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想着就觉得十分解气,谁叫当初钟恺凡把他给掰弯了,他俩现在谁也别想好过。
苍天饶过谁!
钟恺凡觑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心里是不是又憋着坏?”
林远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你管不着。”说着,已经迈步向前了。
钟恺凡见况勾住他羽绒服的帽子,让他走到一半被定住:“我发现你现在越来越得寸进尺。”
林远冲他做鬼脸,洋洋得意道:“爷高兴。”
钟恺凡松开手,嘴角带着浅浅笑意,行吧,都由着你。
第89章 你不和我一起吗
上清古街的尽头便是长庆坊,灰顶白漆,墙砖斑驳,左右两旁挂着‘祈福长庆坊,问道龙虎山’的朱红金字,‘福’摆在门正中央靠里的位置。光线偏暗,模糊了不少字迹。门口两尊石狮兽色泽圆润灰暗,头顶被游客们摸得发亮。许愿树上挂满了红色的丝带,迎风飘扬,盛满了人间期待。
阿远记得以前恺凡从来没心思来这种庙宇,常以无神论者自居,没想到此刻却丢了点香火钱,虔诚地俯伏叩首,缓缓地闭眼,也不知许了什么愿。
殿内穿梭着衣着各异的人们,阿远一眼瞧出那个假道士在忽悠游客,想了想还是忍住了,静静地站在朱红柱子旁,等待着恺凡起身。不知什么时候起,阿远特别害怕各路神佛,总觉得自己要遭天谴。
良久,恺凡朝阿远走了过来,见他脸色发白,不知道在想什么,忍不住喊了他一声:“阿远?”
阿远回过神来,勉强笑了笑,“可以走了吗?”
钟恺凡凝视着他,见阿远手里还握着小姑娘刚才卖给他的小捆青木香,“阿远,你要学会面对。”说着,恺凡掌心向上,示意阿远把青木香给自己,“给我吧。”
林远听得心中一惊,钟恺凡仿佛总能揪住他心中所想,他咽了咽口水,低着头说:“我知道了。”
钟恺凡没再说些什么,借着香炉里的火,点燃了手中的香。风有点大,吹得他眯起眼,忍不住蹙眉将青木香插在香炉里。光线暗了点,带了几分残阳的浅金,无声落在钟恺凡肩头。林远站在门槛内瞧着,忽然有点羡慕他手里的那几株香火。
被恺凡握在手心的感觉……
街市人潮涌动,他们混在人群里,没有引起任何关注。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天色昏黄,钟恺凡没打算原路返回,只顺着青石砖小路往前,订了间普通客房,俩人是打算就近休息了。
晚上阿远食欲不大好,恺凡也不勉强,给他盛了晚粥,“是不是觉得不好玩?”
这附近游玩的地方都大同小异,真要没兴致那也无解。
阿远喝完粥,揉着眼睛打哈欠:“我又困了。”
钟恺凡知道他平时严重缺乏睡眠,十分理解地点着头:“你先上去。”
阿远一怔:“你不和我一起吗?”
“我出去买包烟。”钟恺凡语气淡然,面无波澜。
阿远瞧了他一眼,拉过他左手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动作迅速地往他大衣口袋里探了探,摸到一个冰凉的打火机。
钟恺凡蹙眉,懒懒地说:“干嘛?”
“以前还说最讨厌烟味儿,你自己不也抽吗?”
