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ed!」他几乎差点大叫了出来。
此刻的他完全是个少年的打扮,浅金色的头发让他也同时吸引了店里几个客人的目光,他没有发现Ray,只是一径的朝妇女所坐的地方走去,Ray可以隐约看见他嘴角带着瘀血,他受伤了?谁这么狠心在他美丽的脸上留下伤痕?
Died跟妇人间没有太多的交谈,只是静默的递了一个信封给她,就朝柜台这边走来,当两人目光相交时,他显得很惊讶。
「伤怎么来的?」不等他开口,Ray就直冲着他那张苍白小脸上的伤口问到。
「不关你的事…」Died掏了掏口袋,将一把钞票递给了刚才的女侍后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他一把抓住他冰冷的小手,Died吃痛的皱了眉,他才发现在他纤细的手臂上布满了许多怵目惊心的撕裂伤,虽以愈合,但依旧叫他心痛!
「谁做的?」他尽量克制自己的怒气,放松了力道问着,其实心里已经很清楚答案。
「看到那边的女人吗?她是我的母亲…虽然她已经认不得我了…」Died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眼神有点游离,Ray这才注意到门外不知何时驶来的一台黑色轿车,似乎正在等着Died。
「我该走了…」他甩开他的手,惊慌的要往门外走去。
Ray二话不说的跟了上去,窗边的女人早已不知去向。
「回去告诉你们老大,这孩子我带走了,有问题叫他直接来找我!」Ray以极快的速度揽起一下子就被他宽大的胸怀给掳获的少年,不顾他挣扎的朝着车里一脸诧异的男子喊到。
似乎很清楚Ray的身分,男子连枪也不敢掏的目望着Ray将Died给扛上了自己的肩膀,悠然离去。
「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Died气红了小脸,不断的挣扎向他抗议着,只可惜他那像千百年没吃饭的纤瘦身躯,根本使不出任何足以叫他蹙眉的力道。
Ray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抗议,只是径自的走上他停在街区尽头的跑车,并在肩上的小猫还没有任何机会反应时一把把他扔进车中。
「放我走!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害死我的…」他张大了漆黑的眼,其中充满着恐惧,看在Ray的心里让他很是心疼。
「我不会让你再回去受到那种对待!」那是一种宣示与命令,Ray收起了戏谑的笑容,发动引擎便往前冲了出去。
车子奔上了环市公路,就好象看出了他的怒气,即使不清楚是不是针对自己,Died还是习惯性的缩起了整个身体,似乎想将自己藏进座位中般,他一语不发的看着窗外不断呼啸而过的景色,直到急性子的Ray再也受不住这种沉默,把车停靠在临海的岸边。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Ray发泄似的朝他大喊,他不明白是什么样的环境要迫使他出卖自己的身体,更无法想象他如何容忍一个粗鄙的男人对他的侵犯。
然而Died只是争着大眼,一语不发却毫无畏惧的与他对望。
「是为了那个女人?你的母亲?」Ray不死心的追问,却在此时行动电话不知好歹的响了起来,那是黑鹰打来的,他不得不接。
「Ray吗?你搞什么鬼?Avider那边出了大问题了…他妈的,没想到那家伙竟然跟纽约的Chan暗中有联系…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他,竟然义无反顾的派人搜下了我在西区的地下工厂…喂?Ray你有在听吗?」
电话那头的黑鹰还在大叫,Ray却已经放下电话凝着脸色惨白的Died,他对Avider那家伙竟然这么重要?他还以为他也不过是他的玩物之一罢了,也许这么美的娃娃谁都舍不得放弃吧!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下起来的,Ray竟可能的放慢行车的速度,好不容易才绕回了凯都勒区,一路上,Died再也不曾开口,也许是意识到了不祥,他看见了他小小的身子若有似无的抖颤着。车子绕过了街区,停在黑鹰从父亲手中接下的一栋挑高大楼附近,大楼经营的是一般的饭店业务,是Blood Eye底下难得拿得出台面的企业,但说是正派倒也不尽然,就他所知在这饭店进行过的交易,就不知有多少是可以在警方那边记上几笔的大案件。因为一时也不知道可以带着Died去哪,更不可能让黑鹰知道自己为了一个男娼害他丢了工厂,万不得已下也只好先找个地方安顿他。
饭店的名称叫白翼,高约二十楼,是标准的资本主义产物式建筑,只是才刚踏下车,Ray就已经敏锐的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饭店前的红砖广场,聚集了一群为数不少的人群与警车,这让Ray下意识的将始终走在他身旁的Died给一把包进自己的长大衣中,带着墨镜的视线则是跟着人群的动向往楼顶眺望了上去。
