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台的大虎勾起一侧嘴角笑了,对着唐沉:“这傻逼谁啊?”
唐沉:“虎哥,不怪人妹子瞧不起你,只怪你这长相太对不起观众。”
大虎不笑了,“你现在跪下磕头求饶……都来不及了。”
“虎哥认识字吗?”唐沉指着远处一面墙上巨大腥红的标语。
「武学至高境,在于宽仁博爱」
大虎:“怕了?!”
“我师父放弃你,是正确的决定,你,有辱武学。我今天输了很丢人吗?不,能输在虎哥手上我很荣幸,你赢了我很光彩吗?不,你是个渣!”
“你是说我欺负你一个新人?”
“不是,我是说我欺负你。”
跟人渣讲什么道理,人渣要是能明理,就不叫人渣了。
“要不要我让你三招?”大虎很嚣张。
边上和他一起过来的混混跟着“哈哈哈”起哄。
“我从来不向人渣提要求。”
连着九场下来,唐沉没觉得累,反而全身的肌肉都被动员起来了,简而言之,最佳状态,要是没有这么热这么吵就更佳了。
其实他今天就没有想过能全身而退,练武嘛,谁还不流点血受点伤有个牺牲精神,强大的对手才能让人突破性进步。
这是他师父对他说的,所以明知格斗场里有人携私报复故意伤人,也从来没有被明令禁止过。
不像上次在海边那样一直退守,大虎第一拳砸过来的时候,唐沉就接了,用绑着护肘的坚硬的右手肘,并顺势后空翻,缓冲击打力。
即便如此,他也觉得整条右臂都被震麻了,活动了下肩膀,血液回流,右臂又开始有知觉了。
这一拳的力量让唐沉意外,讲真大虎有点失水准。
紧接着另一拳挥过来的时候,唐沉侧身避开了,大虎当然不会给唐沉留喘息的机会,飞快又是一招……
“你吸毒吗?”
场子太大,唐沉的这句话只有大虎一个人听得到。大虎未完成的一招,就这样夭折了,大虎的整个动作都停了下来,就像突然受到了某种惊吓。
唐沉这句话并不是纯粹的乱说,为了攻心,他刚才好像在大虎挥过来的手臂上看到了针孔,这让他联想到王安,但他一点也不确定,毕竟只是飞快的扫过一眼。
大虎的这个反应就像某种印证一样。
唐沉没有错过机会,在大虎愣神的这一瞬,矮身下蹲,飞速一个下旋踢横扫大虎下盘。
这是跆拳道里的一个招式,比形意拳他当然比不过大虎。
大虎太瘦了,看上去一阵过大的风就能吹倒,何况被人结结实实的一脚,出其不意劈到他腿上。
底下观众彻底没办法淡定了,帅呆了有没有!
大虎不愧是大虎,不是小虎那样的绣花枕头,眼看要摔倒的时候,他伸手撑住了,没让自己太难看。
稳住身型抬起头的大虎,眼里的光像淬过毒的刀子,让唐沉想起他曾经在巴西看过的一场斗牛。
“你找死!”
