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搂住她,边笑边温柔地哄着:“没事啦。”
姜悦走到茶水间去帮他接热水了,这会儿不在,方寻不知不觉心底有点酸涩。
他埋下头,把半张脸也埋进毛毯里,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做那种梦?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片段。林瓒醉酒后趴在他肩头唱歌,林瓒那只拿着香水瓶的手,林瓒看着他说“我们试着去多理解对方”,林瓒因为他掉了眼泪……
问题难道是出在那些眼泪上面吗?
太下流了。梦里面的每一个姿势,每一句话,都下流得让人难以接受。
一连打了三天点滴,方寻才好起来。但他的心总蒙着层阴翳,为了那个梦而心神不宁。
林瓒打电话来时,他们已经好几天没联系了,他看到屏幕上的名字控制不住地慌张起来,一阵心虚。
他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一切,怎么去面对林瓒。
“喂。”他的声音显得低缓。
林瓒却很急切地说着:“你怎么发烧了,好点了吗?为什么不跟我说,要不是今天碰上小选了,我还不知道这事。”
“我没事,已经好了。”方寻对林瓒感到愧疚,怎么也要为自己胡乱的意/淫而忏悔,但他一听到林瓒的声音又不太控制得住自己的情绪,怕他听出异状,便刻意冷淡了几分。
有些东西开了条口子,就再也缝合不回去了。
林瓒声音变得没那么激动了,再问道:“你怎么没告诉我啊?”连这几天给他发的微信消息也没回复。
“怕你担心。”方寻听出他的几分委屈,很快说道,“我已经好了,没事的。”
“我来看看你吧,你在医院还是在家?”
方寻现在甚至有点害怕见到他,说:“已经全好了,不用担心。”
可能他言语间的躲闪太明显,林瓒沉默了一会儿,再说了句:“行。”
电话挂断了。
方寻握着手机,眉间慢慢蹙紧。
愧疚感和自我厌恶感不停地加深,他根本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一个陌生的自己。虽然处在青春躁动期,但他一直不怎么有那方面的需求。看过的片屈指可数,也从来没对什么人有过越轨的想法,怎么偏偏就……
艹。他丢开手机,把头埋进胳膊里。
而且,刚刚林瓒好像生气了。换谁谁不生气?特意打电话关心一个人的病情,那人却冷冷淡淡的,好像自己的关心十分多余,一定很气。
他肯定要气得红眼,说完“行”以后就把手机一扔,再狠狠砸一下沙发。
方寻想到一半觉得他有点可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跑偏以后又涌起恐惧的情绪。
他越来越频繁地觉得林瓒可爱了。
每一次林瓒朝他跑来,他都像浮在云端,身体轻软愉悦。而他也总是渴望着林瓒到他身边来。
他想,这样的一个人,出现在眼前就让我开心,我却这样地在肖想他。
我真的,太恶心了。
最恶心的是,那晚做了梦以后,他的身体却记住了那种滋味,此后几个夜晚,他都在梦里重复着那样的行为。
白天,他巴不得把自己揍一顿,愤恨地告诉自己别他妈再想了。夜里,最深最直白的欲望全都跳出来,狂欢着,凶神恶煞地揭示着他有多少肮脏的、真实的想法。他越想要克制、隐忍,梦里那个陌生的方寻就越要他看到他实际上到底有多疯狂。
方寻快要受不了了。
连杜瑞都忍不住在课间休息时对他说:“寻哥,节制一下,你才刚退烧呢。你看你这黑眼圈,这脸色,啧。”
方寻一把抓住他,让他凑近来,咬牙切齿地问:“我总想看人哭,是什么毛病?”
杜瑞一脸惊讶,隔半天嘿嘿笑着说:“变态啊你。”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方寻的心却沉了下去。他放开杜瑞,轻描淡写地笑骂了一句。
心头却难受得厉害。果然是变态。
梦里面,林瓒都哭成什么样了,他还那么兴奋。每个夜晚,都要欣赏他的眼泪。
那些不为人知的倾向,那些他以为永远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的罪恶的念头,就在见过了林瓒的眼泪以后,气势汹汹地朝他而来。
……
眨眼便到了周末,是方寻跟客人约好拍摄的日子,他原本想让林瓒过来帮忙的,就可以两个人待在一块儿。但现在他是根本没脸见林瓒,就一个人带着相机和灯出了门。
民宿里环境很好,光线也不错。方寻自己请了一个造型师来给客人做头发、化妆,开拍前他就坐在一旁等。
那个叫元元的顾客长得挺美,造型师一边给她化妆一边夸她皮肤好,她就弯着眼睛笑。但她的目光总落在方寻身上,一直跟他东拉西扯地聊天。
方寻这一周心情都不是很好,听她讲话听得烦闷难当,但心里又清楚这只是迁怒,强行忍了下去。
只是元元实在是个话多的女生,又知道自己漂亮,见惯了旁人对美女的宽容,那种眉飞色舞的劲儿怎么都让方寻有点吃不消。
妆化好了,造型师在帮她做头发,她就托着腮问方寻:“你有没有女朋友啊?”
