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孟桥:“……”
这个借口,跟他今天早上打喷嚏一样,拙劣得不分上下。但是他又心虚,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说好。
回去的路上,阮湖其实难得没有那么犯困,但是他装睡了。
闭着眼睛的时候,沈孟桥在一旁的呼吸声更明显了;阮湖有点不敢面对他,但自己又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今天早上沈总到底是想干什么呢?是他想多了吗?……但至少,绝对不是为了叫他起床就是了。
阮湖自己在这边乱想的时候,一个半小时却仿佛转瞬而过,车缓缓停了,但车载音乐没有关、沈孟桥也没有叫醒他,阮湖刚想起身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脑袋上突然覆上了一只大手。
他停顿住了。
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小卷发,摸了摸他的额头,指腹的薄茧轻微摩擦着他脸颊的肌肤,然后顿了顿,点上鼻尖上的那颗小痣,力度放得很轻,像是在抚摸自己珍惜的宝物。
沈孟桥的声音响起来了,带着些苦恼,冷声道:“对不起,我做错事了。”
阮湖屏息听着。时间似乎被拉得很漫长。
“可是我忍不住。”沈孟桥并没有对谁说话,只像是在自言自语,闷闷道:“……我太喜欢你啦。”
阮湖:“……”
在心里足足数了180秒后,他起身了,像往常那样说“为什么到了还不叫我呀”,然后很平常地和沈孟桥笑着告别,打开车门,平稳地走到了自家单元楼的电梯下,进电梯,按键。
但电梯里设置的镜子却令他的动摇无所遁形——
那张红到发烫的脸,和急速起伏的紊乱呼吸。
阮湖深深吸了口气,捂住了自己的脸颊,沉默半晌后,对着空无一人的电梯说话:
“……我完蛋了。”
-
回去之后,阮湖破天荒的没有回复沈孟桥随后发来的微信,他缩在家里的沙发上足足瘫了一个下午。
胖达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主人貌似心情不好,很乖地没有闹他,和铁蛋一起睡在狗窝里,一猫一狗依偎着,呼噜声震天。
阮湖把早上的动作在脑海里拆分了成千上百遍,一遍一遍地重演,最后终于得出了结论——沈孟桥是想亲他。没错。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头一回。
阮湖想,早知道他在车里就真睡了,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现在就算想装不知道也没有办法了。
……但是最可怕的是,阮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负面的情绪,抵触、厌恶、反感……全部都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他这样想着,又缓缓捂住了自己持续发烫的脸颊。
没办法,阮湖二十多年来,恋爱经验几乎为零,对于这种事一向秉承着“逃避可耻但有用”的态度,不论是面对穷追猛打还是细水长流通通都装作不知道,装傻拒绝两套连击,但这次不一样了。
具体是哪里不一样阮湖也不知道,但反正……
他也不是那么想拒绝沈孟桥。
阮湖脑子里情不自禁地闪出这句话,反刍过后,自己都不禁张大了嘴。
说什么呢。沈总一直到现在也没有直说啊,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可要是沈总真的说了怎么办?他该做什么反应比较好?
……他真的喜欢男人、不,喜欢沈孟桥吗?
剩下的半天,阮湖的脑子乱的简直像龙卷风刮过停车场,即使想找些事情给自己做,这两个问题也时不时要从空隙中钻出来,无孔不入,但始终得不到一个回答。
但日子照样要过,第二天的星期一还是照样要上班——阮湖这么想着,第二天大清早就拎着公务包和脸上的两个大黑眼圈上班去了。
和往常相同的是,林基建还是兴致勃勃地扑过来了,永远都是那么精神抖擞:“阮湖!!咦你怎么黑眼圈那么重?没睡好吗?”
“有点。”阮湖温和地笑了笑:“在想事情。”
“什么事啊?说出来让我答疑解惑一下。”林基建非常没有眼力劲地进行追问,“当然如果是工作上的事,那就算了……”
全桐又翻了个招牌白眼,她前几天换了个发色,貌似说是被TONY老师坑了,染的快像是个火龙果。她艳光四射地走过来,不屑道:“你当谁都像你一样天天就想着那档子事?”
“什么叫那档子事?”林基建愤愤不平:“别的不说,感情方面的事我还是比阮湖要擅长很多的。”
全桐又要应声而上,两个人差点又掐起来,阮湖沉静地看着,总感觉幻视到了家里的铁蛋和胖达,抽了抽嘴角,道:“吵什么吵,就这么一点事。”
林基建:“所以是什么事?”
