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乡[现代耽美]——BY:顾言丶

作者:顾言丶  录入:05-20

  这也就是说,可能这个水晶球就是被托娅“激活”的。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问题难回答一些,托娅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最后还是看在严岑手里的“人质”份上,不情不愿地回答了。
  “……在我发现它不久之后。”托娅说:“我只是拿着它在玩耍,同村的另一个孩子看到了,想要抢夺,在争执中发现的。”
  严岑想了想,对这个问题做了个补充。
  “然后呢。”严岑问。
  托娅的唇色发白,他的脖颈向下弯折出一个脆弱的痕迹,白皙修长的后颈就露在严岑的眼皮子底下,下巴都要抵到胸口了。
  许暮洲饶有兴趣地换了个姿势,觉得托娅的表情有点精彩。
  ——那是一种既自责又茫然的表情。
  “他像是见鬼了。”托娅说:“就只短短几秒钟的功夫,他就放开了手,飞速地跑掉了。”
  托娅顿了顿,严岑说:“继续。”
  “然后他掉到河里淹死了。”托娅说。
  托娅说完这句话,秀气的眉毛不自觉的拧起,漂亮的绿色眼睛里也隐隐露出了一点细碎的水光。他整个人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像是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悲伤笼罩了。
  “真是……”托娅低声说:“太不幸了。”
  托娅看起来就像一个无私又悲悯的天使,然而许暮洲却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在说完这两句话之后,托娅从见到严岑开始就紧绷起来的肌肉忽然放松了些许。
  他削薄的肩膀向下微微弯了一些,举在半空中的双手也不自觉地向下颤了颤。
  托娅的潜意识行为只在一瞬之间,却被许暮洲看了个分明——这说明在短短的一瞬间内,托娅有过一个主观的“放松”动作。
  真奇怪,许暮洲想,他在放松什么呢。
  看起来仿佛神明一样无私的“天使”,在面对这样绝对称不上好事的情况下,居然展现出了跟性格截然相反的潜意识。
  许暮洲从先前就觉得托娅是个很矛盾的人,他看起来不像是个擅长说谎的人,性格也温吞得要命。可恰恰因为如此,托娅却总是在这样极其细微的地方,展现出非常奇怪的矛盾点来。
  严岑倒是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接受良好,他没做什么停顿,又在托娅面前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个问题。”严岑说:“你看过自己的未来吗。”
  这个问题显然戳中了托娅的盲区,他举在半空的手颤了颤,竟然下意识想收回。
  谁知严岑好像压根没打算他回答这个问题似的,刚一问完,端着水晶球的那只手就微微一侧,顺着力道松开了那只球。
  那只水晶球在他掌心咕噜了半圈,顺从着地心引力向下落去,正砸在了下方托娅的手里。
  托娅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
  那水晶球好歹也有点动静,严岑这样突然放手,托娅接得不及时,差点连胳膊带球一起摔地上,好在手忙脚乱地拨了两圈,才算是勉强拿稳。
  失而复得的水晶球在严岑这个“土匪”手里呆了半天,刚一回到主人的怀抱,就被珍而重之地搂回了怀里。
  既然拿回了东西,托娅也顺水推舟地顺势带过了方才那个问题,没再回答。
  但是许暮洲总觉得,严岑好像已经得到了他的答案似的。
  许暮洲下意识看了看严岑的手腕,上面的进度条依然跟之前差不太多,看起来依旧没什么进度。
  正对峙的功夫,城堡大门口那只锈迹斑斑的钟忽然闷闷地响了几声。
  许暮洲闻声看去,才发现是整点报时。
  钟表上的指针飞速向前旋转着,许暮洲就这么一回头的功夫,上面的刻度就整整窜出去一分钟。
  严岑倒是没分心去看那只忽然刷起存在感的钟,他还了东西,却好像依旧不想这样简单地放过托娅,非要收点“寄存利息”似的。
  “最后一个问题。”严岑说:“约瑟夫去哪了?”
  这个问题之前许暮洲也问过一次,所以托娅回答得飞快。
  “他得到了救赎。”托娅说。
  严岑没有问这个“救赎”是个什么性质的,而是点了点头,又说道:“你为他送行了吗。”
  “那当然。”托娅抱紧了手中的水晶球,有些腼腆地低头笑了笑,说:“他可是我的朋友。”
  托娅说完,可能觉得这样不太好,又找补了一句:“你们当然也是……”
  “我相信。”严岑语气轻松,他意有所指地打量了托娅一圈,低声说道:“我也相信,你不会伤害朋友的,对吧。”
  托娅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僵硬,他垂下眼,避开了严岑的目光,说道:“是,当然是这样。”
  “那就好。”严岑说:“接下来你可以忙你自己的去了。”
  严岑那个满不在乎的语气活像是在打发小厮,偏托娅还觉得如蒙大赦,话都没说就抱着水晶球走了,许暮洲留心看了一眼,发现他进的还是二楼的同一个房间。
  许暮洲收回目光,开口问道:“接下来呢?”
