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惟笑出了声。
“笑……笑什么啊?”黎昭一阵心虚,该不会缪惟觉得他特贪吃吧?
缪惟乐了一通才停下来。她就只是觉得黎昭刚刚那表情像极了小区地下的流浪猫,可怜巴巴的,又很乖巧。
“你下错地方了。这儿是学校后门,阿婆米线在南门附近的一个小巷子里。你直接进学校,然后从南门出去很快就找到了。”
她说完又觉得不太具体,于是接了一句:“找不到再给我发微信。”
必须找不到!必须找不到!黎昭登地亮起眼睛,点了点头。
“那就,”缪惟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学校见。”
“学校见。”黎昭做了个很潇洒的摇手动作。
看着缪惟走远后,黎昭火速拿出屏幕摔得稀烂的手机,在群里艾特江望:好兄弟,你就是我的幸运星!
江望秒回:吃着了?
黎昭:我还没到地儿。但我的心灵先爽了!
江望:……
方寻:刚刚打电话到一半你怎么挂了?
黎昭:我手机摔烂了,现在屏幕都是花的,今晚网购一个新的。
他没好意思当着缪惟的面儿就买新手机,只在那儿问了换屏幕的价格。
凑热闹精杜瑞火速赶来:哦,原来你的心灵爽了就是屏幕开花。
黎昭现在美不滋的,说话都一股儿嘚瑟劲儿:你管我?我现在出发去吃米线了。
杜瑞正打算说点什么,下一秒,就看见方寻发了条消息:你现在别去了,阿婆米线一般六点半就关门了。
他速度戳方寻:快撤回快撤回!
在杜瑞撺掇下,方寻撤回了消息,等黎昭再睁大眼睛在他那儿碎片晃眼睛的屏幕上看时,群里就剩下了另外几人的哔哔,表示并不关心他吃什么。
现在没人理他了。可恶。黎昭决定了,才不告诉他们今天自己遇到了谁。哼,等我第一个悄悄咪咪脱单了再来嘲讽你们这几个单身狗。
半个路痴黎昭终于到了地方时,只看见一个紧闭的大门,苦涩地打开手机,发现兄弟们总算又来关怀他了。江望:吃着了没?
黎昭:妈的,关门了。
杜瑞:哈哈哈哈哈嗝哈哈哈哈哈!
方寻:哈哈哈哈。
江望:哈哈哈哈哈哈,六点半人家就关门了傻子!
黎昭一阵暴怒:你们几个狗东西就拿着手机看戏呢!
杜瑞:乖,快点吃点别的去啊,别饿坏了我的小昭哥哥,人家心疼死了。
林严延学习完终于上线:我错过了什么?
黎昭欲哭无泪:他们欺负我。
林严延遗憾:我居然被迫做了回好人。
黎昭事儿逼起来:快给爷推荐点好吃的,半天没吃东西胃里难受,要不伤胃的,但是口感要好,没辣椒不行,重油重盐也不要,伤皮肤。
方寻还是善良,告诉他:你去阿婆米线旁边那家店吧。
黎昭一看,那是家甜品店啊?他半信半疑地走进去,看了看菜单,真有你的,满足要求了。招牌产品:花椒冰淇淋。
黎昭笑个半死,在群里问:这玩意儿真能吃?
方寻:你尝尝,味道很销魂。
天黑了,路灯全都亮了起来,黎昭拿着一盒花椒冰淇淋,随便走进了一家面馆。等待牛肉面做好的时间里,他点开微信去看缪惟的朋友圈。那里头动态并不多,可黎昭满怀激动。
真是有够傻气的。手机摔烂了,现在还饥肠辘辘的,他怎么就这么快乐呢?
好像整个人都飘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副cp内容不会太多哈,我不会写得很具体,下一章就转回主cp了。(花椒冰淇淋我吃过一次,太销魂了太销魂了!)
第36章
这种轻快、明亮的心情一直持续着,但黎昭也没有贸然联系缪惟。虽然很明白自己这种喜欢,但没必要表露得太快。
天才,他这样想自己,恋爱的天才。
“天才”少年黎昭在感情上不能说多顺利,但心态好得令人吃惊,很快就在自己的单恋里陶醉起来,而方寻,明明占尽了所有优势,还看不透自己的心意。
晚上十一点,他修完图,在电脑前坐了一会儿。
今天下午的情绪起伏过于大,缓过来后脑子里就有了一阵的空白。他好像已经把那个问题解决掉了,就心安理得地轻松了好几个小时,什么也不去想。
现在到了快睡觉的时刻,夜晚又把感性的那一部分他激活,他蓦地想起了林瓒的眼泪。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哭。虽然林瓒总像个小孩子一样,动不动就情绪激烈起来,红着眼的样子被他见了好几次,但那些温热的泪水就那么从他的脸颊上滑落,霎时在方寻心里掀起一阵从未有过的波澜。
那颗总漂漂亮亮地在笑时闪动的小痣,也被眼泪打得湿漉漉的,他想用手指去拭干。
后来他从林瓒家里出来时,林瓒还笑着跟他说再见,像根本没哭过一样,差点让方寻也忘了。
但怎么忘得掉?