一时间他以为自己的呼吸停止了,那个女人,熟悉的灰色连身长裙、暗红色的粗糙外套,在他还来不及判断眼前的情况之际,怀中的小猫已经剧烈的抖颤起来,他张着大眼,一下子就推开了他的怀抱往人群中冲去,娇小的背影显得是如此的无助,Ray没有多想的跟着追了上去,伸出手想抓住他,却发现自己喊不出他的名字。
「Died!」
出声的不是他,而是由楼顶一跃而下的女子,那声音充满的怨怒与浓烈的仇恨,就连Ray都可以深刻的感受到那股寒栗。
红色的血花在他的脚边站开,Ray呆立在原地,看着Died的背影,周围充斥的大大小小的尖叫声与警方的哨音,而他就那么在他背后看着他,静默着看着眼前的残酷,是他害的吧?他不顾一切的把他从Avider的手中拉走,害他的母亲惨死,害他从此孤立无援……
Died僵直着身子,静凝着躺在自己脚底下以扭曲变形的人体,这个人是谁呢?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那样的眼神他很熟悉,似乎是他遗忘在心底很久的过去,那样的充满恨意就仿若想将他给吞噬一般。
「不要!」他突地放声大叫,声音向是悲泣却又带着一丝兴奋,Ray很快的冲上前一把将他抱离原地,都是他不好…是他的错!他愿意为他剁下双手,挖去双眼以赎罪孽,只求他别再他面前露出那样的表情…
怀中的瘦小身子不断颤抖,Ray很快的就看出了他的异状,Died苍白着小脸,不断的喘着气…就好象两人是处在一个真空缺氧的空间一般。
Where should I return?
Have there ever someone heard me crying in darkness?
It's easy to tear one's heart into pieces
but hard to fix it again.
You must know how significant can a period of love mean to me
And you never care about it…………
「那是什么歌?」
Ray将视线从下方的街景中收了回来,泛着一个不自然的笑,走近了陷在病床中,他那依旧苍白的身子旁。
「好一点了吗?」他伸手抚上他有些冰凉的前额,而Died只是安静地接受他这样的温柔,一双猫似的大眼,无神的凝着他。
见他不回话,Ray也窘困了起来,他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从他突然那样倒下开始已经过了一个多礼拜,而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思考,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苏醒后的他。
「葬礼…你母亲的后事我已经处理完了…哪天我带你一起去看看她吧…」他凝着他没有焦距的漂亮眼睛,有点不自在的开口。
那一瞬间Died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种他看不出情绪的情感,但他没有追问,是责怪也好,怨恨也罢…当他冷着身子倒在他怀中的那一瞬间,他便清楚自己已经被怀中的少年给彻底的俘虏…他几乎不敢想象失去他的可能,不管他有多讨厌自己,是自己为杀母仇人,他都要把他关进只属于他的牢笼当中。
「你受伤了?」Died又再次开了口,并将视线放在他领口露出的绷带上。
「没什么…家常便饭罢了…」Ray安心的一笑,拉拢起领子,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窘状。
Died也没有追问,开始静默的玩起自己的手指,没有愤怒的大哭也没有恶毒的咒骂,他准备迎接好他一切反应的心理准备,全都白费了心机,这种时候,他反而希望他能冲上前狠狠的揍他一拳。
为了弥补自己的罪恶感,他与黑鹰单枪匹马的扫荡了Avider的巢穴,一点反驳求饶的机会也不给的在Avider头上轰了十枪以上,直到黑鹰皱着眉制止他,并告诉他那样的尸体看起来很恶心。
伤也是那样来的,跟Avider串联的纽约帮派自然也不是简单的角色,他们两人这样的举动,看在旁观者眼中,与其说是英勇到比较像是不知好歹,自找死路,但凭着一股极大的怒气,与不断浮现在他脑海中的Died那张苍白小脸,就连黑鹰都为他的心狠手辣与气势给震惊住,当然他并没有跟他说明原因,而黑鹰那种人也是向来他不说就不追究的。
「那是什么歌呢?」Died低着头朝他出声。
「什么?」
「你刚刚唱得那首…我母亲也时常在小时候唱给我听,但我从不知道歌名…」
Ray轻蹙起眉,认真的烦恼了起来…是什么歌呢?好象是谁常挂在嘴边哼着,久而久之他也会唱了,歌名是什么?又是谁唱的呢?
