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沅露出殷勤真切的笑容,配上一身奢侈行头一点不像一个市局刑侦队长,倒像一个来体验生活的富家小生,浪荡且无耻。
一旁的高晨立马接话:“要不我说不能犯罪呢,我可不想被扒的干干净净在众人面前,别说活着,枪毙了以后我都觉得我的小魂魄后脑勺发凉。”
胖老板声音是真的颤抖了,“我……警察同志……我……知道的不多,我就负责帮胡艳存货,其他的环节我都没参与,我甚至连买家是谁我都不知道啊。”
一直不语的苗邈突然开口:“你在撒谎。”
“高晨,把这胖孙子带回去喝茶,其他的都带上,外勤组留在这,回市局。”贺沅吩咐。
一行警车响着警笛向市局出发,最后的警车里,贺沅把烟头扔进半瓶矿泉水里,斜过脸问:“大爷,你怎么知道那老板在撒谎,又是直觉吗?”
“不,我刚进‘羊群’时候,见过他,那时候他就经常拿货。”苗邈轻描淡写的回答。
贺沅差点把搀着烟头的水挤出瓶,半晌没蹦出一个字,挪开目光抬手捂住了脸,警车行驶了两个路口,才憋出几个字“……早不说。”
苗邈:“刚想起了。”
“他在‘羊群’什么地位。”
“不高,普通销货的,‘羊群’高层他没进去过。”苗邈说。
车厢内安静许久,只有车窗外呼啸的风声,贺沅突然想起了什么:“哎,他怎么没认出你了来?”
“我不是他的手下,就见过几面。”苗邈阖上眼皮双手抱在胸前。
临港市市公安局审讯室内胖老板不停的兜圈子,审讯员软硬兼施,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终于撬开了胖老板的嘴。
“李诚,男37岁,花架酒吧老板,私下贩卖毒品容留□□等,目前已拘留,据他透露,胡艳和胡兵都是他的下线,周康明死后胡兵来找过他,让他准备3w现金用来跑路,不然就指证他贩毒和容留□□。”审讯员一本正经的给贺沅报告。
“据李诚交代,胡兵拿走的那包卫生巾其实是3w现金。”
贺沅低头点烟,未及抬头问:“他有没有说见过苗邈。”
“没有。”
“上线下线的人都审出来,整理好给花无余送一份,让他去抓。”贺沅坐在转椅上,脚尖稍一用力,转椅背对审讯员,审讯员啪的敬了个礼,退出办公室。
刑侦办公室楼层的走廊拐角洗手间里,苗邈靠在隔间墙上神情萎靡,除了警方需要苗邈极不愿意去回忆卧室时期的事,今天见到李诚时,所有卧底时的回忆如泉水般全部涌了出来,一点点溉满苗邈的思想。
另一方贺沅发现苗邈没有出现依照惯例站在窗前装雕像,狐疑的拨通了苗邈的手机,紧跟着沙发上响起了“苗大爷!接电话!我是你最亲爱的小沅沅啊!苗大爷!你看看我!快接……”
贺沅一个激灵摁死了通话,思索片刻走出了办公室。
洗手间的苗邈刚从隔间出来,突然旁边嘭的一声,贺沅直接踹门进来,苗邈应激抬腿就是一脚笔直的踹在贺沅腹部,纵使贺沅身量不虚,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一脚整个人还是向后撤了几步,踉跄不稳的最后终于屁股着地。
那一刻贺沅的脑海中闪过自己的父母,警校的伙伴,各种扫黄打非的画面,林林总总一瞬间全都一闪而过。
“卧槽!你特么!”贺沅爆出粗口。
我完了。苗邈心想。
路过的警员大步上前扶起贺沅,焦急的询问有没有事,贺沅勉强一挥手打发了警员,拔腿冲进洗手间。
“你踹老子干啥!我那句玩笑话不是给你道歉了吗!”贺沅竭尽全力压下想暴砍苗邈一顿的想法,努力降低分布冲苗邈吼到。
难得能在苗邈脸上看到愧疚的表情,贺沅的怒气一下飞到了九霄云外,几秒后捏着自己的屁股:“我不是给你说过,这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你在怕什么?车还没赔给我,再把我的世纪翘臀摔坏了,你得卖到我家才赔的起。”
苗邈本身愧疚的脸上眉头一皱,开口:“我不是怕,是习惯了。”他顿了顿接着说:“在‘羊群’那么久,什么人都见过所以一直提防着周围,抱歉。”
贺沅沉思着眯起眼睛,突然问:“卜铭经常对你下黑手?”
