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沈孟桥来带着他走的话,他俩可能是天黑都走不出去了。
但好景不长,在走过一个小小的病号房时,二人骤然停住了脚步,面前不远处垂头站着一个穿着拘束服、满身是血的女人,她一转头,露出一张惊悚至极的脸,眼球脱出了眼眶,嘴角还往下淌着血。
阮湖被吓得往后一退,见身前的沈孟桥毫无反应,顿时有些羞愧,连忙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让他赶紧走——
阮湖:“?”
自己的衣角为什么被拉住了?力气还挺大?
他缓缓低下头,一只骨节流畅的大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狠狠□□起来,这力道,这颤抖的频率,看上去是吓得魂不守舍了,他再缓缓一抬头,沈孟桥不知什么时候已然闭上了眼,面容安详。
阮湖:“……沈总不是你闭着眼她就不存在的啊!!”
沈孟桥咬着牙关:“不过如此。”
阮湖:“快走快走!!”
说话片刻,面前的女鬼已经朝他们这儿跑了过来,阮湖还想提醒沈孟桥,转头一看,人已经到自己前方了,跑的比胖达还快个几分:“……”
沈孟桥呼哧呼哧跑了一段,骤然惊醒,自己可是跟着阮湖一起来的!于是连忙返回,又被后头穷追不舍的女鬼吓得一哆嗦,仓皇无措下拉住了阮湖的手,两个人手牵着手跑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暂时安全的位置,同时松了口气。
阮湖:“沈总……”
他试图把手放开。
沈孟桥哆哆嗦嗦:“……嗯。”
“……”
算了,这孩子,是得多怕啊,让他抓着就抓着吧,就是有点疼。
谁知他俩还没往前走几步路,阮湖突然感觉到脚踝一阵冰凉,被一双手抓住了,顿时后知后觉“啊”了一声,刚想停住脚步,就感觉抓着自己的那只有力的大手一个用劲,自己踉跄一下,挣脱了脚踝上的手,像飞一般往前奔去!
沈孟桥一边拽着他狂奔,一边闭着眼大喊:“不、要、抓、我——”
阮湖:“……”
他被拽的不由自主往前狂奔,期间沈孟桥的百分百走错路BUFF仍在不断生效,选路必死路,前进必遇鬼,空间里顿时回荡着鬼吼鬼叫和沈孟桥充满正气的抗拒声“别碰我!”“走开!”,余音袅袅,不绝如缕,绕梁三日而不绝。
阮湖因为快速奔跑而鼓噪的心脏不断跳动,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挂件,挂在沈孟桥屁股上的、不断摇摆的一个挂件。
如何走出一个迷宫?
只要把错误的路都试一遍就可以了。
沈孟桥尽管运气不好,还不认路,但奔跑的速度显然无人能比,十分钟后,两人冲出了大门,浑身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仿佛刚刚不是去鬼屋,是错进了拳斗罗赛场,在里头被迫打了十场假拳。
工作人员见他们出来,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说了一句什么,阮湖有些听不大清楚,他现在坐在外头的长椅上呼哧呼哧喘气,沈孟桥倒是好一些,还能站着,冷冷道:“说了,跟着我就好。”
阮湖:“?”
“刚刚他说,”沈孟桥冷酷的脸上出现了熟悉的笑容,“我们是最快的记录。”
阮湖:“……”
他并没有感到骄傲!
见阮湖神色并没有缓和,沈孟桥反思了一下自己的错误,有些忐忑,但他不说,只是也坐下来,拿个小扇子给阮湖扇风风。
“明天再来玩吧。”沈孟桥淡淡道:“我还能再快一点的。”
阮湖:“……不要。”
他喘着气,看了眼沈孟桥的肚子,问:“沈总拉肚子已经完全恢复了吗?”
沈孟桥:“……”
讨、厌!!!
作者有话要说:九千字大肥章~作者扭着屁股骑着沈小萌的自行车收没用的营养液和小地雷啦~
以及本来想把胡萝卜抱枕发在围脖上给大家看看的,但是发现太久没上围脖的账号不记得了,之后好不容易找到那个空号手机卡,发现密码忘记了【倒地】
第28章 初吻
公费旅游的第二天, 阮湖婉拒了沈孟桥再玩一次鬼屋的要求。沈孟桥很恼怒,也很委屈,但换了目的地, 准备去著名景区参观。
说实话, A国就这么点大,如果稍微赶一点,四天都可以来个环国游了。沈孟桥大晚上的不睡觉, 趴在床上做笔记画圈圈, 半天半天地规划好要去哪、怎么去, 那叫一个专心致志。
阮湖故意又拿拉肚子这事逗他:“沈总,怎么趴着?”