「我也不知道…」他不好意思的搔着头发说到,而Died看着他笑了…那笑容就像是终于从什么枷锁中解放得到自由一般的爽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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Ⅴ.Black Eagle
Torsi醒了,那是我回到马勒町后将近半个月后的事,就连医生都说是奇迹,只是虽然那对于黑鹰而言是再好不过的情况,但实际上却也是叫人心痛的开始。
Torsi,你眼中所看到的到底是谁呢?
为了远离凯都勒的纷纷扰扰,在黑鹰的安排下,我带着Torsi迁居到东区海滨的别墅当中,那是黑鹰父亲留给他的遗产之一,平时几乎没有人使用,原木建造的两层式建筑,充满浓厚的美式田园感,别墅位在能够远眺海岸的山区,周遭显见一两户住家,离最近的商店餐馆开车也要将近一小时,这样隐敝的住宅,对目前的黑鹰而言,是保护Torsi最佳的场所,一周会有大概一两天的时间,他会开车过来,其余大部分都耗在凯都勒重整势力并进一步掌控Ray的动态,他说,只有当Ray那家伙真正消失在世界上的一天,他跟Torsi才有继续生存下去的空间,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让曾经的好友如此形同陌路呢?
这段时间,我还是常常想起Died,他在哪呢?是回到Ray的身边吗?可是听黑鹰说看情况应该没有,那么他又会去哪呢?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离开我?是为了对Ray的羁绊亦或对我的逃避?
我思索着,一阵凉风突地吹来叫我打了个冷颤,山上的气候果然还是不比平地,凝视着山脚下蜿蜒上山的道路,我看见了黑鹰的跑车,于是关上了山庄眺海迎风的落地窗,转身走回了屋内。
「Torsi……」我跟着蹲在地板上,望着他从书中抬起的眼眸,他笑着,笑容跟过去一模一样,总是带给人一种十足心安的感觉。
「Ken回来了吗?」他轻声开口,语气中却充满着对恋人的思念,医生说,或许命是救回来了,但过大的冲击让他分不清楚过去与现在的记忆,Torsi的时光已经停驻在Ken死前的那段日子,对于守在他身边的黑鹰,他一直把他当做过世的情人,这样的情况也许有一天会突然恢复正常,也可能永远不会。
我还未开口响应,山庄的大门已经被打开,Torsi兴奋的像个孩子般往外冲去,我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转身面对抱着他回来的黑鹰。
「难得你会在这个时间过来,出了什么事了吗?」他的神色不是很好,叫我的心头感到一紧。
「嗯…Hell掌握了Ray那边的状况,明天在这附近有一场交易…与其说是交易倒不如说是谈判,Ray会出现…就算是陷阱也好,这次我会毫不犹豫的解决掉他…」
他坐在沙发上,任凭Torsi枕着他的腿入睡,就像疼爱孩子般一边轻抚着他的发一边缓缓的说着。这阵子Torsi常这样昏睡,清醒的时间很少,有时连我也很担心他会不会又再一次一睡不醒,其实我清楚黑鹰心中也是有同样的担忧,只是他从不会说出口罢了。
察觉了我脸上有点僵硬的神情,黑鹰把视线从Torsi身上移开,定止在我身上。
「我想他会来的…如果想阻止,你跟来我也不反对…」
我知道他指的是Died,因而原本强欲保持镇静的眼眸为此飘动了一下,而黑鹰也看见了,他嘴角漾起了过去那个轻浮、不可一世的笑容。
Ivy冷着脸,静望着毫不犹豫便在文件上签下姓名的Ray,她不明白,是什么样的感情让他愿意付出至此?
