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求已经反映了,启润既然敢来,肯定有所准备,真要没查出问题,你也得做好准备。”钟子铭语气平静地说道。
钟恺凡呼吸沉沉,侧过脸看他,嘴角带了点笑意:“我忽然发现你倒是挺适合在生意场上混,黑白通吃。”
“哎!”钟子铭一听这话直摆手,立刻说:“我还想多活几年,你可千万别咒我。”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半晌钟恺凡才接着问:“徐策是不是
你的人?”这位明面上主张启润入股的财务总监徐策,在公司待了好多年了,他舅舅是钟氏的旧部。
钟子铭不以为意地笑笑:“我吃得了那么多?”
“之前的假账证据是你提交给肖正的?”
钟子铭不说话了,只是静默地坐在沙发里,让人分辨不出立场。
钟恺凡坐起身,双肘搁在膝盖上,端起茶杯,凝视着杯内沉浮的茶叶:“说起来,我还得谢你。”
钟子铭嗤笑:“谢我?我劝你别把我想得太好。”
“这些年你在汇鼎,背了不少黑账吧?”
这话如同一剂闷锤砸在空气里,让人简直喘不过气来,钟子铭竟然有点紧张,他猜测钟恺凡是不是查到什么了,甚至有点怕他继续说下去,于是打岔道:“别光说我啊,你和林远那事儿怎么样?”
钟恺凡敛住眉眼,笑意清浅:“能怎么样?还能结婚啊?”
钟子铭笑了,“得,你现在也是滴水不漏了。”说到这里,他倒是说了几句实话:“现在风头正厉害,能避嫌就避嫌吧。”
钟恺凡蹙眉:“你倒是很清楚,最近日子过得太甜蜜了?”说起来,钟恺凡也在试探钟子铭的底牌,知道他对一个女明星上心了,要不然也听不到那些风言风语。
钟子铭心思通透,很快就明白过来了,“哎,能跟你一样吗?你那故事能在财经页面写上好几页呢,大众有猎奇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尽量吧。”钟恺凡语气沉静。
茶喝到一大半儿,钟子铭又帮他添了热水,“先稳住致凌有限公司,即便合作了这么多年,还是要有防备之心。”
第163章 不能拿他冒险
这一点钟恺凡之前就考虑到了,他手里拿着车钥匙,套在食指上轻轻晃动,仿佛在想另外一件事:“你有没有朋友在影视行业?”
钟子铭提高了警惕:“干嘛?又想使唤我干活?”
钟恺凡笑出声:“我就是随口一问。”说着,他的眉眼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甚至想起父亲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人到了一定位置会贪恋某些东西。
既然钟子铭在股权争夺中,明显也是对外防御之态,在前段时间处理高层时提供了有力证据,说明他还不至于窝里横,钟恺凡竟然起了用他的心思,就看他肯不肯了。
察觉到气氛沉默,钟子铭忍不住说:“有几个朋友在这个行当,你要是想打听什么消息,我可以帮你问问。”
钟恺凡不着痕迹地瞧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听什么八卦?”
钟子铭蹙眉:“那你要干嘛?”话刚问出口,他顿时就明白了,钟恺凡在担心将来恋情曝光的事情。也是,这符合钟恺凡一向的行事作风,读书的时候如此,他习惯尽量考虑周到。
“你活得不累吗?”钟子铭歪靠在沙发里,他现在只想做一条咸鱼。
钟恺凡不打算久坐了,起身道:“身不由己罢了,我先走了。”
钟子铭闷声说:“噢。”视线却停留在钟恺凡肩线上。
半晌,他听见钟恺凡说:“好好养身体。”
哐啷一声,大门关上了,屋内竟然有阵阵的回音,直扣心底,钟子铭心里涌起一股热切的暖意。以前钟恺凡从来不会关心他,通常是视而不见,这两年他倒是变得温和了不少。
可能时间真的能改变某些东西吧。
从钟子铭家里出来时已经四点多了,钟恺凡看了看腕表,给肖正打电话:“有点事儿跟你商量,晚上一起吃个饭。”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太不像话了,大周末还让爸爸加班!”
“时雨!”肖正喊了她一声,走到安静的地方继续说道:“她不懂事。”
钟恺凡轻笑:“那行吧,不吃饭,喝杯咖啡,聊一会儿就放你回家,就在你家附近的星巴克。”
“好。”
肖时雨还想说什么,很快电话被夺了过来:“恺凡哥哥,你上次答应我的事情还没做到!”