钟恺凡顿时意兴阑珊,“行行行。”他看了看腕表,仿佛有些不放心似的,“你先上去吧,免得被媒体拍到。”这地方虽然跟剧组有点距离,但恺凡还是怕出意外。
临走前,林远不舍地看了看,“你早点回来。”
钟恺凡抿了一口茶,轻轻点了点头。
林远刚回到房间,妈妈的微信就发来了,问他吃饭了没有,今天忙不忙。
阿远坐在床边回复:吃得很饱,今天不忙,休工一天,明天下午才返回剧组。
妈妈嘱咐道:不许挑食。
阿远说:妈妈也要配合医嘱,保持好心情。
回想起来,他们母子二人相处起来从来都是平静温和,更像是朋友。宋望舒以前是教语文的,性格平和而温柔,情绪也比较稳定,所以阿远才能在没有爸爸陪伴的家庭里顺利成长。
虽然是单亲家庭,阿远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缺爱过。妈妈一直是个温和而宽善的人,他潜移默化受了这种影响,对很多事都发不起火来,除非被惹急了。
他表面上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实骨子温柔到了极致,一点点抚平恺凡的
坏情绪。
有一次林远等钟恺凡下课,阶梯教室里的同学一涌而出,他听见有女生在轻声议论钟恺凡:喂,你瞧见坐在咱们后排的那个男生吗?我钥匙掉了三次他都帮我捡起来了,真的好温柔哦。
林远恼火地想,他温柔个屁,惹毛了钟恺凡他能把家都拆了,再免费赠送豪华冷战套餐。旁人觉得他温和平静,那是因为了解得还不够深。不过大多数时候,林远不得不承认,恺凡远比自己要细致认真。恺凡很注重个人整洁与收纳,他的耳机从来卷得整整齐齐、放在耳机盒里,运动鞋永远都是干净的,翻过的书,连页脚都不带褶皱,匆匆翻过去,只看见俊逸有力的字迹。他的生活习惯很好,每周再忙都会抽出时间慢跑,凡事他热爱的事,他能做到极致。
阿远佩服恺凡身上的某些品质,比如说自律,那些习惯也许他一辈子都学不会,但并不影响他想要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也许是受妈妈的影响,阿远从没想过要和谁比,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和同期艺人多年保持良好关系的原因,他不会因为对方发展迟缓而心生鄙夷,也不会因为别人突然爆红而心生嫉妒。
嫉妒只会拉低自己的人生境界。
除去是对手,更多时候要学着用平和而开阔的心境去欣赏别人。圈子里的确有不择手段的艺人,但是真正的艺术需要人心合一,来不得半分虚假。这也许与急功近利的娱乐圈格格不入,大概因为是不够红,过了这么多年,阿远真的觉得自己没变多少。
妈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有没有时间视频呀?
阿远心虚地往门口看了看,估摸着时间,恺凡应该快回来了,他想了想还是说:明天打给您。
妈妈一向体谅他,直接说:好。
他趴在床上,翻阅着手机里的简讯,最近公司那边还算太平,安然没有疯狂地给他打电话。
正翻阅着微信留言,忽听电子锁‘滴滴’了几声,是恺凡回来了。
第90章 你不脱我动手了
阿远暗自庆幸刚才没着急和妈妈视频,否则肯定被恺凡逮个正着,那现在就不好解释了。
他仍保持趴着的姿势,将手机反扣在床单上,转过头问恺凡:“你出去干嘛了?”
恺凡站在檀木柜旁倒水喝:“江西菜怎么口味这么重。”说着,他仰脖喝了整整一大杯水,随手将一个袋子放在了桌上。
阿远没注意那么多细节,回过头开始打手游。
恺凡去了洗手间,他这个人一向有洁癖,回来后的第一件事通常都是洗手,洗手台传来细密的水流声。房间内铺有地毯,听不到什么脚步声,林远玩着玩着忽觉头顶一片阴影,心里下意识一紧,还没来得及回头,被钟恺凡按了回去,“别看。”
林远的心脏突突直跳,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你要干嘛?”
钟恺凡鼻息处透着笑意,声音带了点戏谑的意思,“把牛仔裤脱了。”
“好好儿的……干嘛脱裤子……”阿远磕磕巴巴地说道,可是心里忍不住有些慌乱。
“你不脱我动手了?”说着,钟恺凡的手指已经滑向他的腰间。
林远忽觉腰间一凉,忍不住抬高声音惊呼:“钟恺凡,你这个禽……”
话没说话,他一头栽在枕头里,腰间传来滚烫的热意,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一条热毛巾。
“嘿嘿。”林远闭着眼傻笑,一脸享受:“好舒服啊。”
钟恺凡脱了大衣,将手肘的袖子卷起,走到檀木桌旁拆封着什么东西。
林远趴在枕头上,歪着脑袋问:“什么东西?”
钟恺凡慢条斯理地将一个橘色盒子拆开,里面是个蓝色喷雾剂,他转过身来说:“这附近只能买到郑氏舒活酊,将就着用一下。”虽然恺凡知道腰肌劳损这种慢性病很难根治,但是有理疗总比没有要好。
原来恺凡刚刚去药店了,他还骗自己要去买烟。哼!
毛巾的温度差不多散了,钟恺凡把它拿开,往阿远腰上喷了喷药剂。
阿远吸了吸鼻子,闻见一股薄荷脑的刺激气味,有点像红花油的味道,“难闻死了。”
钟恺凡的手指已经覆上来了,顺着阿远第二腰椎旁边一寸多的位置探去,先用掌根和拇指按揉,起先动作很轻柔,力量逐渐增强。阿远觉得腰间烫得厉害,可又特别舒服,平常腰间的酸胀感在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热得发胀的感觉。
他本来以为这种感觉会持续下去,没想到钟恺凡瞬间用力,疼得他开始惨叫:“痛痛痛——”
“这是肾俞穴,是必须按摩的一个穴位。”
阿远脸色惨白,他一点儿也不懂这穴那穴,只是问:“还要按几个?”