此时此刻,沁凉的风像水波一般从窗户外边流淌过来,把他整个儿围绕,他的眼前模模糊糊地出现了林瓒那张被眼泪打湿的脸。
方寻觉得胸腔里不可控制地溢出了什么东西,他的心跳动得很慢,在难过与柔情之中弹出慢板的节奏,于是就在思绪里越深地陷了进去。
他摇了摇头,拿起手机,给林瓒发了消息:你睡了吗?
林瓒应该正拿着手机,不到一秒就回复:还没,怎么了?
遥隔几十公里,但消息一经信号传递,他那张潮湿的、鼻尖哭红的脸就更清晰地出现在方寻的脑海。
方寻说:今晚用热毛巾敷一下眼睛,不然可能会肿。
林瓒觉得有点难为情:并不会肿。我就只哭了两秒,两秒!
方寻轻轻地笑,拨了电话过去。
“干嘛?”林瓒感到意外,又有着说不出的隐秘的欢喜。
方寻说:“一秒都嫌多。”
林瓒低下头,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去抠着桌子的边缘,脸又没出息地红了起来:“没事。我当时没忍住而已,没关系。”
“对不起,我不该问那个问题的。”方寻道歉,下午没说,现在要补这样一句话。
但要不是因为那个问题,大概林瓒也不会这么快明白自己对方寻的感情了,他不记恨这个,闷声再说了一遍:“没关系。”
要说的都说完了,两个人陷进一阵沉默里,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握紧电话又舍不得挂。
林瓒心里忽地涌起一股冲动。他知道自己喜欢方寻了,然后呢?方寻会怎么看待他的情愫呢?
会厌恶吗?
还是也许不会太讨厌呢?
林瓒实在害怕到时候连朋友也没得做。
不过他的心有着几分侥幸,他想,大概在方寻心里他也是特别的?男生之间亲密举动不算什么,但互相搂着睡至天明,绝对不是任何朋友都可以这样的。
回忆一下他们之间的相处细节,林瓒也找到很多心动的痕迹,那他心动的时候,方寻在想什么?
有没有某一刻,他们同时被那只甜蜜的蝴蝶亲吻着呢?在昏昏然、晕眩的氛围里,他们有没有把对方的眼睛当做生命唯一清凉的泉眼?
林瓒从没有像此刻一般纠结着。一会儿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准确的,一会儿又怀疑那不过是错觉。
还没等他理清自己的思绪,他就听到方寻的声音:“我是不是第一个把你弄哭的人啊?”
眨眼之间就像有闪着光的碎片飞进了眼睛里,林瓒听着他用好奇、隐忍、总之是古里古怪的语气问出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问题。
这……这问题好微妙。他既是惊讶,又不知怎么觉得很开心。
“我没有被谁弄哭。”林瓒说不出太柔弱的话,但心底又默认,当时的确因为方寻而哭泣。
方寻不怎么满意这答案,蹙了蹙眉,本能又让他追加了一句:“不许说谎。”
他妈的,这类似命令一般的口吻令林瓒的心陡地战栗起来。从骨头里泛起细密的、令人柔软的麻醉剂,他昏头昏脑,咬着嘴唇说:“你是傻逼。”
方寻被这句话取悦了,放低了声音:“那是这个傻逼弄哭你了?”
林瓒的心猛烈地跳着,正如狂风骤雨,只是没有凉意,像夏季的闷热的夜晚,玻璃窗外树木乱摇,风大得骇人,屋子里的他热得快要化掉。
这对话诡异得很,好像电波并不存在,他们面对面地谈着话。看不见彼此的脸,那种神秘的、缠绵的氛围却因此更浓烈,更私密。
“嗯。”他只有承认,他笨蛋一个,被方寻弄哭,又被方寻逗笑。喜欢他,情绪总被他左右。
他独自诚挚着,方寻却已经魔怔了。
就因为他一遍遍去否定自己的本能,始终不敢信任爱情,所以迟迟触摸不到真相。那种感情蓄积到一定程度,即将触底反弹,他却半点察觉不到危险。
他这么地爱捉弄林瓒,爱在他那里获得占有欲的满足,不知疲倦地说着那些绝不会对另一个人说出的话,还不知道那是什么吗?