钟恺凡揉着太阳穴,知道她在说没见到林远的事情,“他上次行程繁忙,但八月份在上海会有街舞决赛,到时候让你爸爸带你去看。”
“你不去吗?”
钟恺凡答:“我工作忙。”
肖时雨压低声音:“我爸爸是老古董,看不懂那些潮流元素,他去了又要批评我不务正业。”
“反正票我肯定帮你留好,行不行?”
“好!”肖时雨这才满意了。
挂了电话,钟恺凡径直往肖正住的地方开,周末路上有点堵,他跟肖正说可能要晚一点才到。今天临时约肖正谈事情,也是为了后续的决策做准备。
肖正到得比较早,由于不知道恺凡想喝什么,没有着急点单。
透过落地窗,他远远地看着钟恺凡走了过来,身上穿着灰色休闲衬衣,黑色长裤,衬得人英俊又舒适。很快,他推门进来了,俩人照常握了握手,肖正问:“想喝什么,我去点。”
钟恺凡已经入座,“都行。”
这么说着,肖正往柜台方向走,星巴克的工作人员都是年轻人,穿着黑色无logo长袖,系着星巴克标志绿色围裙,看起来很精神。
“一杯拿铁,一杯美式,都是中杯。”
年轻人飞快地按动着键盘重复了一遍:“中杯拿铁,中杯美式。”
“是的。”肖正应声。
机器发出打印的‘吱吱吱’声,
一双白皙的手伸了过来:“先生,拿好您的小票。”
肖正下意识地朝这双手的主人看了看,刹那间怔住了——
太像了!
肖正的心突突直跳,简直想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人,留着极浅的短发,面色白皙,双眼皮清浅,就连身高也跟林远差不多,不同的是面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才二十出头,多半是这附近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如果不是知道林远的近况,他都差点儿以为这是林远了。
眼皮子接着跳了跳,肖正转过身去看钟恺凡,见他翘着二郎腿,正在低头查看手机。
“麻烦您到这边取餐。”男孩伸出右手,示意肖正可以往这边走,很快,他接着说:“下一位。”
周末约会的人多,肖正前面排了不少人。
钟恺凡见他半天都没回来,忍不住朝他走来,肖正担心他看见刚才那个年轻人,立刻拦住他的脚步,笑着说:“很快的。”
饶是如此,钟恺凡还是朝点餐区看了一眼,视线交错的那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了,空气里飘荡着咖啡豆的香气,就连店内的爵士音乐听起来也不那么真切。钟恺凡只觉心头遭到一阵重击,下一秒,脑子里嗡嗡作响,只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黑色衬衣,很礼貌地跟顾客说着什么。
记忆倒退到十年前遇到林远的那个夏天,也是这样清浅的短发,都能看见头皮,像个小和尚,笑容清澈到恍若夏日溪流,那是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的美好。
大脑好像出现了错觉。
肖正看着钟恺凡的脸色一寸一寸变白,他就知道,自己还是没拦住。
很快,钟恺凡敛住思绪,只是问:“能不能问问他叫什么名字。”
“恺凡——”肖正蹙眉喊了他一声。
“先生,您的咖啡好了,一杯美式,一杯拿铁。”服务生将两杯咖啡轻轻推了过来。
肖正回过神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过去坐一会儿?”
钟恺凡收回视线,仿佛在沉思什么。
两个人找了靠窗的位置,钟恺凡十指交叉,轻轻放在腹前,落日的光芒洒在他额前,有种难以描述的沉重与犹豫。
肖正清了清嗓子,“不是说要来谈点事情吗?”
钟恺凡回过神来:“哦,我在想停牌的事情,时间点还需跟你确认一下。”
肖正说:“股权争夺涉及多方,目前相互僵持,未必是件坏事。”
钟恺凡有点心不在焉,不停地看着手表,面色看起来有些艰难,半晌才说:“能不能请你帮我问一下,刚刚那个店员叫什么名字。”
肖正目光镇定,“恺凡,你在想什么?”