“……”阮湖别开了视线,有些别扭。但实在太困扰了,他很想询问一下别人的看法,于是道:“如果一个人偷偷亲你的话……做什么反应才比较合适呢?”
林基建:“……”
全桐:“……”
阮湖:“?”
怎么都不说话了?
“草。”林基建面色空茫,视线飘向了远方:“这还真是铁树开花啊。阮湖,你竟然真的有这方面的困扰,要向别人请教吗?”
阮湖被他挤兑的都快脸红了:“很、很正常啊。”
“正常什么?”全桐皱着眉道:“偷亲??这是变态吧??阮湖你真的被亲到了吗?!”
阮湖顿顿道:“没有……吧?”
“这个怀疑的口吻到底怎么回事啊?”全桐有些担心:“你不要因为是女孩子就不追究了啊,这很可怕的!现在哪还有这样的,万一之后做出更过分的事情……对不对?前几天才有新闻说痴汉女躲在别人床底下被抓的,你小心一点比较好。”
阮湖刚想说不是女孩子,是185的傻大个男人,但总感觉说出来全桐的反应会更大,总之还是按下不表。但他的神情却仿佛让全桐知道了些什么,她缓缓问道:“阮湖,你不会觉得还挺高兴的吧?”
阮湖:“没有那回事。”
全桐:“……”
你的表情完全不是这么说的好不好!!
“我是这么觉得的。”林基建在一旁出谋划策:“一般人被偷亲只会觉得好变态,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但是你如果觉得很开心的话,那就说明你本来就喜——”
他话音未落,旁边吃着面包喝牛奶的员工就扑通一声正襟危坐,神情坚毅,目视前方,整个办公室立即安静了下来。林基建多少年大风大浪没见过,临场反应能力堪称完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闭了嘴,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
……沈孟桥来了。
他像往常那样大步往里走,估摸着是要抓迟到人员,阮湖下意识看过去,发现沈孟桥那张冷肃的俊脸上挂着和自己同款的俩大黑眼圈:“……”
他没说什么,就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往常的时候,阮湖都会和沈孟桥东拉西扯那么几句的,但今天没有。小鸡崽子们没看出来有什么变化,但沈孟桥却很敏感地察觉到了。
说察觉到也未必,毕竟他每天这么早来就是为了和阮湖搭话的,目的就在这里,哪还能看不出来呢。
挂着大黑眼圈的沈孟桥呆呆站在原地,仿佛如遭雷击,顿时步子都快迈不起来了。
怎么办。他想,阮湖不理他了。
平时从来都不会这样的,因为他做错事了,所以阮湖现在不想理他了。
……
外头的老总正在暗自哭唧唧,里头的员工心境也不怎么平静。
阮湖下意识就进来了,不如说用“躲”这个字眼更贴切,他总感觉自己暂时没法面对,不知道要和沈孟桥说些什么。
……感觉自己像是小学生一样,能不能稳重一些,阮湖这么在心里呵斥自己。
工作时间到了,他努力收敛起自己被拨乱的心思,投入进工作里。
午休时分,沈孟桥本该要下来找他一起吃饭的,但阮湖坐立不安地等待了半天,都没有听着那两次熟悉的敲门声。他抿了抿唇,发现沈孟桥给他发了条信息。
【Shen】:事情没处理完,先不下来了,你好好吃饭。
【Shen】:金毛卖萌.jpg
阮湖:“……”
他也没什么吃饭的胃口了,随便点了个烧腊饭,在等待的时间里,打开了小男朋友APP,准备看看沈小萌在干什么。
短短两天过去,沈小萌本萌没有什么变化,此刻难得地没有在家里懒洋洋地抠脚吃薯片,反而穿着小西装坐在公司里,像第一天那样一脸菜色地吃着盒饭。
阮湖看着沈小萌圆乎乎的侧脸,总觉得有些牙痒痒。
他注意到,一旁心连心又有了个小红点,顿时抿了抿嘴,有些迟疑地点了进去——
【被退回的:沈小萌给呼呼的信04】:
「亲爱的呼呼,你还好吗?
虽然初中过的很不开心,但我和你上了同一个学校,有你在,高中的三年都很快乐。
我不喜欢去学校,但每天晚上睡觉前如果想着,第二天就能见到你,反而心情迫切起来了。回家的时候,我看了好多诗集,想要给你写诗,写了好多作文纸,还是觉得不好。但写来写去,都是这么一句话:
想梦到你,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爸爸看到我的草稿纸,说我怎么这么肉麻。可我还是小孩,直接一点也是没有关系的吧?
