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雨芳知道昊昊说想吃棉花糖只是想跟她走,她也想把昊昊带去唐家住几天, 可是王奶奶不同意,陈清晏也说, 王安刚出了那事,王奶奶心里难过,留昊昊在身边能给她点寄托。
卖棉花糖的摊位在一家门面的旁边, 门面的门楣上闪闪烁烁五颜六色的霓虹, 霓虹灯光照在棉花团儿般的棉花糖上,棉花糖也变成了五颜六色的, 煞是好看。
唐沉买完棉花糖, 想了想, 又拐去一家水果店, 买了些水果。
买完水果, 再想了想,他给陈清晏拨了个电话。
“王奶奶喜欢吃什么?”
“嗯?”
陈清晏没明白为什么一开口就问他奶奶喜欢吃什么,接着马上就明白了,他以为是因为他下午在电话里说奶奶很难过,所以唐沉想买点称心的东西,让老人开心下。
“不用,不用买什么吃的,晚饭我正在做,你过来就行。”
“你也不知道王奶奶喜欢吃什么?”
唐沉听见电话那头有铲子在炒锅里翻动的杂音。
水开了,菜也要出锅了,陈清晏忙着做饭,没时间多说,就只好照着唐沉的意思回答了,反正唐少爷又不差钱。
“前燕村对面有家徐记香酥饼,我奶奶喜欢吃莲蓉雪梨酥。”
“那你喜欢吃什么?”唐沉还问。
“菜要糊了,我挂了。”
唐沉勾着唇角等着他挂电话,陈清晏挂电话前又补了句:“家门口的窄巷晚上没路灯,路面不平,你要打开手机手电筒照着路。”
别踩坑里崴脚了。
之后是嘟嘟的忙音。
唐沉的嘴角差点没翘天上去,被人关心的感觉会上瘾。
头顶的半轮清冷残月都突然有了橘黄色的暖意。
唐沉提着水果擎着两棉花糖倒回前燕村入口,唐林海的车和陈雨芳早没影了。肩上挎着两个书包,两只手都被东西占满了,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这要是被十年后的唐总看到了,肯定又要骂傻逼。
拐进那条没有路灯的窄巷,唐沉按陈清晏说的,打开手机手电筒照着脚底下的路,很快就看见了门前那棵柳树,在暗沉的光线下只余黑索索的轮廓。
院内透出昏黄的灯光。
他突然有点忐忑,万一王奶奶还在怪怨他……他还大晚上往人家家里跑。
“此啦”一声,大铁门被推开的声音有些刺耳,院子里的陈设和白天一模一样,只是看不见了雪一样白的梧桐花,都被埋没在了夜色里。
“唐沉哥哥!”
昏黄的灯光下,昊昊先看见了棉花糖,再看见唐沉,从他奶奶的怀里向这边跑过来。
院子里亮着一盏小灯,就挂在院子里的梧桐树上,王奶奶坐在矮木桌边的凳子上,陈清晏在厨房里炒菜,隐隐约约能闻见飘出来的菜香味。
“唐沉哥哥,你是钢铁侠吗?怎么能拿那么多东西!”
昊昊拉住唐沉的衣角。
“那你说我是不是比你哥哥厉害?”
唐沉拖着拽住他衣角不松手的昊昊走到矮木桌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昊昊:“今天你是最厉害的,你给我买了棉花糖,等下我给你奖励一朵小红花。”
唐沉小心翼翼看向王奶奶,光线不亮,看不清面上表情,“奶奶,我来给清晏送书包,他说你喜欢吃莲蓉雪梨酥,我顺道买了些,你趁热吃。”
王奶奶也听出了唐沉小心翼翼的语气,她叹了口气,说:“沉沉,我不怪你,你没有做错,其实我应该一开始就报警的,只是……不忍心。”
越说声音越低。
唐沉:“奶奶你别难过,警察会让他强制戒毒,一年半载就能出来,出来就好了。”
昊昊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下午警察过来时,怕吓到孩子,陈清晏让杨榴把昊昊带走了。
就唐沉和王奶奶说话的工夫,他已经把膨软的棉花糖吃出了一个坑。
很家常的三菜一汤,再加上唐沉买回来的莲蓉雪梨酥,勉强凑了一桌。
昊昊吃了一半的棉花糖被陈清晏藏起来了,一定让他先吃饭,吃完饭才可以吃棉花糖。
王奶奶心情不好,勉强吃了半碗饭,一块雪梨酥。等昊昊吃完饭,就把他带走了,说要给他洗澡。
“唐沉哥哥你不要走那么快,我洗完澡出来陪你玩。”
被他奶奶牵着小手走到里屋门口的昊昊回头对唐沉叮嘱道。
王奶奶脚崴了还没完全好,不用借助拐杖了,就是走起来很蹒跚,从背影看上去仿佛更老了。
月影慢慢爬到梧桐树的树梢上。
“这道菜好咸。”
唐沉来之前在家里吃过晚饭,刚刚又在这里吃了一碗饭外加一碗汤,吃饱喝足了,这会拿筷子挑着一道菜嫌弃地说。
陈清晏:“你刚刚不是吃了不少?”
