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这个他曾经生活了17年的地方,肖恪一丁点儿多余的感觉都没有,除了对这里熟悉之外,他也觉得自己是个外来客,毕竟这里早已没有自己的家。
村里的路比较窄,加上正值秋收,路两边都停了不少的农用车,他们的车子开不进去,肖恪将车停在路边:
“这里距离老师家没多远了,我们走过去。”
“嗯。”江与别点点头,推门要下车的时候,肖恪拦住了他,将鸭舌帽扣在了他的头上:“别带口罩了,这么热的天气惹人注意。”
“听你的。”
两人下了车,从后座里将准好的礼品拿出来,一个人拎了一些,往老师家里走。
此时午后过一点,街上闲坐的人很少,肖恪特意选了这么个时间过来,也是避免了江与别被人发现的风险。
老师的家的确没多远,靠近村外,独门独院的一户,应该有些年头了,墙壁斑驳脱落,但门前却被扫的很干净。
门没关,肖恪便直接进去,还未出声喊一声,就看到了院内闲坐乘凉的老师。
小院里也有些破旧,却收拾的干净整洁,园内有个小花园,里面是开的正艳的九月菊,还有一个葡萄架,上面的葡萄都红了,却还没有采摘。
老师拿着一把蒲扇坐在葡萄架下轻轻扇着,或许是生过一场大病的原因,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许多,但精神还不错。
肖恪回来没有提前通知老师,老师也完全没想到前几天还只能通电话的人,会突然之间就这么站在自己的眼前。
肖恪变化了不少,不管是气质还是穿着外貌,但老师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拉着肖恪的手,像一个久未见到自己儿子的母亲。
江与别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突然觉得肖恪以前的日子苦是苦了一些,但其实还幸运的很,不管在哪个时间段,都有能帮助他的人。
不然即便再优秀,怕是也走不到现在。
寒暄过后,肖恪介绍了江与别,顾忌着江与别的身份,只说:“老师,这是我哥。”
但江与别却大大方方的做了自我介绍:
“老师您好,我是江与别。”
老师五十多的年纪,对娱乐明星都不太清楚,江与别这个名字听在耳里,虽然觉得熟悉,却依然比不过肖恪口中的‘我哥’,她和江与别握了手:
“电话里一直听肖恪提及说了有个哥哥,对待他像对待亲弟弟一样的疼惜和关照,谢谢你让他重新有了家人,让他越来越好。”
江与别客气了两句,老师便招呼着他们坐下了,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肖恪和老师在叙旧,说了很多肖恪在高中时候的事情,虽然肖恪的性子注定没有什么特别有意思的故事,但江与别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好像他也跟着那些回忆,参与了肖恪整个少年时光。
“对了。”老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你之前一直都不肯告诉我卡号,我也没办法把钱给你打过去,现在你回来了,说什么都要收着,我都存好了。”
说着便不顾肖恪的阻拦起身去了屋内,肖恪无奈的叹息一声,回头看向江与别,江与别微微笑着,没说话。
“哥,其实之前我向你借的40万是……”
“我知道。”江与别说。
“你知道?”肖恪诧异:“你知道什么?你让人查了?”
“没有。”江与别看了一眼老师进去的房间,确定她现在还没出来便抬手捏了捏肖恪的脸:“我知道你不会做坏事,这就够了。”
至于其他的,并不是很重要,而且这个地方对于肖恪来说,唯一值得回来看看的只有这位李老师,加上当年宋毅跟自己说过这位李老师对肖恪是多么多么的好,江与别早就有了自己的猜测。
而事实证明,他也的确猜对了。
仔细想想,他还要感谢这位李老师,若不是因为她,肖恪当初不可能跟自己开口借40万,而他们的交集怕是也要大打折扣,肖恪不可能为了还钱去家里做钟点工,而自己也没什么机会去看到小流氓气质下的温暖少年。
老师拿着一个皮包走了出来,重新坐在肖恪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拉开拉链,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布包,布包里是牛皮纸袋,厚厚的一包。
老师递到肖恪面前:
“不多,比起你当初给我的40万,这才十分之一,之后的慢慢还,你先收着。”
肖恪不可能接,摇摇头:“老师,我不能收。”
“你怎么不能收?”老师动了点脾气:“当初这钱我就不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借来的,等我差不多好点了的时候,你又怎么都不肯说,我要是知道绝对不会允许你这么做,你才17岁啊,怎么能借这么多钱?这么多年,对方就没找你要这钱?你是怎么还的?有耽误学业吗?”
