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沅心底隐隐约约感觉,这所有的一切都有无形的手在推动,他甚至觉得卜钊就是那双手,可贩毒集团有这么大的能力,在所有公安刑警前一步把周德的赃款摆在台面上,等人去收集吗。
“关于周德受贿一案,所有人都要小心调查认真取证,不可单独行动,初步推测周德赃款来源于贩毒集团‘羊群’,在没有确定真实来源前,所有人都不能掉以轻心。”孙厅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在韩宝玲遇害一案中需要纪检委配合的地方,贺沅你直接提出,不要耽误侦破进度……”
贺沅站起身,思忖了片刻:“孙厅,我觉得这一切太顺利了,不合逻辑。”
“哦?”孙厅疑问。
“您不觉得周德名下的资产太容易被调查出来了吗,调查时基本没做什么深度调查,刚怀疑到资产就摸出了这些账户。”贺沅提出自己的意见。
张福来和刘副局点头表示同意,孙厅缓缓开口:“这背后如果有不为人知的秘密,一定是和‘羊群’脱不了干系,贺沅你……和苗邈沟通一下吧。”
孙厅眼神里波澜闪动,能看出他不想把苗邈再牵扯进来,可放眼整个临港市局到省厅,最了解“羊群”的只有苗邈。
这边苗邈还抱着咖啡杯站在窗前,眼神左右晃动的数着窗外行人的人头数,兜中手机不应景的震了一下。
“你觉得周德和‘羊群’的牵扯有多深?”是贺沅的消息。
苗邈放下咖啡杯,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静默了片刻回到:
“我只知道公安这边还有他们的人,是不是周德我不能确定。”
苗邈打字的手指顿了顿,接着发:
“当时没能把这些人全揪出来,是我的失职。”
消息发出去没几秒,贺沅就回复了:
“卧底这么种事不仅需要过人的勇气,谨慎的心思和极度的耐心,还要天时地利人和,你又不是神怎么可能十全十美,对吧。”
苗邈反复读了几遍信息,嘴里喃喃道: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命。
一旁快打瞌睡的高晨猛的惊醒,看向苗邈:“你刚才说什么?”
苗邈摇摇头,转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座位上的苗邈静静地望着杯底的咖啡,脑海中不断构造着如果当初,或是平淡无奇的娶妻生子,或是表现出色的坐上贺沅这个位置,亦或是在行动中殉职,总比现在带着一身伤痛活在过去的好。
在高晨眼里此刻的苗邈,那可是认真的挖空脑细胞在思索案件,修长的手指时不时摩擦一圈杯口,看似对案件的斟酌又有了新突破。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班时间,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还没有要散会的意思,贺沅半靠在椅子上,双腿分开两只手各自放在一条腿上,焦急的等待会议结束。
孙厅:“……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有问题及时汇报,案件牵扯到市局的颜面,不要擅自行动,就到这里吧。”
孙厅的话尾刚落,贺沅在众人诧异的下脚下生风的跑出了会议室,伴随着刘副局的训斥声消失在走廊拐角。
办公室门口,贺沅脚整理好衣衫,轻咳几声清了清嗓子,伸手推开门迈着世界级男模的标准台步跨了进去,站定在苗邈桌前,伸出两根手指轻扣了几下桌面:
“走吧,下班……”
贺沅的话说到一半,被苗邈带有疑问和鄙视的眼神打断。
“贺队,开会开傻了吗?你把证物踩碎了……”
贺沅痴呆了两秒,一回头。
高晨和马南正蹲坐在地上,面前铺开一张盖尸布,盖尸布上零零散散的摆放着装在物证袋里的化妆品,有几件化妆品已经破碎,最惨的是一个奢侈品牌的粉饼,已经碎成了粉末,高晨和马南目瞪口呆的看着贺沅。
贺沅:“你们两个这是干嘛!市局刑侦办公室是给你买用来开跳蚤市场的?”
马南鼓起勇气开口:“老大……我们在开小型案情讨论会,这些化妆品是在韩宝玲包里发现的……上面都是胡兵的指纹……
贺沅的目光疑惑的锁在高晨身上,高晨点头,片刻后:“你们小型案情讨论会的结果是什么?”
“韩宝玲和胡兵有私情。”两个人异口同声。
贺沅差点没站稳,用力吸了一口气:“怎么发现的?”