苗邈伸出两根手指,从贺沅裤袋里顺出烟盒,点上一根才开口:“一群男人能下什么黑手,有问题直接用枪就能解决。”
“你现在顺我烟越来越顺手了啊,过分了啊。”贺沅突然嬉笑跳过话题,夺回烟盒也点上一根,吐了几口烟以后继续说:“周康明的分尸工具找到了,一起去看看?”
“嗯。”
法医室,马南半伏在工作桌前,桌面上一把沾满血迹的农用电锯散发着冷光,他专心的在提取皮肤碎屑和毛发,贺沅没有敲门,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马南背后,伸出刚洗过冰凉的手摸在马南脖颈上。
“啊——”马南嗓音直接破音拐弯,差点扑在电锯上。
“什么情况啊,南南?”贺沅说。
“你要死啊!这玩意我要是吓死了,你给我八十岁的老婆养老送终吗!”马南愤愤开口,待心脏频率回归正常以后道到:“DNA匹配需要三到六个小时,等结果吧,应该是分尸周康明的那把电锯没跑了。”
“你这点胆还是别干法医了,来我队里擦地板吧,我给你开双倍工资,还有年终奖。”贺沅搓着手打趣道。
“擦地板?你要是请我去你队里当祖宗我倒是蛮愿意的。”马南继续俯下身专注的挑毛发。
贺沅绕到工作台另一面,拿起报告翻了几页,余光敏感的瞥向苗邈开口:“我这养老的大爷有苗邈一个就够了。”
马南:……
贺沅刚准备离开法医室,马南叫住了他,面色沉重的说:“这电锯提取的指纹里有李诚的。”
审讯室里,贺沅阴着脸破门而入,被手铐烤住的李诚从瞌睡中惊醒。
“这种时候你还睡的着,李老板心真大啊。”贺沅的声音在李诚的头顶炸起。
李诚愣了几秒,怯懦的开口:“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我真不知道了啊贺队长!”
贺沅一只手撑在桌沿上,肩颈到后背的曲线犹如一柄锋利的弯刀,另一只手摸出一张照片轻飘飘的扔在李诚面前,李诚眼神停留在照片上,几秒后瞳孔皱缩:“这这……这我没见过。”
“我想听实话。”
“我真不知道,我没见过。”李诚胸口不断起伏。
贺沅撑着桌前向前倾身,注视着李诚的瞳孔,“你的指纹可是在上面,就这一点周康明的死可就全定在你身上,我可是在帮你,还不明白吗?识相点就老实交代,再有隐瞒你看门口那个人……”
李诚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那个人从在酒吧时就一直冷着脸,甚少言语,穿着一身打眼一瞧就价格不菲的衣服,贺沅收回手指继续说:“他可是省厅的人,你再不老实交代,他也帮不了你,你就是杀死周康明的凶手。”
一朵乌云悄无声息的爬上苗邈的脸,凛冽的眼神打在在了李诚的脸上,片刻苗邈应景的开口:“小贺,这案子就这么定吧。”
轻描淡写的十个字如同一颗C4炸弹的威力,手铐和铁椅撞在一起一并作响,未几开口:“这电锯是胡兵从我这拿的,他说他另一个上家行事不干净,吞了他的钱他想去吓唬吓唬他上家,我也不想借给他啊……”
李诚的表情如同被枪管指在脑门一样:
“……我没想到他上家是周康明啊,我哪知道他会直接把人给杀了,这几天我一直在害怕,但是那锯子还特意擦了擦怕留下指纹,贺队长我说的都是实话,我真的没杀周康明,我和他无冤无仇的我为什么……”
“你和胡兵什么关系?怎么证明电锯是他从你这拿的?”小贺突然打断他。
“我和他……以前赌钱时候认识的,他做事没脑子好利用,我就经常约他来玩……啊,对了我车上的车载记录仪,那天他在我车上我没熄火!一定有录进去!”李诚不假思索的说出。
贺沅摁住耳麦,声音低沉:“高晨,给纪检委打电话把这段口供先提供过去。”
第22章 第 22 章
单面玻璃外的高晨接了贺沅的命令,挺着笔直的背向外走去,审讯室内“省厅来的”苗邈用尽全身涵养,没有当场对贺沅的行为翻一个白眼。
李诚坐在铁椅上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欲言又止的样子映在苗邈的眼中,他用指关节轻揉了眉心,随后走到审讯桌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李诚:
“还有什么?”