  严岑转过身看着他,笑而不语地看了看他手里从房内顺出来的钥匙串。
  许暮洲被他一眼看穿,倒也不怎么恼,干脆大大方方地用食指勾着钥匙串上的圆环,拎着那串钥匙在严岑眼前晃了晃。
  “去看看蓝胡子的最后一个房间。”许暮洲笑眯眯地说:“……当然,如果‘蓝胡子’突然回家要剁了我下酒,你得保护我。”


第220章 沉梦(二十二)
  在《蓝胡子》的故事里,小女儿最后打开了那扇禁忌的门,看到了门内七零八落的尸体,以至于惊吓而错手丢掉了钥匙,导致钥匙上沾满了洗不干净的血迹。
  也正是因为如此,出远门回来的蓝胡子才发现了她进入过那个房间,从而残忍地杀害了她。
  而现在,许暮洲就正站在城堡中那个神秘的阁楼前,拎着手里的钥匙串抖了抖。
  城堡的阁楼又窄又矮,严岑站在阁楼门口都没法直起腰,只能委屈地后撤半步,弯着腿,侧身站在台阶上。
  就像所有的奇怪童话一样,最为特殊的那扇门都要配最特殊的那枚钥匙,许暮洲从钥匙串里挑出那枚最小的钥匙,对着煤油灯一照,才发现那钥匙上还刻着一种繁复古老的花纹。
  跟其他平平无奇的古朴铜钥匙相比,这枚小钥匙简直精致得过分——钥匙本身虽然灰扑扑的,看起来陈旧,但许暮洲只上手抹了两把,就抹开了上面的浮灰,露出了下面金光闪闪的金属色来。
  这枚钥匙比其他的短上一倍有余,加上钥匙柄也才只有许暮洲的食指长。
  但是这枚钥匙雕刻得十分精致,一条又细又长的黑蛇从钥匙柄上盘踞而上,蛇鳞在煤油灯下泛着发紫的光,蛇头中还衔着一枚小小的黑色宝石,端端正正地缀在钥匙顶端。
  “看看这长相。”许暮洲感慨道:“就差把‘我有问题’几个字儿也刻在钥匙环儿上了。”
  “没事。”严岑看热闹不怕事儿大:“不会让人把你剁了下酒的。”
  十分钟前,没童年的严组长刚刚被许暮洲言简意赅地普及了童话内容,现在现学现卖,还会往回抛梗了。
  不过严岑也确实没感受到阁楼里间有任何危险因素,所以干脆放任许暮洲去开门。
  许暮洲拎着煤油灯弯着腰看了看锁眼的方向,试探性地将手里的钥匙**锁芯中,极其小心地向左右各转了转,找到正确的开锁方向。
  这枚钥匙又小又薄,许暮洲开个锁都生怕把它掰断了。
  但好在被“女巫”亲口认证过的东西还算强劲,在锁芯里艰难地转了一圈半,也拉开了这扇门。
  为了保险,许暮洲将钥匙留在门上,就这么推开了门。
  木门轻飘飘地向内飘去,在门开的那一刹那,许暮洲忽然听到了一阵极轻的手风琴声,那琴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天际,断断续续萦绕不绝,跟海浪声交织在一起,需要极其认真才能听到。
  许暮洲下意识绷紧了身体,做出了防御的姿势,谁知当木门拍在墙面上,露出阁楼内全景时,许暮洲才发现这里并没有人。
  不但没有人,也没有想象中那样鲜血鲜血淋漓的破碎残肢和腐臭的血水。
  ——在仅有十平方米的低矮阁楼中,只有一只墓碑。
  这场景虽然不怎么恐怖,但看着就有点渗人了。毕竟在许暮洲的认知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平白无故把坟修自己脑袋顶上都不是啥正常行为。
  许暮洲恶寒地搓了搓胳膊,下意识打了个激灵。
  在阁楼正中间隆起了一个土堆,看着就像是什么人的坟墓一样,许暮洲绕到侧面,发现这座墓碑居然上面还刻了字。
  ——约瑟夫·爱德华·乔纳森。
  看名字是那个倒霉的船员,许暮洲想,果然是早登极乐了。
  一语成谶,还真的成童话故事了,许暮洲想。
  这整个阁楼空荡荡的,就只有这么一座坟墓杵在这里,除了正对阁楼门的那扇三角形天窗,这阁楼里就再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严岑原本靠在门边对外放哨,怕开门的动作会惊动托娅,然而从开门到现在,二楼依旧静悄悄的,托娅似乎也没有发现他们行动的意思。
  于是严岑想了想,干脆反手关上门,跟着一起进了阁楼。
  阁楼里地方不大,这座坟墓就占据了绝大部分面积,严岑一关门,这屋里的地方就更加狭小,许暮洲一回头的功夫,差点直接撞进严岑怀里。
  严岑扶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半圈,问道:“怎么?”