他一次又一次地被林瓒激起天性里的强横、痞性,还自欺欺人地把这种心动和不受控制当做是身体的异状,病态和疲累的表现。
只有睡眠在不经意间打破他的自以为是,粉碎一切假象。
云朵一般的酣眠之中,他闭合的双眼上跳动着湿红的光线,反反复复地播放荒诞的、张力十足的画面。
理智尚存的幻境里,他还以为自己只是欣赏林瓒的那份天真,并决心要保护他,像保护方选一样。
那他如何解释这种不合时宜的兴奋?他的身体激动得快要炸开,一条隐秘的内部的线紧紧绷着,串联他的头脑和他的手脚,中间系着代表欲望的器官,那玩意儿不停涨大,玩弄着这根脆弱的线。
可怕的力量!这线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掉。
眼前的林瓒哭泣着,眼泪一颗又一颗地砸下去,闪烁着,可怜得要命。
而方寻在干什么?他呼吸收紧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凝视他的泪水,凝视那些碎开的情/欲之花。
他的喉结慢慢地滚动,像一滴岩石上的水,同那些眼泪一齐砸下,在心中黑暗的那池潭水里砸出“滴答”的声响。
“你在为了我哭,是吗?”他在梦里这样问。
又听到现实里林瓒那句轻轻的回答:“嗯。”
他也顾不上分清哪一刻意识清醒着,浅层的、深层的意识在梦里相遇、碰撞,总归是彻彻底底把他的想法给暴露了。
“很痛?”他状似温柔地再问了一句,吻上那颗痣。
林瓒摇了摇头,他又要故意把他弄痛,扳着他的下巴,蛮不讲理地低声说:“你以后,只准为了我哭。”
不对不对,谁在说话?
他分不清梦和现实的界限了。他在害怕,想逃开,想远离这个画面。他的眼皮不安地跳动着,竭力要睁开。
这时,一面巨大的镜子立起来,方寻困惑地抬起眼睛,看向那里面的镜子,但他看到一个极度陌生的自己。
镜子里,他搂着一个男人,迷恋地亲吻着那人的头发。接着,那个他自己也抬起眼睛,轻蔑地、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整个梦境被降下几十度的温度,他被冻得哆嗦,猛地睁开眼。被子里还是一片高热,方寻却冷得出奇,他身上全是凉透了的汗,如同在水里过了一遍。
窗外凉风阵阵,泛青的天空中,启明星正亮。屋子里灰蒙蒙的,无数个灰色的、白色的点仿佛在虚空中跳动。
方寻脑子里混沌着,他什么也思考不了,麻木地闭上了眼睛。
七点钟的时候,姜悦来敲门了:“小寻,你怎么还没起,上学要迟到了。”
方寻只觉得焦渴,手也抬不起来,嗓子嘶哑:“帮我请假,妈。”
姜悦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拿来钥匙开了门,着急地走到他床边,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你发烧了。”
“先帮我请假吧。”方寻再度闭上眼。
姜悦吓了一大跳:“好好好,妈妈给你请假,我们赶紧去医院。”
“不去医院。”方寻声音微弱,却坚持着说,“吃点退烧药就好了。”
他的思绪很轻,飘忽着,却很清楚地憎恨起自己来。他看到林瓒哭,不去哄他,反而觉得他哭得令人心动。
他怎么这么无耻啊。
第37章
方寻的身体向来不错,这次烧得却厉害,吃了药以后一整天都没降下温度。他浑身都没力气,只想睡觉,但姜悦害怕他烧出什么毛病,不容分说地带着他出了门。
到医院时差不多九点了,输液大厅里人不多,他靠着冰凉的椅背,身上盖着姜悦带来的小毛毯。姜悦给他包得严严实实的,小毛毯都绕过了他的脖子,两角塞在背后。他觉得自己看上去肯定有点好笑。
隔壁坐着对小情侣,女孩儿在输液,头靠在男友肩上,手被他握在手里暖着。方寻不时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你脸好红。”
“发烧了当然红呀。”
“好生气,你对着我都没有这么脸红过!”
“你怎么这种醋都吃呀。”
“就吃,该死的病毒快滚快滚。”
方寻轻轻笑了下。
女孩子很敏锐,意识到被人听到了,羞得要命,看了方寻一眼后赶紧把脸埋进男朋友肩膀里,没输液的那只手在他胸膛上砸了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