“看来你真的吸毒。”
过招时,大虎行动没有之前敏捷了,也许被唐沉一脚踢得不轻,但是他的拳头还是虎虎生风的。
很快唐沉就处在了下风,他本来就不是大虎的对手。
身上已经挨了两拳,很疼!面对这个被他激怒了的大虎,他可不敢躺平了在台上任揍。
人一恼怒,往往破绽就比较多,利用大虎的这些破绽,唐沉把战局慢慢往擂台边引,准备假装一不留神摔下台。
大虎要敢追下擂台单方面揍他,他就能打110,这不叫拳脚无眼,这叫蓄意谋杀,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战局越来越接近擂台边缘的绳索,但是……
从头顶天窗漏下来的阳光很耀眼,不知道角落里的谁用了一面镜子,一小束阳光被反射到唐沉的眼睛上,他条件反射性地侧头闭眼,行动慢了半拍,大虎一拳击在他头侧。
按理说他不至于被一拳打晕,因为他的手臂在前面格挡着,消减了很多力量。
可是这一拳砸下来,他就是头晕得厉害,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倒是感觉不到一丁点疼痛。只觉得全身僵硬,眼皮沉重,怎么睁都睁不开。
耳朵里所有的嘈杂和喧嚣都没有了,安安静静的空间里,有人在他的身边读书,一句一顿,语速偏慢,声音低沉。
“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首孝悌,次见闻……”
这明明就是陈清晏的声音,比现在多了几分磁性,不对,这是十年后陈律师的声音!紧接着,一声轻微的门响,咔哒。
读书声停了。
一个年轻的女声:“陈先生,你对你哥真好,一年了,要放在别人身上,别说天天过来陪伴,恐怕这治疗早放弃了,看不到希望,每天花这么多钱。”
“你误会了,这花的是他自己的钱,麻烦你换吊瓶手轻点,谢谢。”
……
陈清晏跑进格斗场,看到台上那一幕,他一下子就疯了。
他也被人打过,很疼很疼,他知道疼过去就好了,可是这要换成唐沉,他没办法想象,也没办法忍受,唐沉那么优秀,他一直那么骄傲。
陈清晏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推开人群跑过去的,有几个人过来拦他,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力气可以这么大,挣脱开了。
他跑上台扑到唐沉身上,大虎已经红了眼,一脚一脚落在陈清晏后背。
第79章
唐沉眼睛闭着, 呼吸清浅,除了满头满脸的湿汗,真的像睡着了一样。有一滴汗停留在他的嘴角上,圆润的水珠折射出阳光七彩的颜色。
陈清晏一只手紧紧攥着唐沉的衣服,攥到指甲发白,后背的疼痛让他意识模糊,疼一疼就过去了, 他告诉自己……
唐沉醒来的时候,目光对上雪白的天花板, 白得一尘不染,他直直盯着天花板看了很久,耳朵里持续回荡着嗓音低沉的三字经。
“你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唐沉的意识回笼, 转头看见一个护士,“这是哪里?”
“医院啊,你之前晕过去了。”
唐沉记得他之前正在格斗台上跟大虎过招, 千钧一发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正要从床上坐起来,细微的动作牵扯到腹部,扯出一阵剧痛,唐沉低头,看见自己的肚子上缠着纱布,他抬手摸了摸, 受伤了!
“伤处已经处理过了, 你伤得不重, 和你一起被救护车拉过来的那个男孩子伤得比较重。”
唐沉不知道一起拉过来的另一个男孩子是谁,也不关心这个,无非是恰好跟他赶上同一趟救护车的受伤者。
他用手压着肚子慢慢坐起来,环顾四周,白色的房间,蓝色的一次性无菌单,护士在一边侧对着他整理纱布、剪刀、消毒液之类的物品。
没有吊瓶,没有输液管。
医院,又是医院,他现在十分的厌恶医院,他皱起眉头。
这里跟他方才看到的医院一点也不一样,方才,他有半分钟的时间睁开了千斤重的眼皮,之前说话的那个女人出去了,室内又恢复宁静,有读书声慢悠悠重新响起,他看见头顶悬挂着的吊瓶,连接着长长的输液管,延续到他的手背上。
扭头,看到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帘半开着,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眼睛涩痛,那个男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头在看文件,嘴里不急不慢背着《三字经》。
长高了,腿变长了,气质变硬了,跟十六岁的陈清晏一点也不一样。
很快,他的意识和眼睛重新被黑暗席卷。
这一切说明了什么?唐沉慢慢靠向身后的墙,他现在不想动。
难道因为他曾经坏事做绝,重生是假的,他以为自己灵魂出窍看到的一切都他妈是假的!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重生,哪有什么灵魂。
可是为什么,他此时此刻可以清晰地看到,感受到,触摸到十七岁的空气阳光,还有他自己。
呵呵呵,牛逼了!
“同学,醒了就别坐着了,这里是观察室,那个男孩转到病房去了,你去交一下治疗费,联系那个男孩的监护人过来办住院手续。”
护士抬头见唐沉坐在那里发呆。
唐沉:“我又不认识他。”
“不是那个外国人说他救了你?!”
外国人?唐沉前后一联想,这肯定是艾德里安。
“那个外国人呢?”
“叽里呱啦的我又听不懂,话还特别多,让他在外面等着呢。”
“麻烦你把他叫进来,我跟他交流一下。”
他自己说的这前半句话,猛然间让唐沉想起另一句话——麻烦你换吊瓶手轻点。
突然间他想砸东西,手边没有摸到趁手的。
艾德里安进来见唐沉醒了,一下子放松下来,“唐,我很抱歉,你没事就好,公司有急事,可是你们两个都没醒,医院不让我走,让联系监护人,你知道的,你的家人我一个也不认识,虽然我拿着你的手机,可是我解不开密码锁。”
唐沉从艾德里安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你说谁救了我?”