唐沉:“你嫌我吃得多?!”
“我哪敢!”
陈清晏收拾碗筷端去厨房刷洗了。
唐沉跟过去,倚在厨房门框上,看着背对着他弯腰在水槽边刷碗的陈清晏,“王安被警察带走了,你不难过吗?”
“我为什么要难过?他活该!”
唐沉:“你知道他吸毒吗?”
“我要知道早就报警了。”
唐沉:“你奶奶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陈清晏想了想,又说:“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奶奶比较心软。”
唐沉:“王奶奶脚上有伤,给昊昊洗澡不用帮忙吗?”
“没事的,昊昊现在会自己洗,只要坐在边上看着就行。”
唐沉走回小院内,望着梧桐树下昏黄的灯光,突然想起点前尘往事。
上一世,陈雨芳流产大出血住院,他被唐林海打成了右腿胫骨骨裂,虽然没有到骨折的程度,不需要住院打石膏,但也需要躺床上养一段时间。
恰巧下了两天冷雨,不知怎的,他在床上把自己躺感冒了。
家里所有的佣人都顾着医院里的陈雨芳,没怎么顾得上他。家人就更不可能了,他那时可是“人民公敌”。
烧得晕晕乎乎的一个午后,他被一点细微的响动吵醒,睁开酸涩的眼睛,他居然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到陈清晏,手里端着一个碗,才进门。
看到陈清晏,他的左脸突然就火烧火燎起来,按理说打得不重,两天过去早就没痕迹了,可就是那种感觉挡也挡不住。
从来都只有他揍陈清晏的份,什么时候轮到他抡自己耳光了!更何况他的右小腿还在疼,浑身上下都酸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陈雨芳。
他随手从床上抓起一个东西就给砸了过去,“滚!再让我看到你走进这个门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撂狠话的时候撑起上身的手臂还在不住地抖。
被他砸过去的是手机,重重砸在陈清晏的肩膀上,陈清晏手里的碗“砰”一声掉到地上,生姜的辛辣味从地上的水渍中弥漫开来。
陈清晏转身出去了,没多久,刘妈端上来一碗生姜葱白汤。他从小到大感冒过很多次,刘妈从来没有煮过生姜葱白汤。
……
“你站那里干嘛?”陈清晏收拾完厨房出来,看到唐沉站在院子里发呆。
唐沉边走过来边说:“赏夜景。”
陈清晏看了眼黑沉沉的天和小院里简陋的东西,不知道有什么可赏的。
“你还不回去吗?”
唐沉绕过陈清晏走进里屋,答非所问:“你住哪间?”
陈清晏指着最靠里的一扇门说:“那间。”
“书包还在院子里,你把书包提进来。”
说着唐沉推开陈清晏指的那扇门,自顾自走了进去。
进门右手边就是开关,唐沉打开灯,空间很小,陈设简单,一目了然。
唐沉一眼就能看出,陈清晏以前肯定一直住这间房。
床头墙上贴着一张昊昊的照片,照片两边用蓝色的蜡笔歪歪扭扭画着一对翅膀,这肯定是昊昊的杰作。
床上铺着颜色暗沉的床单。
唐沉走进去坐到床上,脱掉身上的外套。
“你怎么把你的书包也带过来了?”
陈清晏拎着两个书包走进来问道。
唐沉站起来,慢慢走向陈清晏,“昊昊说王安打你了,打哪了?我看看。”
边说边绕到陈清晏身后关上门。
陈清晏:“小孩子的话你也信,没打哪。”
“你到底脱不脱?”
第62章
“你到底脱不脱?”