「我不会亲自帮你把这种东西交出去,别指望我!」她先发制人的在Ray将头从文件上抬起前喊到。
「我知道…」
「什么啊!为何要弄成这样…你这样根本就像是在寻死!」她不满的看着他把那叠纸张交给身旁的另一位部下。
「是该结束一切了…Ivy我真的好累…不管是生也好、死也好…这么多年来我所追求的东西也不过是在简单不过的平凡…只是往往,越看似易取的幸福,却越难获得…」
他的心,早在当年黑鹰于他面前射杀Ken时死去,活着是为了那个突然降临在他生命中的天使…只是他越来越弄不清楚,究竟要用什么形式继续活下去,才能保留住那名天使曾经深印在他脑海中的笑容。
「Ray…把命给我吧…这样的话,我也会把命交给你…」在风中,他仰着小脸任凭浅金色的发丝荡漾。
他很喜欢大海…所以总在空闲时要求他开车,像这样与他一起坐在堤岸上度过一整个黄昏直到星夜降临。
对于生母的死亡,Died自从在医院苏醒后就不曾在他面前再提起过,他不知道在他的心里,对于逼他卖身换取金钱毒品的母亲,究竟是爱还是恨。
「你不恨我吗?」他曾有一次不经意的这样开口问着他。
那时,他深刻的记得,在Died对他投过来的眼神中,他看见的是绝望,不是针对他,而是Died他自己,就好象是在对他问着:「恨吗?我该恨谁呢?如果我知道的话,或许我还有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吧!」
海风带着一股冻人的冰寒袭来,明月早以高挂在天,Ray皱着眉催促Died上车,并脱下自己的大衣包裹住他的身体。
「Ray…你知道吗…听说每隔十九年,月亮就会以同样的形状运行回到同一个位置!」他仰望着夜空,银白色的光辉撒在他修长精美的眼睫之上,一时间让Ray有一种仿若看见童话中,迷失人鱼的错觉。
「是吗?」他漫不经心的回答,眼光却也跟着定止在那一轮圆的过火的皎月之上。
「你说十九年后我们会在干嘛?」他转过脸朝他笑着。
「十九年后…我们都是四十几岁的老头子了吧……」他认真的思考了起来,对于未来这种虚幻的名词他从不曾认真思考过,毕竟他生长的环境逼迫他必须无时不刻正视「现在」,而非遥不可知的未来。
「Ray应该会有很多孩子吧…你那么会捻花惹草…」Died也一脸严谨的帮他思索着…
那你呢?你又会在哪里呢?Ray在心中喊着…如果可以,就算十九年后他已经变成一个丑陋的中年大叔,他还是想这样跟Died在一起…为何在他的眼中,Died就似一个时光早已停滞的少年?好象就算他已经白着发要走进人生的最后一个阶段,他还是会依旧漾着同样的美丽与青春,嘲笑他的平凡…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看着他发呆的表情,Died好笑的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望着他说道。
就在这一时、这一刻,他还是这么真实、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那以后呢?他真的也会同一个凡人般,年华老去,美丽不再吗?虽然那对他并不重要,但一直视他为天使的他…突然有点无法接受,其实眼前和自己同样年龄的少年,也不过是一个会生会死的凡人…
「如果十九年后,我们还活着的话…再一起来看同样的月亮吧!」他笑着,说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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