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哥,你看这里有没有?”话是这么说,田昕却下意识地寻找镜头。
林远顺着她的视线往前,推开陈旧的木门,里面空荡荡的,左手边有个实木楼梯,“上去看看。”
屋内的陈设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圆木桌掉了漆,上面摆着茶壶,书架上落满了灰,实在是看不出任何异常。
第20章 大事不妙
“前面有人——”另一个队友乐培明在楼下喊。
一行人匆忙冲出来,为首的乐培明问:“他们的主线任务不在这边,为什么会过来?”
田昕说:“是不是有人已经拿到了通关卡。”
乐培明指着不远处:“咱们去看看阁楼。就算没人拿到通关卡,也可以观察一下他们的行踪,看看有没有卧底。”
太阳光渐渐强烈了,照得人背脊发烫。
可走进了才发现,前面是剧组在拍戏,拥着密密麻麻的人,闹哄哄的,设备器材堆得乱七八糟。
田昕有点丧气:“我还以为有新线索。”
摄像大哥提醒了她一下,“小心烟雾弹。”
田昕眼睛亮了亮,“肯定是他们故意这样的,我们得要换个方向。”说着,拉上乐培明:“走啊。”
乐培明问:“不等远哥吗?”
原来林远已经走了很远,跟他们打招呼:“你们先过去,我待会儿来跟你们汇合。”
“他去哪儿干嘛?”
“总有个人需要检查死角。”
这么商量着,田昕和乐培明已经往下一个目的地走。
嘈杂声渐大,林远的心都快蹦到嗓子眼,他看见饶瞬宇,那眼神跟魔怔了一样。林远飞快地扫视了一眼人群,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瘦瘦的,身穿灰布麻衫,头发蓬乱,正在演一个被人踩住手背的小乞丐。
他的眼角仿佛受到了刺痛一样,猛地跳了两下。
大事不妙。
眼看着饶瞬宇要闯进旁边剧组堆里,林远箭一样地冲上去,笑嘻嘻地拦住饶瞬宇:“你到底是不是卧底?”
镜头正对着他们俩拍,林远故意侧着身子,挡住饶瞬宇那张表情失控的脸。
饶瞬宇太阳穴处的血管绷紧,腮帮子动了动,不像是开玩笑:“我看见了一个人。”
林远提着他的领子,试图把话圆回来:“你要不是卧底,在这里鬼鬼祟祟干嘛呢。”
饶瞬宇的脸都变青了,“我说你让开。”
“饶瞬宇,你给我听好了,你现在在录节目,你发什么疯?!”林远压低声音吼他,良久,待他平复了下来,林远松开手,低声说:“不是她,真不是。”
“我不会认错的。”饶瞬宇终于恢复了一丝冷静,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
林远让队友将镜头转移开。
这里人多口杂,不小心被路人拍到了,不管他们现在红不红,如果拍到任何异常行为,都会成为将来的隐患,尤其是像饶瞬宇这种心头之痛。
再定眼一看时,早就没人影了。
林远知道,饶瞬宇一定是以为看到了向晴,才会这么失控。
情绪稳定下来后,他俩找回应有的状态,继续录制节目。
夜里十二点,他们这群人才收工。
乐培明提议去吃点烧烤,林远摆摆手:“年纪大了,一吃辛辣食物就烂脸。”
田昕在一旁笑,“远哥,你用什么护肤品,也推荐给我用用呗,我看你皮肤状态挺好的。”
林远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这你得去问我助理,东西都是她挑的。”
结束了拍摄工作,她换了私服,身穿宽大T恤,短裤,把衣左边角塞在牛仔短裤里,显得那双腿又白又直,乐培明都有点挪不开眼睛了。
“去嘛,偶尔又不会怎么样。”田昕撒娇。
林远觉得鸡皮疙瘩直起,嘿嘿笑了一下,继续装傻,“叫小明陪你,我的那份儿也交给他了。”说着,拍拍乐培明的肩膀,冲他递了个眼色:“哥们儿只能帮到这儿了。”
乐培明有点得意。
林远一边往酒店方向走,一边给
饶瞬宇打电话:“你人呢?”
电话那端听起来有点吵,“你找我干嘛?”饶瞬宇显然有点不耐烦。
林远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我不是跟你说了,那不是向晴吗?”
“我说了,我不会看错。”饶瞬宇坚持道。
“你在哪?”