沈孟桥又拿眼睛瞪他:“不许再提。”
阮湖总觉得沈孟桥说是小孩子心性可能不大恰当, 更像是小女孩心性,感觉下一秒就要逼着他叫自己小公主那种,逗得狠了还要哭鼻子的。
这次,小秘书被带上了,她很不可思议,直到自己手中被塞进了一个相机,她才明白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不仅是灯泡,还是一个无情的三脚架。
“沈总, 阮哥,你们可以靠近一点。”小秘书捧着相机毫无感情地棒读:“啊,很不错, 沈总可以笑一下——算了还是不要笑了,准备拍了……”
沈孟桥收回搭在阮湖肩膀上的手臂, 冷着脸过去看照片,认真观察片刻,从连拍的六七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中选出了一张他认为最满意的:“这张光线好。”
小秘书:“……”这真的有区别吗?!
阮湖面对镜头一点都不忸怩, 沈孟桥倒是别扭起来了,手脚僵硬地不知道往哪儿放,每次都不尴不尬地搭着阮湖的肩膀,别人看了都要感叹一句不愧是社会主义兄弟情。
小秘书承担起自己无情三脚架的职责,走哪跟哪,跟哪拍哪,相机里塞满了各种美丽的背景下两个人勾肩搭背仿佛复制粘贴的照片,暗暗叹了口气。
一行人走到A国大广场,这是A国最标志的地标了,喷泉涌动,花丛缤纷,游人如织,在偏右的地方,花团锦簇,是一片小型的花海,花丛中央摆着一架纯白色的钢琴,在湛蓝的天空下显出童话般的唯美氛围,很多人路过那架钢琴都要拍几张照片留念。
小秘书忽觉手掌一空,自己的相机就到了沈总的手里:“沈总?”
“我来。”沈孟桥十分自然地把相机捧着,对阮湖说:“要试试吗?”
那架钢琴真的很漂亮。阮湖自从高中毕业离开社团,能摸到钢琴的次数就少之又少,都有些生疏了,此刻也有些意动,但他向来不是喜欢出风头的性子,看到钢琴旁那么多人,就又歇了心思:“还是算了……”
他问沈孟桥:“沈总,你会弹钢琴吗?”
沈孟桥淡然道:“会弹小星星。”
阮湖:“哦,那很不错呀。”
沈孟桥:“嗯。”
一旁的小秘书:“……”
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也敢应啊。
沈孟桥低头看着相机,道:“你去吧,我想拍照。”
阮湖有些呆呆的:“啊?”
“你上去弹,”沈孟桥投过来的视线中不知为何带着些希冀:“我帮你拍照。”
阮湖面对着他的眼神,竟不太好意思拒绝,纠结了一会儿,还是有些害羞地坐了上去。
见有人坐了上去,周围的游客们善意地鼓掌,阮湖摸了摸这架钢琴,熟悉了一下手感,开始弹奏起来。
他从小开始学钢琴,一路上来学校的元旦晚会基本上都承包了一个压轴节目,尽管现在已然有些生疏,但弹出了两三个音节后,优美的钢琴音就流畅地继续下去了,蓝天、白云、钢琴和穿着白衬衫的俊秀男人构成了一副美好的图画,周围的游客们纷纷停下了脚步。
阮湖弹着弹着,突然分心想去看看沈孟桥在干什么,但视线在周围的人群中晃了一圈,却并没有看见沈孟桥的身影。
阮湖:“?”
沈总不是说要拍照的吗?