其实在那件事情以前,我是打算一直这样下去的。觉得呼呼你没有喜欢别人,我这样默默地和你待在一起已经很好了。可是不行,呼呼你迟早会喜欢上别人,我一想到这个事实就觉得好难过,不仅因为你喜欢别人难过,还因为我连被你喜欢的资格都没有而难过。
很抱歉,呼呼高中的时候我没有陪着。但我一直都有写信回来,高考结束的那天,我在外头看着,呼呼的爸妈穿着红色的衣服,说红红火火,你笑得特别开心,我也笑了。
呼呼,我现在还在努力,努力和你在一起,你看得到我的信吗?
等我回来。
最喜欢你的沈小萌-敬上」
阮湖看着那封被退回的信,怔了很久,直到外卖小哥打来电话,才仿佛如梦初醒。
初中……不开心?高中……同一个学校?待在一起?那件事情……又是哪一件?
高考那一天,他记得,父母的确都穿着红色的衣服。
但沈小萌为什么知道?
沈小萌究竟是被谁制作出来的?为了什么?不可能是同事,不可能是朋友,那就只剩下一个选项了。
昨天沈孟桥的声音似乎又在他耳边响起,他皱着眉,闷闷地说:
“对不起……可是我太喜欢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早呢!因为没有拖延到晚上来写啦^ω^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公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肉的郝思嘉 6瓶;想上江停 5瓶;麦芽糖 2瓶;夷希微、皇上叉会儿腰、MYBAB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really表白
又这么沉默地过了两天, 沈孟桥心惊胆战地关注着阮湖的反应,却发现阮湖和平常一样,该吃吃该睡睡, 见着了也叫一声“沈总”, 除了不跟他多说话之外毫无异样。
沈孟桥好紧张,但是他不说。
计划被打乱了,沈孟桥甚至提早把第四封信寄了过去, 但阮湖还是不声不响的。如果直接拒绝那也罢了, 但、但是这样一直没有回答, 沈孟桥一颗心悬在空中放不下来,吃番茄薯片都不香了。
他都已经病急乱投医, 跑去问沈建国,自己该怎么办。
沈建国沉默地喝着茶,听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沉吟了半晌,缓缓道:“我觉得……”
沈孟桥冷着脸:“你觉得?”
“我觉得,”沈建国继续喝茶:“你肯定是比我更了解阮湖的。”
沈孟桥:“是。那怎样?”
沈建国:“你猜猜他是怎么想的。”
沈孟桥:“我猜不准。”
沈建国:“对。那我肯定更猜不准了。”
沈孟桥:“……”
他板着脸送走了屁事没干疯狂喝茶还捞走了几袋好茶叶的臭老头子,一屁股坐在懒人沙发上,冷脸沉默了一阵子, 差点咬着抱枕哭出来。
说到底,沈孟桥之前敢那么作,还是抱着“阮湖肯定也有一点点喜欢我”这样的小心思, 但这个时候却没有得到自己理想中的回应,再加上其实本质还是个玻璃心, 顿时心态崩了,恨不得揪着阮湖的领子嘤嘤嘤问他到底怎么想的——但是又不敢。
阮湖这边倒不是故意吊着他,关键是之前的麻烦又找上门了, 游霓又来了。在自己都快忘了这么号人物的时候。
这富二代公子哥虽然脑子看起来不太好使的样子,但出乎意料地很执著,虽然联系方式都被阮湖拉黑了,依旧还是靠自己的本事联系上了。
……他找上了阮妈妈。
好脾气如阮湖都受不了,哪有这样的人?靠着自家做生意的关系,跟阮妈妈说,能不能把您儿子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我想追求他——这是普通人脑子能想出来的事儿吗?!
于是现在阮家陷入了和之前沈家一模一样的状况,一片混乱;阮湖自己还没搞明白自己的性向呢,就被迫出柜了,关键是还不是因为沈孟桥,是因为这么个倒霉玩意儿,真是又气又无奈,实在是劳心伤神了好两天。
阮妈妈虽然有点伤心,但幸好这么多年下来阮湖一直没找女朋友,她已经有点心理准备了;阮霸天反应更大了点,他始终觉得自家儿子咋看咋不像同性恋。但比起这个,他觉得更重要的是告诫阮湖离游霓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