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昨天晚上他们谈论的话题,江与别微微蹙了眉,他有点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说。
肖恪其实是个极有分寸的孩子,即便自己不说,他也断然不会做出让彼此尴尬的事情来,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可昨天他脑袋一热说了那些话之后,肖恪会怎么想?是觉得他江与别自作多情,还是说已经明白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早就被看穿了?
江与别心里暗骂自己,他怎么就能把事情办成这个样子?
现在的他都有点不知如何面对肖恪。
江与别想要先走,但四个行李箱拦住了他的去路,随即想想其实没有这么做的必要,早晚要见的,等下上车的时候就要见。
躲这一时做什么呢?
但宋毅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回应,开始不由的担心,刚要给前台打电话让他们送备用房卡过来的时候,七七上来帮忙了,见到宋毅在敲门,开口说了句:
“恪哥不在房间里,已经走了。”
江与别愣了一瞬,随即开口问:
“走了?去哪里了?什么时候走的?”
“一早就走了。”七七说:“说是和朋友约好了在学校见面然后一起出去玩,因为太早了,所以就没打扰你们,跟我发了个微信。”
宋毅啧了一声,但随即想想还挺美:
“不错不错,我还一直担心小恪的性子在学校里交不到什么朋友,这都跟朋友一起约着出去玩了,应该是玩的挺好吧?拍戏拍了快两个月了,也没和同学见面,去玩玩也挺好。”
说着便推着行李往前走了,走了一段路之后才发现江与别并没有跟上来。
“愣着干嘛?走啊。”宋毅喊道。
江与别这才将视线从肖恪的房门收回,继而推着行李离开了他们朝夕相处了近两个月的地方。
因为肖恪的不告而别,江与别一路上都心不在焉,车上宋毅跟他说了几次话都没得到任何回应,到最后宋毅都来了脾气不再理他了,江与别没觉得什么,甚至还庆幸耳边清净了不少。
耳边清净了,但心里却还是很乱。
他没想到肖恪会躲着自己,会走的不声不响。
但回头想想自己昨天所说的那些话,不就是在暗示肖恪这么做吗?
暂时不见面,快速出戏,让他意识到那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幻觉一场。
有些话说的再委婉,但是对于心思敏感的孩子来说还是一把利剑。
至于被刺的有多狠,只有那个受伤的孩子知道了。
可能是天干物燥的原因,宋毅的脾气到家的时候都还没有好转,帮着江与别把行李搬到电梯之后直接开车走了,头也不回,留下江与别一个人面对着四个硕大的行李箱。
这个兼职助理真的是要不得了,架子越来越大,还是肖恪好,如果肖恪在……
但肖恪不在,肖恪不知道去了哪里。
江与别叹息出声。
等江与别好不容易将四个行李箱全部搬回家之后,又面临着将里面的衣物全部清洗干净分类放好,不由蹙了眉,太麻烦了。
为什么上次拍戏回来的时候没有这个困扰?哦,对了,上次从云滇回来的第一天,肖恪就将这些全部整理好了。
规规整整,让人挑不出任何的错。
他被肖恪照顾的太好了,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剧组,只要有肖恪的地方,他都过的很顺心舒坦,从来不会为这样的琐事担心。
要不先放着,等肖恪下次来的时候再整理?
可……肖恪还会来吗?
用泡面解决了午餐和晚餐,然后江与别到底没忍住给肖恪去了个电话,他原本以为肖恪不会接,但却意外的接听了:
“哥?”
语气平平,没有任何波澜,自然而然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在哪儿呢?”江与别问。
“外面,和同学露营。”
江与别有心想问问在哪里露营,因为根据他对肖恪的了解,他远没有一起出门去露营的朋友,但他还是没有问,肖恪回答的这么波澜不惊,肯定早就准备好了答案。
问了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吧。”肖恪说:“有事吗?”
