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凡:“……”抽奖一等奖加餐一个炒蛋,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虽然他自己心里也偷偷这么怀疑过……
“无论如何,”傅明渊卷起地图,“我们迟早要过去那边的,不是今晚就是明天。既然有任务要求,那就趁现在去看看吧。”
纪凡点点头。
忙了一整天,两人都有些疲惫,但为了这颗神秘的蛋,他们还是重新穿好防寒套装,带着探险工具出发了。
通往东翼的大门牢牢锁死,傅明渊敲敲门板,又在四周摸了摸,心里便有了估量。他动作干脆利落,直接掏出电钻,暴力卸下了锁扣。
纪凡看他现场表演五分钟撬门大法,突 然由衷觉得,就算哪天傅教授惨遭学校裁员,失业再就业应该也挺快的……
还没等他脑补完,厚重的大门已经豁然洞开,两人顺利进入了这座庞大科研站的另一边。
比起车间、电机站与生活区为主的西面区域,东翼似乎以实验室为主。
走廊两侧排列着玻璃门,门后实验室的百叶窗紧紧关闭,光线昏暗,一片死寂。
纪凡跟着傅明渊,慢慢往前走去,越往里,越能感到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像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冷冻柜。
粗糙地面上铺着细碎的冰晶,可能是由于水管爆裂,也可能是摔碎了某些玻璃制品。靴底踏在上面,沙沙作响。
走廊的尽头,是另一扇玻璃门。
玻璃上爬满层层叠叠的冰霜,像是大夏天从冰箱里取出的饮料罐,直冒寒气。
冰层阻碍了视线,纪凡贴近了细看,却还是完全看不清房门另一头的情形。
未知的事物总让人感到恐惧。可是,根据建筑物结构图,想要到达目的地,必须继续往前穿过这座房间。
四周安静极了,只剩下空落落的脚步声,走廊深处偶尔传来一声闷闷的回响。
纪凡有些心慌,刚想说要不回去吧,就见傅明渊已经从旁边抽出了一柄鲜红的消防斧。
斧头上也结着冰棱,却完全无损于它的锋利。
傅明渊单手提着斧头掂了掂,将工具包塞在纪凡手里,微微眯起了眼睛,偏头看向眼前的大门。
下一秒,他用力挥动手臂,重重劈上了那片玻璃。
玻璃门的材质大概是经过了防碎处理,一斧头下去,只出现一道浅浅的裂痕。
傅明渊挑挑眉,后退了两步,改用斧头去撞击玻璃的四角。
一下又一下,蛛网似的裂痕吱呀呀蔓延,很快布满了整片玻璃。最后,他往正中位置补踹了一脚,整座玻璃门便彻底坍塌下来。
钢化玻璃碎裂成珠玉似的小块,唰啦啦弹跳着落了满地,像断了线的珠帘。
光线变得明亮起来,纪凡下意识朝光源处张望,这一眼看见的场景,令他微微睁大了眼——只见,雨幕般飞溅的玻璃后方,露出了一座巨大的温室花园。
不,说温室或许并不恰当。
整个花园都已经被霜雪覆盖,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冰雪花园。
水培、土载、营养钵、全自动滴灌系统,各种先进的种植工具应有尽有。只是,连同它们精心照料的绿叶一起,室内的所有物品,都在极度的严寒中冻结了时间。
房顶垂下吊兰状植物,枝叶呈现出晶莹剔透的白色,透过冰霜,连叶片脉络都清晰可见。
无论鲜嫩的绿芽、娇艳的花苞、或是深褐色的枝干,统统被白霜覆盖,犹如一片奇幻异景。
两人穿行其中,沿着温室中央的小道缓慢前进,不时需要垂头躲过顶棚上过长的冰晶藤蔓。
这里本该是生机勃勃的亚热带花园,如今却成了一尊硕大的冰雕。
纪凡有些说不出的畏惧,加快脚步,上前扯住了傅明渊的衣角。随后,一只温暖的手扯开衣服,反手握住了他,牵着他往前走去。
“这只是自然的选择。”傅明渊淡淡道。
短短一瞬,他们已经通过了这座巨大的墓园,重新踏上了另一条走廊。
进步站的位置离极点更近,因此,极夜也会更早到来。如今只是四月,天色却已变得灰蒙蒙,像是雾气笼罩的黄昏。
比起花园,走廊的光线更是昏暗,甚至看不清脚下的路,纪凡夜视能力很一般,一路走得跌跌撞撞,总是绊到脚下的杂物。
咔嗒一声轻响,傅明渊摁亮了电筒。温暖的手电光照亮前路,也映出了面前那个高挑的身影,纪凡抬头看去,稍稍安心了一些。
“小心点。”傅明渊牵着他跳过一盘废弃的电缆。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嘀嘀”一声电子音。声音很轻,可放在如此安静黑暗的环境 里,却不亚于刺耳的闹铃。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停住脚步,屏息静待。
“滴——”又是一声响。
“在那边。”傅明渊立刻做出了判断,拉过纪凡,朝走廊尽头的一间房间快步走去。
果然,随着两人接近,有规律的电子音变得更清晰了。
傅明渊停步在门口,静静等待片刻,确定无碍后,便轻手轻脚地转开了门把。
雪亮的手电光划破房内黑暗,纪凡从傅明渊身侧探头看去,只见宽大的实验桌上,整整齐齐排列着十几个结构复杂的箱子。
其余的塑料箱全都死气沉沉,唯有最深处的一只箱子,轻闪着漂亮的呼吸灯,不时发出一声“嘀”的响声。
这是……?