“这事儿你别管。”饶瞬宇挂了电话。
林远知道,只要一碰到有关向晴的事,饶瞬宇变得反常。
白天那场地已经换人了,一结束白天的拍摄,饶瞬宇就辗转打听剧组的消息,“你有没有见过一个一米六五左右的替身女孩,长头发,很瘦,眼睛很漂亮。”
场记茫然地摇头:“记不起来,这种演员太多了。”
“就穿得很破,”饶瞬宇有点着急,“大概演个小乞丐。”
场记脑门油光发亮,思索了片刻,懒懒地指着不远处:“你说的是他们吧?这场大夜戏快结束了,剩下的都是主角戏份,人可能早散了吧。”
饶瞬宇犹如抓住救命稻草,忙不迭地说谢谢,往黑暗处奔了过去。
廊檐下灯光昏暗,不少群演窝在一起吃盒饭。
饶瞬宇弯下腰去打量每张脸——不是,不是,全不是。
“饶瞬宇!”林远一路找过来,这个点还在拍戏的剧组不多,他喘着气:“你跑这儿来干嘛?”
说着,要拉他回去。
不远处的导演用扩音器喊话:“清场,务必保持安静。”
正说着,背后传来一阵窸窣声,盒饭摔了一地。
饶瞬宇闻声回头,顺着那人的鞋往上看,呼吸渐渐停滞了。
对面的女孩见到饶瞬宇,拔腿就跑。
第21章 是不是你
林远还没反应过来,饶瞬宇已经追了上去,一前一后的脚步声回荡在狭窄的过道上。
果然。
林远怔在原地,环视着四周,隐约有点不安,周围那么多镜头,随便拍一个都够他们喝一壶,他怕自己一个人招架不住,随即给程玮打电话:“我在苏州街这边,左手巷子这里,你快点过来。”
程玮刚躺下,听完电话立刻套上牛仔裤:“欸,好。”
“大晚上风风火火地干嘛?”李萌把提词卡片送过来,却发现林远不在房间内,连程玮也要出门。
“我出去买个宵夜,肚子饿了。”程玮蹲在地上系鞋带,随口扯了个谎。
“真是莫名其妙。”李萌在他身后抱怨。
巷子的尽头是一道实墙,女孩遁无可遁,藏在黑暗的角落发抖。
饶瞬宇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发颤:“向晴?”
女孩蜷缩在角落里,肩膀发抖,没出声。
“是不是你?”
饶瞬宇每往前走一步,都觉得喉咙被人死死掐住,喘不过一口气,他沉着脸问:“我再问一次,是不是你?”
电线杆上歪挂着一顶路灯,周围静悄悄的,甚至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眼看着饶瞬宇的手伸了过来,女孩灵巧地躲过,试图从他的臂弯下逃出去。
饶瞬宇地收紧手臂,把女孩卡在自己怀里,不料她拼命挣扎,摆脱不了他,反倒一口咬住他的手臂。
饶瞬宇吃痛,稍一用力把女孩从黑暗处扯到路灯下。
看见她的那一瞬,饶瞬宇彻底懵了。
大脑一片空白。
女孩瘦得脱相,头发被麻布条胡乱挽成丸子头,碎发乱糟糟地搭在脑门儿前,她的眼里透着幽深的绝望和恐惧,喉咙处发出无助的‘咿呀’声音。
不对。
这不是,这绝对不是饶瞬宇所认识的向晴。
他认识的向晴,永远热烈张扬,骄阳似火,烙印在心口。
可脖子上的痣,饶瞬宇怔怔地伸手去碰。
女孩如惊弓之鸟,下意识地缩住脖子,“你别碰我。”
一听见熟悉的嗓音,饶瞬宇的眼泪直往下掉,“向晴……”
他心如刀绞,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后背的寒意如同凛冬一样席卷而来,让他浑身上下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他一把将她按在怀里,向晴又惊又叫,手脚并用在他身上乱踢一通:“你放开我!放开!”
程玮一边听着林远的电话,一边找了过来。
在巷子的入口处,林远拦住程玮:“别去。”
程玮喘着气,低声说:“我都检查了,周围没有狗仔队。”
林远的手心不自觉地握紧,他看见饶瞬宇弯着背脊,按着向晴的肩膀,近乎是祈求,可又控制不住地怒吼:“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你到底去哪儿了?!”
向晴被他困住,知道逃也逃不掉,哑着嗓子说:“你认错人了。”
饶瞬宇一拳砸在墙上:“向晴,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饶瞬宇摸着她的脸,仿佛要看着究竟,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哪里是活力妙曼的向晴?