“没事,只是问问,后天回来的时候宿舍让住吗?不让的话我去……”
“让住的。”肖恪打断江与别的话:“我都问好了,现在也可以住的,你不用担心。”
江与别静默几秒才应了一声:
“好,那你好好玩。”
“哥再见。”肖恪说完便挂了电话。
整个电话没有一点问题,肖恪情绪也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但江与别却又莫名其妙的放不下心。
从这天开始到开学,江与别都没有和肖恪有任何的联系,更没有见过他,那四箱的行李还在门口的位置放着,反正他不缺衣服穿,放着就放着了,他不是一定要等肖恪来,而是真的懒到不想收拾。
不见肖恪的这几天,江与别一开始有点想东想西,觉得自己之前的话说的不合适了,也觉得自己应该换一种表达方式,甚至还想着要不要干脆把话摊开了讲,毕竟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
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彼此之间也没有了联系,江与别所有的想法都淡了下来。
有时候也会觉得现在的状态也不错,说不定随着几天不见不联系,肖恪对自己的想法就真的淡了,说不定真的
只是入戏太深,离开了剧本感情的加持,就真的不喜欢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大家都能松出一口气。
江与别依旧没有今天是周几的概念,但是随着他在家里折腾的时间越来越久,家里下脚的地方也越来越少,江与别才意识到,肖恪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家里了。
翻了一下手机日历,这才发现其实也没多久,他回到家里也才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但怎么就折腾成这个样子了呢?
以前半个月不收拾也觉得还好,但现在却觉得有点无法忍受了,是因为肖恪出现这快一年的时间都让家里保持了一个舒适的氛围,所以连现在这点程度都忍不了了吗?
江与别啧了一声,不再想这个问题了。
今天是周二,肖恪明天怎么着也该来了吧?
江与别期待肖恪来吗?
期待的。
但这种期待并不是急于让他来收拾卫生,他期待的是看到肖恪现在真实的状态,毕竟上次的那次谈话之后两人便再也没有见过,总要看一眼才放心。
或许因为上次说错了话的愧疚让江与别觉得明天肖恪过来不应该太累,否则显得自己未免太不是人,所以江与别竟然破天荒的打扫起了卫生,虽然不得其法,只是将表面所有的东西都扔进了洗衣房杂物间,但看着勉强整洁起来的客厅,也生出一种成就感。
他甚至觉得肖恪可能会觉得惊讶。
但肖恪尚未来得及惊讶,江与别便先一步惊讶了。
晚上肖恪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江与别看到肖恪名字出现在屏幕上的时候有点诧异,但还是接了:
“肖恪。”
“哥。”肖恪的声音依旧平平,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我打电话跟你说一声,我明天不过去了。”
江与别心口一紧,没说话,直觉告诉自己肖恪的状态还是有被影响到,但他又不敢问,所以只能等肖恪自己开口解释。
“新学期了,我们的课表都变了,我周三下午有课了,我可能要周日才能过去了。”
江与别这才想到新学期换课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微微松了一口气,刚要开口说‘好,那我等你’,却不想肖恪的话还没说完:
“哥,周日的时候叫上宋叔叔,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叫他做什么?”江与别疑惑。
“我可能要辞职了。”肖恪说:“以后我大概没那么多时间再兼职了,所以周日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去做工了,一起吃个饭吧。”
江与别的心莫名被刺了一下,想要问问他这么做到底是真的没时间了,还是说上次的话伤了他,让他不想再看到自己,可是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生生嚼碎了,几秒过后他只是笑着说了句:
“好。”
肖恪也在电话那端静默了几秒,继而说了句:“那哥再见,我周日过去。”
肖恪挂了电话,江与别看着手中被挂断的电话久久不能回神,他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可能真的伤了这个孩子。
因为肖恪的这通电话,也因为肖恪的辞职,江与别这一周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肖恪,确定他真实的状态。
不管怎么迫不及待,时间还是按部就班的往前走,不会因为你期待就加快脚步,更不会因为你害怕就会推迟到来。
周日还是来了,江与别起了个大早,因为醒神的时间都被自己缩短了,以至于他下床的时候都有点晕。
肖恪也来的很早,江与别走出卧室的时候刚好听到门响,他迈步走过去看到了正在玄关处换鞋的肖恪,听到声音的肖恪抬起头来,微微笑了下,打了招呼:
“起这么早啊?哥。”
“嗯。”江与别的视线一直落在肖恪脸上,企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但肖恪的表情很正常,也很平静。
肖恪换了鞋拎着两大袋的食材走进来:
“没吃饭吧?那我简单做个早饭,你先吃一口,中午我们再好好吃。”
江与别看着肖恪:
“好。”
肖恪去了厨房,江与别想了想还是跟着去了,没什么奇怪的,他以前就经常坐在餐厅看肖恪做饭来着,他说过,看一个帅哥做饭是一种享受。
肖恪以前都是静静的让他看,完全是无所谓的态度,但这一次,肖恪说话了,问江与别:
“哥,你要不要过来学着做?以后自己想吃的话,你也可以试着做一下。”
江与别静默几秒没有拒绝,走了过去:
“做什么?”