纪凡胆子大了一些,松开傅明渊,跑到桌子旁边,扒着那只箱子往里看去。
这一眼让他情不自禁地微微张开了嘴,露出诧异的神情。只见,隔着多层有机玻璃,箱内柔软的毛毯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只大白蛋。
蛋安安静静地躺着,好像正在沉睡。
傅明渊也跟上他,拈起一旁的俄语标签扫了眼,挑眉道:“帝企鹅?”
不仅是这一只,其他所有箱子全都贴着形形色色的标签,种类几乎涵盖了南极所有现存的企鹅种群。
这座实验室,赫然是一个大型的极地动物育儿室。
纪凡手下按着的箱子是新款的全自动孵育箱,设计有紧急断电装置,一旦停止供电,可以靠自带的蓄电池撑上几个礼拜。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大部分孵育箱都因电量耗尽而陆续停止了工作,蛋里未出生的小企鹅也在寒冷中死去。
足足二十个孵育箱,还在正常运转的,只剩下这最后一只。
“大概还能撑三个半小时。”傅明渊瞥了眼电子面板,“这边的电池也快到极限了。”
要知道,里面可是企鹅啊!软乎乎、毛茸茸,走路一摇一摆的小企鹅!
纪凡的眼睛微微发亮,扭过头去看傅明渊。
尽管无法开口|交流,但傅明渊还是准确地接收了他期待的眼神。
“怎么,你想养它?先不说帝企鹅的孵化率有多低,就算孵出来了……”傅明渊停顿片刻,皱眉道,“你打算怎么喂它?我们从哪里去找鱼虾?”
他说的不无道理,即使靠系统帮助找到了合适的鱼虾肉,他们也很难模仿企鹅爸爸的动作来喂养挑剔的小企鹅。
纪凡有点失落,眼尾微微耷拉下来,依依不舍地瞅着那颗还在酣睡的蛋。
难道……要这样放弃它了吗?
傅教授站在旁边,猝不及防被可怜巴巴的狗狗眼击中,呼吸骤然乱了一拍,干咳一声改口道:“那个,其实,如果非要养的话,也不是没有办法……”
纪凡立刻仰头看他,乌黑的眼睛里盛满了期待。
傅明渊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总之,先把蛋抱回去吧。”
闻言,纪凡站了起来,傅明渊还以为他要拿保温箱,侧身让开了半步。谁知,纪凡突然换了个方向,张开双臂扑进了他怀里。
第二次遭遇投怀送抱,傅明渊依旧毫无防备,整个人呆呆站着,连肌肉都僵硬了。
埋在胸口的柔软黑发动了动,对方仰起脸来,漂亮的桃花眼成了弯月亮,笑眯眯地冲他比了个口型:“谢谢。”
傅明渊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别扭地转过脸:“这、这有什么好谢的?”
纪凡又笑了一下,松开他,欢快地抱起装着企鹅的小箱子,走回他身旁。
另一边,傅明渊仍旧愣愣站在原地,感受着怀抱里残余的温软触感,他的耳廓背面爬上了一点红色。
“这、这有什么?”他胡思乱想着,“别说是企鹅了,就算想养熊猫也行!养活,必须能养活!”