  “约瑟夫的碑。”许暮洲乖乖说道:“就那个写日记的海员。”
  严岑嗯了一声,他松开许暮洲的肩膀,绕着那座土坟走了一圈,然后挑了个靠后的角落,伸手挖了挖坟上的土。
  许暮洲拎着煤油灯走到他身边,蹲在他身边问道:“干什么,你还准备刨出来看看?”
  许暮洲说着,鼻子眼睛夸张地一皱,脚步挪蹭地远离了严岑一步。
  严岑头也没抬,用干净的那只手在许暮洲后颈轻轻一捏,说:“不挖出来,就是看看深度。”
  严岑说话间,已经将那一小块地方挖出了一个小小的土洞。
  这座坟墓毕竟不是埋在土地里,而是架在天花板中的,哪怕是运了土上来,在木质结构的架子里土层也显得不紧实,严岑只是挖了几下,上面的碎土就零零碎碎地往下掉,露出底下近似空架的底层来。
  这坟并不怎么深,严岑顺着那个洞伸手进去摸了摸,先是摸到了一手外湿内干的陈土,然后再往里,手指就碰到了一个坚硬粗糙的物体。
  严岑微微弯腰,单膝跪在地上,向内又探了探,握住那东西捋了一下。
  粗糙的布料手感在严岑掌心一划而过,手下的物体细而长,一段与其他不规则镂空物品相连。
  ——是约瑟夫的腿骨。
  许暮洲见他迟迟不抽手,奇怪地问道:“摸到什么了?”
  严岑面不改色地松开手,顺着那骨架比了比,又将自己捋上去的衣料盖回“约瑟夫”腿上,才从那个窄小的洞口中收回手,拍了拍手上的浮灰,没提骨架的事儿,只是说:“没什么,是陈土,这坟在这应该有一阵了。”
  许暮洲并未起疑,他哦了一声,也干脆不站起来为难自己的腰了,于是就地席地而坐,将煤油灯放在了身边的地板上。
  “托娅不许我们进阁楼,那就说明他其实知道阁楼有见不得人的东西。”许暮洲说着,伸手拍了拍坟头上的土,说道:“比如这个。”
  严岑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的话没说完,于是也不出声打断,就静静地听他往下说。
  “但是又很奇怪,如果阁楼上的东西真的这么见不得人的话,那他大可以不把钥匙给我们。”许暮洲说:“退一万步说,那串钥匙是焊好的,不能单独拿下一把,那他也可以不另外嘱咐阁楼这件事……毕竟人都有好奇心,如果他不提,或许我们就有很大概率不会注意到‘阁楼’这件事。”
  “但是不说的话,也有可能误闯。”严岑冷静地说:“你和我毕竟不是经受过真海难的人员,但是那些劫后余生的人住在这里的时候,可不像我们俩这样有好奇心。对于那种情绪本身不够稳定的人来说,托娅这种‘禁止’就称得上警告了。所以如果想从托娅自己的表述来确定疑点的话……这个可能性虽小,但依然存在。”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许暮洲摇了摇头,说道:“如果遇难的海员数量多,我还能这么想。但是除了你我,之前来过这城堡的就只有约瑟夫,这个人员数量太少了,不构成形成行为习惯的契机。”
  严岑嗯了一声,说:“继续。”
  “托娅久不见生人,其实严格来说也不会有什么跟人交往的习惯。”许暮洲用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比出两个走路的小人,说道:“所以说,托娅在面对生人的时候,他的所有反应和行为习惯,应该都更趋向于他自己的性格或者习惯。”
  “所以我反而觉得,托娅的‘相处习惯’,应该是他九岁之后遗留下来的。”许暮洲耸耸肩,说道:“毕竟从那之后他就没怎么见过人了。”
  严岑摩挲了下手上的绣球花坠,从兜里摸出一根皱巴巴的手卷烟草,凑在煤油灯上点燃了。
  “确实。”严岑说:“所以你觉得,他其实不一定就不想让我们进入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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