“这些东西有一部分是在韩宝玲的包里发现的,还有一小部分是在韩宝玲经常做美容的一家美容院里,其中全部都有胡兵的指纹,而且!我们下午调查了韩宝玲经常去的酒店,调取监控后发现她们两个经常去……”高晨说。
三个人对视了一会,贺沅有点不耐烦了:“痕检办公室装不下你们俩了,跑这里开小会?”
马南无辜道:“痕检没有位置了……”
第19章 第 19 章
如果说,上午看到苗邈消息要给他做饭,是贺沅一天中最嘚瑟的时候,那现在一定是最苦恼的时候,是检验他作为一线刑警是否具备正义感,责任感和担当的时候。
很明显,贺沅选择了正义,他轻咳几声,正襟危坐在苗邈桌沿上,摆摆手:“今晚继续加班,这条线索不能放过,通知外勤人员仔细顺着这条线索摸排,如果说胡兵参与到周德受贿案里,那周康明的死很可能是分赃不均的被迫受害者。”
整个临港市局里,放眼望去最了解贺沅的一定是高晨,哪怕贺沅放个屁,高晨都能八九不离十猜出来吃过什么,此刻他看透了贺沅的表情,那是落空感和失去最宝贝东西的表情,高晨站起身踩着脚尖挪到贺沅身旁:
“老大,今晚我值班,你回去休息吧,有事我给您打电话。”
贺沅闻言一喜,眼中的失落感直接灰飞烟灭,伸出手揽住高晨,用力把高晨往自己强壮的胸肌上挤了挤:“好儿子,不亏是要接我班的人!懂事!”
高晨像一个狗腿子一样,忙着递上贺沅摩托车的钥匙,点头哈腰的把贺沅送出市局,又专门从换衣间拿出一件崭新的外套,暖心的给苗邈披上,还不忘嘱咐一路平安。
贺沅带着“孺子可教”的笑容启动了摩托车,无视苗邈很无语的表情,在一串摩托车的轰鸣声中载着苗邈冲向家的方向。
超市门口,杜卡迪甩着车尾停住,前面的人由于把头盔强塞给后面的人,导致整个发型走向新时代杀马特小伙,而后面的人横跨着两条大长腿,迟迟不肯从车上下来。
贺沅:“苗大爷,咋了,下车啊,不买菜你咋给我做饭?”
半晌后,苗邈掏出手机,食指指在屏幕上:
苗邈:身上有味,晚上去你家洗澡。
贺沅:好处?
苗邈:我下厨煮面给你吃,但手艺不是很好。
贺沅:没事,我不挑食啥都吃的进去。
苗邈:……
——
手机黑屏后三秒,苗邈摘下头盔,随手抓了抓头发:“你家没有面条还是没有锅?”
半个小时后,贺沅拖着抵抗无效消极应对的苗邈从超市出来,手里还拎着一个被塞的满满当当的大号购物袋。
“啪”贺沅打开了客厅的灯,苗邈应激的后退一步看向地面上那一堆红珊瑚尸体,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抬起脚尖垮了过去,做贼心虚的直奔厨房。
厨房的场景是贺沅儿时的梦想,可惜他爸妈一直拍戏顾不上他,这种父母在做饭,身为儿子的他在一旁认真观摩,让贺沅的内心升起温度。
虽然不是冬日的夜,也没有刮起凌冽的风,厨房那个做饭的还是贺沅的苗大爷,但贺沅还是微微勾起嘴角,十分有耐心的观察他。
那个人认真观看菜谱的每一步骤,一步不差的照做,白皙修长的手指捏起葱葱郁郁的小葱段,手指松开葱段掉入热油中,发出滋滋的声音。
小葱段的香味带着若有若无的温度钻进贺沅的鼻腔,他轻倚在厨房的门框上,内心像一壶开封的陈年老酒,散发着又浓又醇厚的香气。
挑拣,过滤,葱油放凉,每一个动作都不带一丝的烟火气,像一个顾家的男人又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家务机器人。
突然,苗邈的动作停顿住,皱起眉思量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额……贺队……适量是多少?”
两人犯了难,菜谱上的各味调料提示适量,那适量是多少?一个从小娇生惯养连糖盐都分不清,另一个虽然辗转于亲戚之间,但也没进过厨房,这简直就是两个小孩子过家家现场。
贺沅捏起一撮盐放进嘴中,“嘶——”他皱起眉头:“这么点就这么咸,就放这么多吧。”
“那生抽……老抽和糖呢?”
苗邈的问题带着电闪雷鸣劈在贺沅头上,他硬着头皮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出老抽,倒了一勺吧唧吧唧嘴,摇摇头表示不好吃,就不要放这玩意了。
餐桌上,两碗模样比较好看的葱油面摆在两人面前,却都没人动筷子,许久之后苗邈开口:“还是点外卖吧,我请你。”
“浪不浪费,勤俭节约八荣八耻要背好!”