方寻冷淡地将目光瞥向窗外,说:“没有。”
元元嘻嘻哈哈地笑起来,回头对造型师说:“这么帅也没有女朋友呢,我顿时心里平衡了。”
造型师轻轻扯了扯她的头发,让她别乱动,又故意用带点生气的口吻说:“你平衡什么呀?我看就是你们眼光太高。”
元元毫不掩饰地看向方寻:“可能是吧,我眼光是还挺高的。”
方寻有些心不在焉的,没注意到她的眼神。
元元也没气馁,一个劲儿跟方寻搭着话,私人问题见他不愿意多说,又提起摄影上的事情。
她应该关注方寻有很久了,对他很多片子都非常熟悉,哪些细节都说得出来,又一脸崇拜。这样子的客人,尽管方寻不是很能招架得住,还是没办法对她说出太冷漠的话。
造型做好后,造型师便先离开,准备开拍了元元才告诉方寻她要换一下衣服。
方寻看着她身上那条崭新的碎花裙:“不穿这个吗?”
元元笑起来,刷得根根分明的睫毛在阳光里投下影子,脸颊上红的不只是腮红:“我带了专门拍摄的衣服来啊。”
方寻只细微地皱了下眉,说:“那你最好小心点,不要蹭乱了妆和发型。”
“知道啦。”她提起自己的袋子轻快地进了卫生间。
她也没带朋友一起来,又约在民宿里,方寻一时间有点懊恼,刚刚应该让造型师多呆一会儿的,还可以避避嫌。
虽然这听上去很可笑,但等她出来后方寻松了口气。她换成了一条白色的吊带裙,不怎么暴露。
开拍了,她先坐到钢琴旁边,随意地弹了几下。她不怎么畏惧镜头,表现得还算自然,拍得挺顺利。
接下来又换了几个地方,方寻一进入工作状态就专注起来,话不多,只引导她做出更漂亮的姿势。
一个小时之后,元元到床上坐下,喘了口气:“啊,没想到拍照这么累。”
方寻笑了下,没出声,翻看起相机里的照片。
“诶也让我看看呀!”元元不满地叫他,冲他招了招手。
方寻看着那张床,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立在床边给她看。他个子高,元元又坐着,都不怎么方便看,她撅了撅嘴:“你怎么这样啊!”
没等方寻倾下/身体给她看,她就自己跪坐了起来,自发地揽住方寻的一只胳膊,嘟囔着:“刚才那样我怎么看嘛。”
方寻下意识躲了一下,元元却拉住了他,催促着:“翻下一张好不好。”
方寻耐着性子给她看着照片,她看着照片兴奋起来,又夸起方寻:“这是我吗?你好会拍啊。我的妈,我好好看啊。”
方寻一张张翻得很慢,再问她有没有什么意见,等下再拍摄的时候可以改进一下。
元元摇起头:“太好看啦,不需要改。”
方寻正要说“那我们继续吧”就感觉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手臂,在那上面蹭了蹭。
他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是什么,像触电似的,猛地甩开了元元:“对不起!”
元元瞥了他一眼,才又慢慢地笑了起来,她唇形偏长,笑起来拉成一条弯弯的线。涂了口红的鲜艳的嘴唇再张开:“拍照半天不累吗?”
方寻不是读不懂暗示,但他情愿自己没懂。“我只会拍照。”
元元的脸色一点点地变了,她半躺在床上,晃了晃左脚:“不是吧?”
她倒也不像之前表现得那么好脾气,直白地嘲讽着:“处/男?还是,只跟喜欢的人做?”