“皮蛋瘦肉粥。”肖恪说:“你最爱吃的。”
“你怎么知道?”
“早餐只要有这个粥,你就会笑,次数多了自然就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了。”肖恪笑了下。
江与别点点头,没说话。
肖恪一直很认真的在教江与别,江与别看似也听的认真,但实际却并没有过心,在肖恪说完做法,回头看江与别问他记住了吗的时候,江与别突然出声转移了话题:
“大二课业很忙?”
肖恪点点头:
“也还好,课程的确是比大一的时候多了点,但主要是有几个师哥申请了一个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已经审批了,然后教授推荐我过去,虽然只是过去帮帮忙,但是我觉得这对我以后也有帮助,所以就答应了。”
“挺好。”江与别说。
肖恪没再说什么,继续做饭了。
粥已经煮上了,剩下的只是调个小菜了,肖恪该教的也都已经教完,江与别站在厨房里到底还是会对肖恪有点影响,他转身看着江与别:
“哥,你出去坐吧,我这边马上就好。”
肖恪很自然,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让江与别看不出一点的破绽,就好像和最初的时候一样,可是一个敏感的小孩儿,在被人说了那些话之后的第一次见面,真的能做到坦然吗?
会不会有点太自然了?
“肖恪。”江与别出声:“杀青那天对你说的话,有些欠考虑了,我有点自作多情了,可以怪我,但别过心。”
肖恪洗菜的手明显顿了一下,但随即便恢复了正常,继续清洗着:
“其实你也没说错,那时候我好像的确有点分不清你到底是乔遇安还是江与别了,而我也不能很好的认识到自己究竟是肖恪还是时年,所以你那么说,大概也是感觉到我对你有点不一样了,对吗?”
江与别看着肖恪,没说话,他其实并没有感觉到,因为他从来也没有觉得肖恪会真的喜欢上自己,如果不是最后一场激情戏的那一声‘哥’,或许江与别到现在都发
现不了。
被一个小12岁的小孩喜欢上,他总觉得有点疯狂。
“你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当时确实有点恼羞成怒,赌气说了‘一点也不喜欢你’,但那个时候喜欢不喜欢,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所以我就用了你教我的方式,暂时不见面。”肖恪说:“好像还挺好用的,我们有半个月没见了吧?除了最开始想了你几天之后,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现在我很清楚我是肖恪,而你是江与别。”
肖恪看着江与别:“肖恪对江与别,只有弟弟对哥哥的喜欢,如果你还期待有点别的,那可能就让你失望了。”
真真假假的话,说的他自己都信了,也说的他自己都笑了:
“哥,你该不会真的有期待吧?”
“对你这个小屁孩啊?”江与别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太小了,我有期待都感觉是在犯罪。”
肖恪笑笑没说话,江与别收回了手:“这是真想明白了?”
“嗯。”肖恪点点头:“想明白了。”
“那性向……”
“性向没变。”肖恪说:“我还是喜欢男生,这个很确定了。”
江与别点点头:
“喜欢男人也没什么,虽然这条路不好走,但也没想象中那么难走,我算是过来人,你有什么不顺心疑惑的,可以来问我。”
肖恪点点头,说了句好。
江与别看着这样的肖恪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