贺沅说着拿起筷子,总要有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味道平淡过了头,可以说什么味道都没有,除了油大就是腻。贺沅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现出很好吃的样子,缓缓竖起大拇指:“味道不错,可以进军餐饮业,以后你就是餐饮业的龙……”
“呸……”苗邈吐出嘴中的葱叶,表情淡漠的拿出手机下载外卖软件。
在外卖小哥登门后的二十分钟,贺沅和苗邈终于填饱了天雷滚滚响的肚子。
浴室里水雾飘渺,苗邈站在花洒下,水流顺着他的身体轮廓流下,他伸手关水,“啪!”沐浴露被碰翻在地,紧跟着外面传来了焦急的脚步声,两秒不到浴室的门被推开。
“苗邈!你没……事吧……”
潮湿温热的水雾扑在贺沅的脸上,他感觉自己的耳根都快烧红了,苗邈转过身关了水淡淡道了句“没事。”然后拽过浴巾裹在身上,绕过呆若木鸡的贺沅向外走去。
几分钟后。沙发上的苗邈裹着睡袍翘着二郎腿,抱着一杯温牛奶正在出神,大腿间的风光一览无遗,贺沅咳了一声:“你这是勾引我?”
苗邈愣了两秒,二话不说站起身带着全身的力度把贺沅死死摁在墙上,眼神狠厉语气冰冷:“我不喜欢男人。”说完甩手回了房间。
这下贺沅彻底呆了,他这是第一次见到苗邈发脾气,几分钟后他活动了一下刚刚撞的生疼的后背,蹑手蹑脚的走到苗邈卧室门口,说:“大爷,你别生气,我给你道歉。”
床上的苗邈像换了个人,刚刚扎手狠厉的气势全消失,整个人缩在薄被里,这是一个试图寻求安全感的姿势,一下变得格外让人心疼。
许久床上的人发出一声淡淡的“嗯。”
贺沅提着胆子退出房间,一会捧着一杯蜂蜜水轻轻放在苗邈床头,试探着开口:“大爷,你背上的伤?”
那是一道触目惊心的砍伤,从苗邈的肩头一直到腰间,痊愈后的暗色增生和周围白皙的皮肤格格不入,贺沅闯进浴室时,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伤口,但当时面对□□的苗邈,贺沅只顾着祈祷自己别长针眼。
床上的人稍稍换了个姿势,几秒后坐起身,潮湿的发丝还贴着脸颊,眼底水光泛滥,贺沅一下慌了神:“卧槽,不会要哭吧!”他心想。
“这伤是替卜铭挡的,不然怎么接近他。”苗邈别过脸眼神停留在蜂蜜水上,半晌才继续说:
“起初进入‘羊群’就设了这个局,我那时候还是个小马仔,孙厅的意思是找几个线人假装刺杀卜铭,我来保护卜铭争取得到卜铭信任……结果那个线人的斧子太沉他没收住。”
千言万语在贺沅心中汇聚,最后脱口而出:“我丢哦,这都行?报工伤了吗?”
苗邈慢悠悠的抿了口蜂蜜水:“没有,要不贺队你给报了?”
贺沅的目光不受控制的从苗邈湿润的发丝,一路下移到颈间秀美的锁骨上,最后停留在胸前一点绯红上,几秒后贺沅强力的吸了一口气,强行把脑海中的画面格式化,缓缓蹦出一个字:
“报。”
夜空中几颗本就不明亮的星光慢慢藏到乌云后,从天边席卷来的冷风掠过山川,穿过灯海最后钻进半开的窗户里。
贺沅平躺在床上,脑海里□□的苗邈和后背暗红的伤口画面不断切换,终于不耐烦的坐起身借着手机光找到了烟和火机。
这样的状态上一次出现还是贺沅刚从警时参与的扫黄行动,一屋子□□的人交盘在一起,那一晚贺沅失眠了,硬生生靠各位老师女神的指点才勉强入睡。
火苗升起的瞬间点亮了贺沅的脸,硬朗的面容上竟然有一丝丝怀春的形态,他把烟狠狠揉进肺里,低声骂了一句心想:“我不会是弯的吧。”
次日清晨,贺沅翻了个身重新把自己捂进被子里,几秒后手机铃声如平地一声雷炸响,贺沅条件反射从床上直接蹦起,闭着眼四处摸索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