李诚承认道:“有有有!胡兵拿走电锯前一天,他在我酒吧见过一个人,而且还特意让我把那包厢的监控掐了,胡兵对他很恭敬,点了不少好酒,但是那个人没喝。”
贺沅冷冷道:“长相还记得吗?”
审讯室内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李诚脸上,李诚不自在的扭了下身体:“我把身为一个男人,都觉得那个人蛮好看的,他身边站着那个也长得不赖,要不是因为胡兵当时让我滚我就……贺队长实不相瞒我喜欢男人。”
空气凝固了,所有人都在消化李诚最后这句话,只有苗邈站在阴影里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足足过了好几秒,贺沅才掏出手机扒拉出一张照片递给李诚,李诚接过手机嬉皮笑脸的说:“贺队长,是他,你说这么好看的男人谁不喜欢呢?”
“我不喜欢。”苗邈无缝的接上了李诚的话,那表情仿佛在说:“再废话,你就是杀人凶手。”
审讯室内外的目光又转移到苗邈的脸上,恍惚间贺沅觉得面前这个人在用光速向后移动,和他拉开一条永远追不上的距离,片刻后贺沅不受控制的扯住苗邈的胳膊,将他带离了审讯室。
被拽着走的苗邈浑浑噩噩,他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想法,耳畔也仿佛响起那个人的笑声——那是卜钊的笑声,恶魔般的笑声低沉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他身不由己的开始颤抖,混混沌沌的想要抓紧什么东西,模糊之间他感受到一阵温暖,食指顺着温度向上探索,终于在温热的正中心寻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随即整个手全部缩在里面。
那个恶魔般的声音终于清晰,一遍遍的重复着:
——“你爱我吗?”
——“不,我恨你。”
——“你爱我!”
苗邈脑海深处茫茫一片空白,他蹒跚的被拽着走,温暖中心的手紧紧握拳,明玉一般的指甲狠狠的切入掌心肉,他企图用疼痛驱赶脑海里的声音。
“苗邈!看着我!把手松开!”
“是我!贺沅!你看着我把手松开!”贺沅急切的声音在耳畔炸起。
如溺水时耗尽最后一口气失去意识时被救起一般,苗邈突然回神,模糊不清的现实与梦境被划分出清晰的界限,他急促的呼吸着空气,竭尽全力让自己停止颤抖。
水龙头哗哗流水,墙壁上的镜子一尘不染,洁白的瓷砖倒映在苗邈的瞳孔,他抽回手捂住脸庞。片刻后发出喑哑的声音:“抱歉贺队,我走神了。”
“你管这种状态叫走神?你们当卧底的都这么能装吗?”贺沅抬头把他捂住脸的手扒开,用衣角擦拭他手掌心的血,继续追问:“你是害怕卜钊吗?”
苗邈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波动,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怕卜钊,怕到死那种,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扒下这身警服,手刃了卜钊。
他那被贺沅握住的手还在微微战栗,如果心底的事情说出去会被觉得恶心会被厌恶的吧。
掌心的疼痛终于传到苗邈的神经中枢上,算不上十指连心的痛,但也一涨一涨的冲击着他,贺沅放下他的手,视线紧紧盯着苗邈,未几开口:“苗邈,你可以信我。”
“我没事。”苗邈迅速回答,甩了甩手走出洗手间。
贺沅愣在原地,突然想起了李诚的话“你说这么好看的男人谁不喜欢呢?”,一个惊奇的想法跳进贺沅的脑海:苗邈喜欢卜钊,但警匪不同路他们只好含恨分手,互相折磨伤害来表达自己爱意。
一时之间一种难以言表的心情涌上心头,仿佛从天穹掉落到深渊,贺沅没有注意到镜子上自己的脸,已经爬满阴郁,他疾步冲出洗手间。
“嘭!”审讯室的门被贺沅一脚蹬开,整个人带着血腥杀气坐在李诚面前,伸出手捏住李诚的下颚:“我问你,照片那个男人有女朋友吗?”
几秒后,李诚还没回答,贺沅补充一句:“男朋友也行。”
一直算得上积极配合的李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哆嗦,恨不得把大脑搬出来细细搜索,他实在是不知道啊,可是这贺沅的架势如果说不知道,估计就得去做一个下颚骨复位了。
李诚被吓得战战兢兢,不知从何开口,一旁审讯员作势要拉架,悄声提醒:“贺队长,咱这有监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