肖恪看了一眼江与别,微微笑了:
“老师,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完,不差这些钱。”
老师似乎明白了什么,缓缓看向江与别,江与别微微一笑:
“老师,这些钱您收着,肖恪这么多年多亏了您照顾,如果没有您,或许他根本走不出这里,这是他能为您做的,您也别再计较这些钱了,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这样他才能在外面闯荡的安心。”
“老师。”肖恪开口:“您对我的照顾和恩情,40万远远不够,您收着吧,我现在生活的很好,您不用再为我担心。”
肖恪和江与别的劝说让老师渐渐放弃了坚持,但说什么都要留两个人在家里吃饭,肖恪去厨房帮忙的时候,江与别在小院内转了一圈,又得到老师的同意后去屋内看了看。
年头的确是有些久了,不管是屋内的家具还是采光都不太行。
江与别转了一圈后重新在葡萄架下落座,拿出手机不知道在联系谁,一直聊了很久都还没放下。
肖恪走过来的时候江与别还在聊着,便随口问了句:
“和谁在聊?”
江与别笑笑:“秘密。”
肖恪也笑,完全没往心里去,他们两个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早就不会去想有谁来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了,因为没有人能破坏的了。
很久之后肖恪才知道当时的江与别在聊什么,他在请人找建筑师,设计师,高价请他们过来为老师翻新家宅庭院,不止这些,多年后肖恪再回来的时候,村里到处都铺了平整的水泥路,其中一条还被取名为‘肖恪路’,村里的小学也被重新修盖过,而肖恪曾就读的高中也有了一栋名为肖恪的实验楼。
这些都是江与别的手笔,肖恪问他为什么,帮助李老师他理解,因为他自己也想那么做,可是为什么他对那个地方没什么留恋还要做那么多,江与别的回答很简单:
“不是因为你对这个地方有所留恋才这么做,这么做只是为了要在那些曾经欺负你,看不起你的人脸上打一个响亮的耳光,让他们看看他们口中所谓的扫把星如今是什么样子,我要让他们每一次去学校接送家里的孩子,每一次走过那条路都要想起你,都要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此时的肖恪还远远不知道江与别背着自己做了那么多的打算,他们吃过晚饭准备离开的时候,一直晴朗的天气不知道怎么突然下起了雨,乡下路不好走,老师不放心他们两个人开车回去,便留他们住下。
肖恪怕江与别住不惯,看向了他,却没想到江与别比自己还要自在:
“给老师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老师笑呵呵的:“家里一直就我一个人,你们来了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四年前老师重病接受手术的时候,一直因为脑梗瘫痪在家的丈夫因为担心老师而旧病复发走了,两个孩子也都在外地成了家,也曾将老师接过去住,但老师去了没几天便又回来了,她还是习惯乡下的生活,她还是离不开这群孩子。
但离开学校回到家里,大部分的时间都还是只有她一个人,难免孤独,如今肖恪回来,她是真的开心。
晚上的时候江与别和肖恪并肩躺在木板床上,屋内没有空调,老师原本要把有空调的房间让给他们,却被两个人拒绝了,此时他们的床边只有一台电风扇呼呼的吹着,不过窗外还在下雨,倒也不是很闷热。
木板床的年头可能有点久了,稍微翻个身就有吱呀吱呀的声音,江与别笑着说:
“我还以为能做点什么呢。”
肖恪侧脸看了一眼江与别:“哥,你最近很是欲求不满啊。”
“有吗?”江与别握住肖恪的手:“可能是太想你了。”
肖恪捏了捏他的手,没说话,这里是老师的家,肖恪不太能骚的起来。
两个人静静的躺在床上,许久都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听着窗外的雨声,肖恪没有困意,旁边的江与别却呼吸均匀没有声音,肖恪尝试着捏了捏他的手指,江与别便悄悄的回捏了他一下。
肖恪笑了:“还没睡?”