方寻别过眼睛:“关你什么事。”
“行吧。”元元也没有再装模作样,只是像个成熟的大人一样,自以为善良地给出劝告,“小朋友,你以后就知道,男人不是那么清高的动物。”
没等方寻再说什么,她冷冰冰地扔了一句:“出去,我要穿内衣。”
艹。方寻闭上眼,转过去抓起灯架就往外走。他走得很急,还撞上了钢琴的一角,腿被撞得火辣辣地疼。
元元又在他身后发出了一声讥讽似的冷笑。
他一路下了楼,在木质楼梯上踏出咯吱咯吱的剧烈的响声,匆匆出了民宿。
一出门,他就立刻点开跟元元的微信界面,把之前的定金转回给她。
艹。
他又在心里骂了句脏话,简直不知道说什么了。
整个人好像给泼了一层黏腻的胶水,糊在身上难受到要命,但怎么也挣不开。他又立刻抓起相机,把之前拍的照片删了个精光,一想到拍摄时她竟然没……
艹你妈的。
方寻在路上胡乱地走着,灯架子就那么扛着,灯也没关,相机也还挂在脖子上,重得很,他却没反应似的。
一直走到一个十字路口,他顶着路人诧异的目光走过斑马线,到了对面才重重地喘出一口气,把灯关了,再把灯才从三脚架上拆下来,把东西收好了放进包里。
他站在原地整整十分钟。
这时候是下午四点,阳光还很毒辣,在他背上和后颈上不留情地照射着。在灼热的天气里,他的心同样滚烫,有点恶心,受到的冲击也不小。
但是,这跟对待林瓒的那种冲动截然不同。他面对诱惑,心慌意乱,可丝毫没有想要对着这诱惑低头。
这种诱惑像条毒蛇,拥有着美丽的花纹、艳丽的蛇信子,刺激着感官,却只让他想逃。
林瓒一点没诱惑他。他只要笑一笑,哭一哭,方寻就走不动路了,心甘情愿地沉溺、放纵。
这是为什么?
方寻猛地站直了,从包里拿出手机,给林瓒发微信:你在哪?
隔了好一会儿林瓒才回复他:在补习,怎么了?
方寻立刻回复:补习班在哪儿?
林瓒给他发了一个位置,又疑惑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方寻仰起脸,让太阳也完全照在他的脸上,直到完成了这一奇怪的仪式,他才低下头,不顾眼花打着字:特别想见你。
下了车,方寻径直走向那幢老楼的电梯,用手指按了电键,补习班在二楼,但他等不及走路了。他觉得他的头脑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观点,它们彼此对立、冲撞,吵了个没完没了。
他暗暗捏紧了手,尽管上次电话后他们已经没再联系,关系闹得有些僵,但现在想要见到林瓒的心情半分不减,他实在太过想念林瓒的气味、温度。
“方寻。”电梯刚到,林瓒却出声叫住了他。他刚刚从楼梯上走下来,就站在楼梯间的出口,背对着他。
方寻定了几秒,没有立刻转身。
林瓒再叫了他一声:“方寻?”
方寻这才转过头来看他。他没有停顿,看了他一眼就立刻向着他走去。
“方寻。”林瓒再叫了他一遍,却被一下子拉住了手腕,往里面走了好几步。
楼梯间里的灯是声控的,这时忽地亮起来。
方寻紧紧地拉着林瓒的手,低下头认真地看着他,还是不出声。
林瓒不知道他怎么了,也只有仰头看着他,但心里隐约察觉到方寻此时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上次他生病了,却拒绝了林瓒的探望,现在又是怎么了?
没有声音,灯光又熄灭了,狭窄的楼梯间里没有窗户,变得漆黑。两双眼睛泛着微微的光亮,在黑暗里眨动着。
“今天没有喷香水?”好一会儿过去,林瓒才听到方寻嘶哑的声音。
“恩,”他声音也放轻了,都没有让灯光亮起来,“没喷。”
“那怎么还这么好闻?”方寻凑到了他的颈侧,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脖子上。
林瓒不知要怎么回答他,只想问他“怎么了”,还没有问出口,方寻就一下子搂住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低声说:“我今天被一个问题给难住了。”
林瓒的心顿时重重一跳,他想了又想,几乎没法逃避地又想起上次那个极度令人失落的问题。再联想到这几天方寻的态度,他的心又僵了僵。
林瓒觉得身上开始发冷,他预料不到方寻要说出怎么样的问题,但这个情形下,方寻的状态让他不能往好的方向猜。
林瓒暗自深吸一口气,问:“什么问题?”
“是不是只对喜欢的人才可以。”方寻说。
“恩?”林瓒困惑地微微睁大眼睛。
方寻突然直起了身,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