流动着很多的,仿佛要从眼里溢出来的爱意,对视之间,不知道谁先动了动,嘴唇碰到一起,轻轻地啄吻起来。
亲吻很温柔,情意比情 欲更多,好像有种从唇舌里递出来的甜蜜,让人觉得要化在其中似的,甚至用不了什么力气。
抱枕将他们安全地埋在里面,阳光从缝隙里透进来,林初时看着光影里对方的轮廓,心头有一种被涨得很满的感觉。
亲吻了很长的时间,两人才放开,林初时喘息着,聂寒用指腹揉了揉林初时有些发红的唇瓣,低声地问他:“还有力气吗?”
“还有东西想给你看。”
大概是林初时的正面反馈给了聂寒一种积极的信号,他忍不住提前透露了一点讯息,声音里有种并不明显的,像是被极力克制住了的,但还是有丝缕溢出的迫不及待,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想要邀功的小朋友。
林初时看着他,实在不知道对方还准备了什么惊喜想要给自己。
聂寒带着林初时去了三楼,三楼的房间比较少,一半是天台,剩下一个储藏室,还有走廊最边上,一个上了锁的单独的房间。
聂寒把钥匙给他,让他打开,林初时看他一眼,更加好奇里面是什么,搞得这么神秘。
锁匙**锁孔,推开门的时候,有阳光扑面而来,窗明几净,石膏,画笔,颜料罐整齐地码在架子上,窗纱随着风轻轻拂动,飘落在画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