钟恺凡将左手搁在桌上,无名指有节奏地敲了敲,这是他犹豫时的小动作:“我在想……”
“恺凡,你们在江西吵架的事我已经听说了,以他的性格,我觉得你的想法不切实际。”
钟恺凡蹙眉:“我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肖正算是半个长辈,年长恺凡十多岁,对他的性格还算了解,就连自己都差点认错,何况是恺凡,他放轻了声音:“不用问,我就知道你大概在想什么。”
钟恺凡想留着那个男孩做林远的挡箭牌,尽管这样听上去很不厚道。
“在能够接受的范围内,条件随他开。”
“万一别人不肯呢?这世上有些东西永远也无法通过金钱得到。”
钟恺凡坚持道:“你试都没试,怎么知道他不同意?”
“恺凡!”肖正眸光幽深地看着他。
钟恺凡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我不能拿阿远冒险,就这么简单。”说着,他下意识地朝点餐区扫了一眼,那个男孩还在,“所以我说,先去问问,如
果他真的不愿意那就算了,条件他开。”
肖正觉得匪夷所思:“这件事如果被他知道了,肯定不会同意。”
“他不会知道。”钟恺凡一字一顿地说,目光凛冽地看着肖正,那种决然的神色,仿佛很多年前恺凡跟家里闹翻时才有,“你知道网络舆论可以杀人——”
“既然网络是利剑,为什么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所以我说条件随他开,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肖正喝了一口咖啡,他定定地说:“这是你一厢情愿。”
“你不去,我去问。”
眼看着钟恺凡要起身了,肖正立刻拦住他:“你去做什么?你现在是什么处境?能说这些话吗?”
钟恺凡气息不稳地瞧着他,那种戒备感,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狼,为了自己的领地,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肖正妥协了,“那行,我替你去问,但我必须提前申明,这件事必须尊重对方的意愿,并且要长期观察他是否值得放在身边用,如果人品有一丝缺陷,直接没得谈!”
“行……”钟恺凡已经来不及想那么多了,他不想错过眼前的机会,只要是为了林远,他什么都肯做。
肖正一直等到那个男孩交班,才走过去跟他聊了聊。
约莫十来分钟,肖正回来了,简单明了地说:“叫路辰,21岁,在师大上学,今天出来做兼职。”
“就这些?”
“没了。”
钟恺凡面色青灰:“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他留意到肖正态度坚决,看样子是不肯帮忙了,不过既然知道这个人在星巴克做兼职,有的是办法来谈条件。
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直接出了咖啡店。
第164章 经不起折腾
肖正加快步伐跟在钟恺凡身后,在他上车时,立刻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
车厢内一片寂静,刚才有些话不便于在公众场合说,现在只剩他们俩,肖正对这些年发生的事很清楚,忍不住说:“恺凡,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仔细想一想,林远在圈子里受到了那么大的屈辱,能长达六年不跟你联系,打碎牙齿活血吞,要不是被你撞见他妈妈生病的事,他压根儿不会跟你诉一滴苦。这样决裂要强的人,知道你在身边放了个他的影子,他会怎么想?你们俩认识都快十年了吧?这十年里头有几天是好日子?恐怕五个指头都数得过来,我问你,人生有几个十年经得起这样折腾?”
这番话直接叩击钟恺凡内心深处,迟疑和恐惧纠缠至心头,让他久久都说不出话来,他双手搁在方向盘上,缓了缓才说:“所以这件事必须瞒着他,根本不会让他知道。”
肖正叹气:“瞒着?你怎么瞒,如果将来舆论发酵,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你和这个人的绯闻,到时候你拿什么去跟林远解释?不仅汇鼎会因此受影响,”他缓了缓,语气格外沉重:“你和林远之间的信任还会出现问题,我这么说吧,这件事比网络舆论还可怕。”
黑暗中,钟恺凡的眼眶有些潮湿,“肖哥,失去钟灿、失去他的每一天,我都在后悔,你知道我这六年是怎么过的?求而不得又是什么心境?尤其是了解到林远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我已经承受不起任何风险。就算今天没有遇到跟他很像的人,我还是会有这种考虑。你说的汇鼎股价起伏我考虑过,信任问题我也想过,现在汇鼎面临股权分散,急需收回这些股份,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个局面有多难以平衡,更何况林远仍活跃在荧幕前。如果当红艺人哪天被曝出同性恋的消息,网络上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既然是这样,当初为什么要花那么大代价去捧他?流量越大,意味着反噬越大。”肖正直击要害,现在这种局面,其实是恺凡一步步走出来的,他也算是恺凡的长辈,不忍心事态往更坏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