从前,她脸上写着飞扬、自信、明媚,颦笑间透着如浆果般的性感。
她从来都是可爱与性感的矛盾体。
“你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幅鬼样?还跑来这里当群演?不跳舞了?也不唱歌了?”饶瞬宇松开了手,与其说他害怕回忆过往,不如说他忍受不了记忆里鲜活的向晴变成这样。
她的眼神空洞得像骷髅一样。
他只觉得心口痛得发麻,胃里一阵翻腾,可是视线一刻也挪不开,仿佛要把她看个明白。
向晴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就是不想唱跳了,觉得没意思,像这样混口饭吃也挺好。”
两个人似乎就要吵起来,林远上前将饶瞬宇扯开:“你有话不能好好说?”
饶瞬宇眼里布满了血丝,指着向晴说:“你看看她现在这副冥顽不顾的样子……”
林远打断他的话,转而对向晴说:“你先回去,既然大家已经见面了,就没必要躲着。”
向晴不敢看林远的眼睛,怯怯地缩了缩脖子,趁机逃了出去。
脚步声回荡在巷子里。
饶瞬宇缓过神:“你为什么放她走?”
林远朝程玮打了个招呼,“你去盯着点。”又说:“你们俩多大仇?用得着这样说话吗?好歹曾经也共事一场。”
林远下意识地回避着他们俩的关系。
“共事?”饶瞬宇指着自己的心口,“我待她如何,在你们眼里我和她只是同事关系?”
林远一听这话就来气:“你现在不是已经有女朋友了?”
第22章 求而不得的往事
饶瞬宇不说话了。
林远说得对,他现在有什么脸提向晴的事,自己更不是什么纯情男孩,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他照样想过普通人的日子,试着安定下来。
当向晴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这些年,她到底去了哪里?
为什么会从一个炙手可热的唱跳歌手,沦落为任人吆喝的群演,吃着最廉价的盒饭,在这里自生自灭。
饶瞬宇掏出手机要打电话,他的手背冒着鲜血,脸色异常惨白,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我现在就跟雪莹说清楚——”
原来那天在摄影棚碰见的女孩叫雪莹。
林远一把夺过他的手机,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再说一遍,道德与否我管不着,但是你,”他晃了晃手机:“你这通电话打出去,这档节目就等着黄吧。饶瞬宇,这么多年以来你还没坐够冷板凳?你自己也说了,你那女朋友是家里的宝贝,看你这样失心疯,这事儿她只要想知道,保准让你彻底无法翻身。”
饶瞬宇的声音有些嘶哑,置若罔闻地说:“她这么下去是不行的,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她现在什么状况你都不了解,你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做什么?”林远单手抄在裤袋里,将手机关机还给他,语重心长地说:“你跟我不一样,你们的组合最起码有过高光时刻,就算见面了又能怎么样?再说了,你当初又不是没追过,她那样性子你消受得起么?”
这话如同一剂闷雷,重重地敲在饶瞬宇的脑门,他彻底清醒了。
外人都说,当年是向晴喜欢饶瞬宇,所以他们每一次的舞蹈都配合地异常默契。
可只有饶瞬宇心里清楚,向晴对他只是撩拨,每当他想进一步靠近时,向晴就开始逃。
他零星知道向晴家里的事儿,从小父母离异,妈妈待她不好,动辄打骂,青春期异常叛逆。她敏感、缺爱、自尊心强,极度自信又极度自卑,不能忍受自己在专业方面的一点瑕疵。她对自己足够狠,跳不好的动作,在练习厅里,她能连着跳八个小时,直到累得在地上躺着。
到后来饶瞬宇才想明白,她其实是在害怕一切亲密关系所带来的负担,但又禁不住喜欢,所以总忍不住撩拨他。
那时候,向晴的唱跳能力甚至是舞蹈悟性,是公司任何一个女艺人没法儿比的。
她有天赋,外形条件又那么好,饶瞬宇想不动心都难。
他们保持这样微妙的关系好多年。
到后来,他越是想抓住她,她越是逃得厉害。
那种抓心挠肝的滋味,在刚才见到向晴的那一刻又回来了。
迅速复原在骨子里重新生长,哪怕他试图走出来,哪怕他试图忘记,哪怕他想开始新的生活。
没多久,程玮连走带跑地赶了回来,“我问了剧组的人,她应该还会有三场群演戏,就住在不远处的民宿。”
“电话要到了吗?”林远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