钟恺凡语气平静:“腰眼穴、阳关穴、腰骶。”
阿远听得头皮发麻,哀嚎道:“还有这么多?救命啊——”
钟恺凡忍不住笑了,“你昨天在冷水里泡了那么久,肯定会加重伤势,今天一个也别想跑。”
“呜……”他闷着头哼出声来,像个委屈的孩子,丧气道:“那好吧。”
瞧着他这幅乖巧的模样,钟恺凡的心控制不住地软了,语气温柔:“阿远,再忍忍,嗯?”
“嗯。”他听话地点了点头,侧着脸靠在枕头上,神情稍微放松了些。
空气里混着浓烈而苦涩的药味,钟恺凡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舒缓地游走于阿远的腰间,良久才开口道:“你这病真得好好休息,平时也要避免受凉,增强腰背肌的锻炼。”
阿远说:“哪儿有时间休息啊?”
钟恺凡神色暗了下来,又想起陈年旧事,忍不住怼他:“活该,你自找的。”
说着,手上的力量又加大了,林远惨叫:“钟恺凡,你这是公报
私仇!”
钟恺凡冷哼:“刚刚谁叫我‘禽兽’来着?”
林远开始厚脸皮,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支吾道:“谁、谁说的,反正不是我。”
时间缓缓流淌,钟恺凡看了看腕表,已经过去三十多分钟了,这个程度的初步理疗应该达到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恺凡将他的衣襟整理好、恢复原样,凑在阿远耳边幽幽问道:“我要是禽兽,你是什么啊?”
阿远歪着嘴笑,刹那间迷失在恺凡清澈而舒缓的眼眸里,眼角不自觉地有些湿润,他瘪嘴说:“那我……肯定是禽兽不如呗。”说着,他飞快地瞄了一眼恺凡。
钟恺凡有点得意:“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说着,俯身吻了吻阿远的眉眼,“早点休息,明天你还得回剧组。”
眼看着钟恺凡要起身离开了,林远急切地拽住他的毛衣,耳朵刷得一下红了:“你是不是真的想要?”
空气骤然安静,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
钟恺凡目光坦诚,揉了揉他的头发:“我不欺负病号。”
阿远心里有点难过,他知道恺凡心疼自己,凡事都替他思虑周到,可是想起从前的耳鬓厮磨,阿远觉得有些遗憾。他还是没做好准备以最亲密的方式面对恺凡。
如果恺凡要,当然是什么都给……
看着钟恺凡神色如常地去了洗手间,阿远忽然觉得恺凡并没有想要那么多,那种可怕的自责心理又来了。阿远吸了吸鼻子,在床上懒了一会儿便起来了。
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阿远走到檀木桌前,仔细检查恺凡带回来的袋子,多半是与腰部劳损有关的药剂。他又忍不住鼻酸了,心里仿佛下了一场暴雨。
阿远以前看过太宰治的一本书,里面有句话令他印象十分深刻:胆小鬼连幸福都怕。
那时候他还不太能理解这话,认识钟恺凡的时候,他的人生才刚刚打开,生命急促而炫目,像夏日明媚而灿烂的晴天,从来不知道‘悲伤’两个字该怎么写。
挥霍不完的时光与热闹,充斥着他身体与灵魂,那些日子多好啊。
怎么说没就没了?
白天恺凡跟他说:晚点儿帮你按按。他以为恺凡不过是随口一说,甚至还龌龊地想些其他的东西,但是看看现在的情形,林远真觉得歉疚至极。他有时候在想,自己何德何能叫恺凡记挂这么多年?
第91章 苟且也是一种态度
林远洗漱完才九点多,可能是昨天晚上睡晚了,一挨枕头,他就倦意来了。恺凡倒是精神好,靠坐在床头看书,是一本放在房间内、被顾客们翻旧了的《狼图腾》。
林远半眯着眼,扯下他手中的书:“这么好看?”
恺凡的确有阅读习惯,只不过这两年工作繁忙,他越来越没有时间看专业以外的书。放在手边的书,他忍不住拿起来看。
钟恺凡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也不恼,掖了掖他的被角:“你先睡。”
林远露出脑袋,一双眼清亮无比,短发乌黑而凌乱,让钟恺凡瞧得一怔,忍不住用掌心挡住他的视线:“睁那么大眼睛干嘛?”
林远气呼呼地挥开他的手:“我又不是死不瞑目?你干嘛叫我闭眼。”
钟恺凡眉宇凝重,发现林远这个人真是口无遮拦,语气不自觉加重:“少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