房间里的书桌很小, 桌面木色暗沉。陈清晏把书包放到桌面上, 转过身来看着唐沉。
不太明亮的灯光下, 唐沉脸上是耐人寻味的神情,从领口露出来的一截脖子, 白得让人悸动。
他慢慢走过去,抬手摸向唐沉的脖子,中途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摸上去,手停在唐沉的肩膀上。
“我刚做完饭, 一身的油烟味。”
唐沉的笑容慢慢扩大:“我又没想要干嘛,就是看伤, 你想多了。”
陈清晏不认为他想多了,唐沉就是喜欢戏弄人。
他的手从唐沉的肩上滑下来, 垂目看着唐沉的手,手指像脖子一样白, 仿佛比头顶的灯光还要闪亮。
在陈清晏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唐沉突然抬手用力推了一把,陈清晏被推得仰面倒在身后的床上, 唐沉欺身而上, 正要掀衣服,手刚触到衣摆……
他一下子被人反客为主大力压到了身下。
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 温温顺顺的, 没想到这爆发力还挺大!
“你要干什么?不过我提醒你后果自负。”
唐沉没有反抗, 嘴里却说着与肢体语言相反的威胁话。
陈清晏只觉得那不断开合的嘴唇间时而露出的一角瓷白牙齿, 惹得人口渴难耐。
他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门我插上了。”唐沉提醒道。
一句简简单单再寻常不过的话, 落入陈清晏耳中,就好比打开了一个闸门,放出了汹涌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他从来都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
唐沉很快就被吻得忘记了要掀衣服看伤。
陈清晏太稚嫩,唐沉怕自己尺.度太快会吓跑人,没关系,慢慢来,反正是迟早的事。
“留下痕迹你就死定了!”
唐沉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微喘,听上去很性感,威胁的话说得一点也没有威胁的力度。
不知道怎么了,这呆子今晚一直跟他的脖子过不去。
他抬手推了下。
陈清晏翻身躺到他身侧,看着他乌黑的头顶,“你今晚不打算回去了吗?”
“怎么?亲完了就赶人!”
唐沉向陈清晏那边侧过去,目光正好对上他凸起的喉结,微微上移,看到他的嘴唇是不同于平常的嫣红色,这点嫣红让沉闷的人整个生动起来。
陈清晏垂眸对上唐沉的目光,喉结控制不住地滚动了两下。
“我又没赶你,这床太小,怕你睡不习惯。”
唐沉又翻了次身,背对着陈清晏,拉开被子盖到自己身上,“你身上油烟味确实挺重的。”
陈清晏:“你先别躺,我换个床单被罩。”
知道人大少爷讲究,他可不敢让人躺这好久没睡人不知道落了几层灰的床。
唐沉豁一下坐起来,跳下床,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自己身上,“你怎么不早说!不会王安在这躺过吧?!”
“他一般不会进这个房间躺。”
一般不会,那二般呢?比如犯毒瘾或者刚吸完醉生梦死的时候。
……
教室外面楼前的梧桐花正开到荼靡,花香味从打开的窗户飘进教室,闻起来让人身心愉悦。
下课时间,唐沉从教室外面走进来,见陈清晏坐在座位上正低头翻书,领口露出的衬衫衣领雪白雪白的,那是他的衣服。
他昨晚从衣柜里翻出来的还没有拆封的衬衣,就直接给装书包带过去了。
陈清晏的同桌不在,前排只有一个靠墙坐着的女生在座位上。
感觉到有人坐到她身边,女生以为她同桌回来了,正要说话,转头却看到唐沉,她带点羞涩地往座位里面缩了缩。
唐沉面向后排的陈清晏坐着,指着他肩膀上的灰白问:“那是什么?”
陈清晏看了看自己的肩膀,随意地拍了两下,说:“不知道从哪蹭的。”
唐沉摇了两下陈清晏的笔筒,挑出来一支红笔,再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半张A4纸,一起放到陈清晏正在看的书上面。
“签个名,字写大一点。”
“做什么?”陈清晏不明所以。
“联名给学校提意见,要求取消体育课,全力备战高考。”
陈清晏不明白唐沉为什么突然管起了这样的闲事,况且唐沉上体育课一直很积极。
“既然是联名,为什么就我一个人签?”
“你一个人签又没用,每人半页纸,到时订起来厚厚一沓,白纸红字,更有力度和说服力。”
唐沉说得挺有理有据的。
陈清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理不出是哪里,签个名而已,也无所谓。
“写大点,不然这半张纸看上去不和谐,多难看!”陈清晏下笔时,唐沉提醒道。
“你不是说下学期要进一班吗,都没见你怎么好好学习。”
陈清晏觉得自己肯定能进一二班,期末考试他一定把每页卷子正反面都仔仔细细检查清,绝不再犯上次的错误漏做题。
他就担心唐沉跟他进不了一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