“雨声。”
“吵?”
“不是。”江与别笑着说:“还挺好听的,以前我不喜欢下雨天,一到下雨的时候心情就很不好,但是现在我却觉得这样的天气很能让人安静下来,哪怕什么都不做,就这么躺着也是好的。”
江与别又捏捏他的手指:
“或许是因为你在身边吧,我总是很安心。”
“我也是。”肖恪说:“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雨来的急,去的也快,没一会儿雨声停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屋里的电风扇还在不辞辛劳的转着。
窗外传来了几声蛐蛐声,江与别觉得新鲜:
“是蛐蛐在叫吗?”
“嗯。”肖恪说:“哥睡不着的话,我们可以出去走走。”
“好啊。”江与别几乎没什么犹豫的就起了身,连带这木板床都吱呀了好大一声。
两个人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外面凉爽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江与别没忍住狠狠的吸了一大口,连续几个月的工作让他一直紧绷着,他真的是太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乡下的路平时就不太好走,如今下了雨就更难了,但江与别没说回去,肖恪也就由着他,陪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直到上了主路之后才好了一些。
本来就是夜里,如今又下了雨,整个村子都安静的没有一个人外出,肖恪也就毫不避讳的牵住了江与别的手,紧紧握着。
“害怕吗?”肖恪问他。
江与别:“……你别提醒我,我还能好点。”
肖恪笑笑:“没事,有我呢。”
江与别没理他,两人慢慢的走着,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当初录制《一日三餐》时候的那个小木屋附近。
节目播出之后,因为明星效应的关系,这里就成了旅游景点,吸引了一众粉丝过来,但这个地方本不就是旅游城市,所以也根本留不住人,随着节目热度褪去,渐渐的也就没人来了。
但走到这里,江与别还是能想起第一次在这里见到肖恪的时候,他的模样。
四年过去了,他对这里的所有记忆,也就只有一个肖恪了。
而这唯一的记忆点肖恪,将贯穿他往后余生。
肖恪缓缓在路边停下的时候,江与别也跟着停了下来,看着肖恪似笑非笑的表情,江与别好像明白了什么,看了一眼旁边的农田:
“就是这块地?”
“嗯。”肖恪笑着说:“如果没有你当初在这里掉的一个烟头,很可能我们就遇不到了。”
江与别看着肖恪,抬手用手背蹭蹭他的脸:“好险。”
“是,好险,还好遇到了。”
“不过这种事情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江与别牵着肖恪的手继续往前走着:“乱扔烟头是不道德的行为,不可取。”
“当然是最后一次。”肖恪轻声应他:“不然再来一次,你还想捡谁?”
“谁也不捡了。”江与别侧头看向肖恪,笑着说:“有你就够了。”
肖恪也笑,跟着江与别的步子慢慢往前走着:
“哥,是不是当时你也没想过要把我捡回家?”
“是,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小流氓,谁敢捡?后来没想到捡就捡了,还捡成了媳妇儿。”江与别啧啧出声:“挺神奇的。”
“你是不是搞错了?”肖恪笑问:“谁是谁媳妇儿?我明明是你老公。”
一个称呼而已,江与别不跟他计较这个,啧了一声,认了:
“是,捡了个老公,老公还小了我十二岁。”
“别管年纪小不小,那里不小,床上能让你舒服就是了。”离开了李老师的家,肖恪又能骚的起来了。
江与别侧目看他一眼,惩罚似的捏捏他的手,但到底没说什么,毕竟肖恪说的是事实,但舒服这回事儿,怎么能自己一个人独享呢?
“恪啊。”江与别说:“我也可以让你舒服的,你真的不要试试吗?”
“不用了。”肖恪笑着回他:“我怎么舍得让你侍候我?你也别老想着这回事儿了,年纪大了,躺着多好。”
江与别:“……”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悄悄从乌云后面露出一角,静悄悄的挂在天上,像是在偷窥他们的幸福。
而路上的人还在走着,说着,笑着,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而他们的幸福,也很长很长。
作者有话要说:结束了(虽然明天有甜甜的番外,但还是有几句话想哔哔)
首先,感恩各位小朋友陪伴江老师和小恪走过这两个月~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