他手上动作不停,眼睛继续转了几圈,只见到周围的游客们脸上带着笑意,也的确有好几个人在拍照,但还是没瞧见沈孟桥。
阮湖余光一扫,终于看见了因为身高原因很是吃亏、淹没在人群里的小秘书,小秘书一脸菜色,低着头,他也下意识跟着向下看,于是在密密麻麻的裤腿里看见了沈孟桥骄傲昂扬起来的大脑袋,和他脸前的巨大无比的相机。
阮湖:“……”
虽然很感谢……但是为什么要趴在地上拍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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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后的第三天,阮湖从沈孟桥那儿收到了一个精装小相簿,淡蓝色的,封面烫金,看上去很高端,实际上一翻开里头全都是复制粘贴的兄弟情游客照,浪费程度简直就是杀鸡用牛刀,大炮打蚊子,但沈孟桥看上去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的样子。
小相簿还挺厚,阮湖耐着性子翻过了前头小秘书拍摄的业余游客照,就被一张自己占据了全部板幅的钢琴照吓了一跳,这和之前的照片完全是两个画风,无论是角度、滤镜、构图,都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指摘的。
这就是沈孟桥趴在地上拍的那张照片吧,阮湖一边觉得沈孟桥还挺会拍的,一边心情有些复杂,又往后翻,发现余下的半本相簿全都是他弹钢琴的照片,各种角度各种滤镜,仿佛恨不得做个全景视频放在相簿里一样,阮湖顿时失语了:“……”
沈孟桥不仅给自己相簿,还印了好几本,给了阮湖的父母,还给了沈建国,阮湖觉得这后头都是自己的照片实在不太合适,但沈建国看上去倒是不嫌弃,非常高兴的样子。
在这三天的日子里,沈小萌成功地甩掉了十斤肉,当然阮湖并不知道他原本多重,毕竟这孩子连上体重称都偷偷摸摸的,死活不让人看,但看上去确实没有前几天那么圆润了,看来阮湖的意见簿还是很有效果的,只是会有一定的副作用就是了。
比如那个【一起拍照吧】的功能,最近阮湖每次试图开都会被恼怒的沈小萌拒绝,没有一次例外,仿佛上次抱着他脸狂亲的不是本人一般,阮湖有点失落。
以及上次减掉的百分之十勇气值,到现在还没有补回来,阮湖看着那截连中间都没到的勇气值框框,顿时觉得前路漫漫,还需再多多努力啊。
林基建为了迎接他从国外回来,特意接风洗尘,带着几个同事在公司外不远处大街上的烧烤摊请他吃夜宵。
阮湖坐在街道里头随意支起来的小摊子上,周围烟火气喧嚣,他咬了几口烤玉米,温和地低下头掰一次性筷子,看上去倒也没有格格不入的感觉,只在昏暗的灯光下五官更添几分深刻,周围下了班的年轻女孩儿们视线时不时往这儿飘来。
林基建点了一大盘羊肉串串,韭菜和烤火腿肠铺了一桌,旁边几个同事开了冰啤酒,初夏的晚上有些许闷热,他们说说笑笑着干杯,笑声传的老远。
林基建喝了口冰啤酒,露出畅快的神色来:“阮湖,你喝不?”
阮湖接过他递过来的啤酒罐,放到一旁,软和道:“不喝了,刚刚开车过来的。”
“没事!不喝也行,随你喜欢。”林基建呼呼哧哧往嘴里头塞韭菜,一顿嚼:“A国漂亮不?肯定拍了很多照片吧?物价咋样?其实我想下次休长假的时候带女朋友去,所以想事先做一下功课。”
他一说“做功课”,阮湖就莫名其妙想起了趴在酒店床上画圈圈的沈孟桥,顿时咳嗽两声,说:“漂亮的。拍了照片,可以发给你,物价适中,这几个地方都不错……”
林基建:“……你还真是去公费旅游的啊!沈总没骂你?”
阮湖有些呆:“就是沈总和我一起去的啊。”
“……”林基建咽了咽口水,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同事们在下飞行棋,林基建凑过来看阮湖手机里拍的照片,两个黑压压的脑袋挨在一块儿,时不时发出几声感叹:
“这里好好看啊。”
“沈总还在花田前面看了半天,一直没舍得走呢。”
“……啊是吗,这个地方有很多人吧?”
“还好,我们去的时候没有特别多……不要选着黄金周去就还好吧?”
“……”
沈孟桥来的时候,就看见这副景象,顿时眉毛一皱,走上前去,冷声道:“林基建。”
林基建下意识起立站直,吓得虎躯一震:“沈总?!”
阮湖有些诧异:“沈总,你来了啊。”
原本这个时候阮湖应该在下面遛狗,沈孟桥应该在上私教课,但今天似乎私教突然有事,课程改期,沈孟桥于是又去了下面的广场,找了半天没有瞧见胖达圆鼓鼓的身影,就发了信息给阮湖问他怎么今天没有遛狗。阮湖也只是解释了一下自己在公司附近的烧烤摊,没想到沈孟桥闻着味儿就过来了,这冷肃的神情,看上去不像是来和员工一起吃夜宵的老板,看上去像是查岗之后抓奸在烧烤摊的新婚少妇,他淡淡应了:“嗯。”
热火朝天玩着飞行棋的同事们秒变小鸡崽子,十足殷勤地搬来凳子让沈孟桥坐下,还更加狗腿地用纸巾擦了一通,递过来一双筷子,小心翼翼问:“沈总,你要吃什么?”
沈孟桥一看就是对烧烤摊没什么经验的,他沉吟了半天,来了一句:“茄子。”
片刻之后,又冷沉沉补上一句:“三个。”
“三个茄子??”负责点单的同事懵了一下,确认了一遍:“三个茄子是吗?”
沈孟桥一本正经道:“嗯。”
他穿着深蓝色的休闲服,站起身来,高大的身影几乎都要把光线遮住,过了一会儿,沈孟桥端回来一个小小的盘子,不着痕迹地换了个位置,坐到了阮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