“我不认识他,但是你知道吗,要是有人这样对我,我愿意带着我所有的资产嫁给他,有人拍了视频,发群里了,你进武馆的大群就能看到。”
唐沉上下扫视着艾德里安,就这块头,和几欲爆体而出的雄性荷尔蒙,一般人想驾驭难度相当大,
“要是我,我娶资产就行了,人必须得退回去。”
“或者我娶他,这没有区别。”
这种说法,唐沉只能想到一个人,他点进群,找到那个视频,果然……
只有这个呆子能做出这样的傻事。
群里人说的话好……操/蛋!
「emmm,我看到了什么,旷世绝恋!!!」
「我艹,唐沉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这绝逼是真爱了。」
「草草草,脑补停不下来怎么办,我脑子里已经有一篇一百万字的虐恋情深故事成型了~」
「两男的,你们这样说真的好吗?小声bb」
「兄弟,没听说现如今只有两男的才有真爱。」
……
唐沉伤得不重,勉强能下地,走慢点不碍事。他从观察室出来扶着墙慢慢走着,走一步,扯到腹部就疼一下,走到陈清晏的病房门外,病房门半开着,他看到里面有三张病床,陈清晏躺在最里面的那张病床上。
眼睛闭着,不知道是因为医院病房的环境,还是纯白的床单被罩,还是身上的病号服,看上去很虚弱,护士正在给他扎针。
唐沉没有进病房,他一步一顿去了医生值班室。
陈清晏的主治医生是一位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见唐沉是个同样挂彩的小伙子,他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对晚辈的斥责,
“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好好学习,就知道打架斗殴,年轻就不拿身体当回事,以为年轻是本钱,我告诉你们,年轻不是本钱,是恩赐,不是用来糟蹋的,要珍惜。”
“谢谢你,请问我…”唐沉一时之间很不习惯这个称呼,“我弟的病情怎么样?”
“亲兄弟?”看外貌不像呀。
“是的。”
“打电话通知你父母,尽快过来。”
“不是,医生,我弟伤得很重吗?”
“后背断了两根肋骨,肋骨的断端戳破了胸膜,血气胸,未成年人,我这里有些手续要你父母过来才能走。”
“要做手术吗?”
“要。”
“请你们先换个条件好些的病房,要单人间。”
医生看过来一眼,“等你父母过来,让他们跟我提要求。”你说了又不算。
看吧,未成年就是这么卑微!
唐沉从医生办公室走出来,扶着墙壁再一次来到陈清晏的病房外,人醒了,鼻腔里插上了氧气管。
他又一次没有进病房,来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这个阳台是吸烟区,上面摆放着几盆绿色植物,几把椅子,和一个垃圾桶。
已经到了下午,太阳没那么炽热了,天上有乌云在慢慢聚拢。
手机在手里转了几个来回,唐沉在想,打给谁呢。
本来他的想法是,打了就打了,挨几下没关系,他自己技不如人是真的,最主要的是,看在他师父的面子上,他没怎么想动大虎。
可是现在,受伤的人不是他,他没有办法咽下这口气,他要能咽下这口气他就不叫唐沉。
他还是打给了唐林海,“爸,我被一个社会混混打伤了,要住院,你过来吧。”
在唐林海的印象里,从来都只有唐沉打别人的份,除了他,唐沉没有挨过其他任何人的打。
挂了唐林海的电话,唐沉坐在小阳台的椅子上,拨陈清晏的电话。
“唐沉。”那边声音有些虚弱和急切。
“嗯。”
“你醒了,没事吧?”
“你在哪里?”唐沉答非所问。
“在……你真的没事吗,医生怎么说?”
唐沉:“医生说我断了两根肋骨,弄出了血气胸,要住院做手术。”
陈清晏不说话了,医生刚刚过来了一下,他问了自己的病情,唐沉明摆着是在说他。
唐沉听着手机听筒里传出的呼吸声,比往常粗重和滞涩了好多。
“我在XXX医院,你不过来照顾我吗?”
陈清晏从手机里听见唐沉身边几声鸟叫,估计在一个露天的地方,心想是不是唐沉伤得不重,可以下地走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