第59章 双人睡袋
第二次路过“花园”,或许是因为怀里暖和的孵育箱,纪凡对眼前的诡异景象没有那么畏惧了。
——说到底,只是一座失去了主人的废弃花园而已。
冰雪末世般的花园里,他抱紧了怀里的蛋,另一只手,则被走在前方的男人稳稳当当地拽着。
厚重的合金门板轰然闭合,将严寒隔离在身后,两人重新回到了温暖的中庭。
第一件事,就是要给孵育箱充电。
随着电力消耗,呼吸灯变得越来越黯淡,恒温系统也在慢慢失效,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傅明渊动作很快,不知从哪里接来一个长长的插线板,三两下就成功给桌上的小箱子供上了电。
指示灯瞬间变得明亮起来。
摆在桌上,甚至可以充当室内照明。
纪凡盯着那颗蛋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喜欢。
不知怎的,虽然它现在只是一颗圆溜溜的蛋,但他已经可以想象到里头带着绒毛的小企鹅的模样了。
“破壳大约就在这两日。”傅明渊突然开口。
纪凡困惑地歪了歪头,就听他继续解释道:“帝企鹅孵化期在两个月左右。标签上最后一次记录的生长日期是35天,而这些保温箱被匆忙遗弃,大概也是一个月前的事。”
35天加一个月,差不多正好是60天,纪凡算了算日子,觉得对方说得有理。
傅明渊也凑到他身旁,垂眸望向那枚蛋,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两人头对着头,靠得很近,纪凡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灼热的呼吸。他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去,却见傅明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
傅明渊抿唇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繁殖期的事?”
纪凡一愣,很快回想了起来。
是的,傅明渊早就提起过动物行为异常。帝企鹅通常在三四月前往繁殖地,并且赶在安全的冬季生产,但今年,它们并没有如约来到繁殖地。
按理说,正常的企鹅蛋应该出生在五月六月,但是这颗蛋……
如果他们的推断没有出错,这颗蛋应该是出生在二月。
繁殖期提前了整整三个月,难道这也是行为异常的表现吗?
“不太可能,”傅明渊否决了这一设想,“我不专攻这一块,但和队里的其他专家聊过。极端气候下,动物的确可能会中止□□行为、或者遗弃幼崽,但是提前求偶……这极少发生,实在是太反常了。”
而且,这颗蛋并不是唯一的特例,实验室里还有十几颗和它一模一样的、提前出生的企鹅蛋。
不同品种,不同家族,十几颗孤零零的蛋,究竟是极端天气导致的大规模繁殖时间异常,还是说背后藏着其他原因,甚至有可能是人工干涉的结果?
纪凡左思右想,百思不得其解,整张脸都纠结地皱了起来。
不过,在科考站空无一人的状况下,他们的疑问注定无法得到回答了。
静默片刻,傅明渊率先回过神来,忍不住捏了一把纪凡的腮帮子:“别想了,先休息吧。等明天再做调查,或许实验室里还存着其他档案。”
天色依旧灰蒙蒙的,分不清是凌晨还是黄昏,但时针已经指向了午夜。
从早忙到晚,一旦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困意便再也抵挡不住,一阵阵地涌上头顶。
不过,米哈伊尔的房间实在是太乱了,尤其是那硬邦邦的红菜汤解冻后,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完全不能住人。
他们转头搜索了其他的房间,里面大多堆满了私人物品,只有对门的另一间宿舍看起来相对整洁一些。
纪凡抱着睡袋走进去 ,房间里空空荡荡,被子叠成豆腐块形状,书架上的工具书按照高矮排列,桌上只放了马克杯和牙刷,杯柄和牙刷头全都整齐朝向同一个方向。
整个宿舍毫无人气,典型的军人作风。
就在这时,他听见傅明渊在背后轻轻笑了一声。
“真巧了,”傅明渊屈起食指,扣了扣门牌,“这是安德烈的房间。”
纪凡脑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安德烈和米哈伊尔……他们不是一直在互相通信吗?
可是,既然都在同一个科考站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什么还要写信?
这困惑也仅存在了一瞬间而已,因为他实在是太困了,大脑像塞满了浆糊,一动也懒得动。
打着哈欠摊开睡袋,纪凡脱掉外衣钻了进去。
等他躺好,傅明渊举着手电检查了一圈,确认无误后,也抱着睡袋走到他身旁躺下。
遮光帘严丝合缝,黑暗里,纪凡睁开眼睛,轻轻地眨了眨。
他原本以为自己困得要命,就连站着都能睡着,可是,这会儿躺下了,精神反倒清醒起来。
耳畔传来均匀的呼吸,纪凡偏头看去,黑暗里显出男人模模糊糊的侧脸轮廓,额头饱满,鼻梁高挺,下颌弧度流畅优美,眼睛看不清楚,但想当然也是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