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内的贺沅听见花无余这一串贫嘴,扶着额稍一侧头瞪向单面玻璃,虽说里面看不见外面的状况,但是贺沅好像能捕捉到花无余的站位一样,眼神狠狠的瞪在花无余的脸上,花无余赶紧闭嘴,连退几步悻悻道:“小苗警官,我回去补手续,你们忙你们忙。”
第29章 第 29 章
苗邈用指关节轻敲了两下单面玻璃,审讯室内的声音戛然而止,贺沅在耳麦里说:“你进来吧。”
不知为何苗邈开门的动作有点迟疑,审讯室的铁门被推开一条缝便没了动静,贺沅上前一步猛的拉开门,苗邈一个失重向前踉跄一步摔进贺沅怀里,贺沅一脸坏笑看着怀里的冰山美人,大尾巴狼属性马上就要暴露。
胡艳眼尖的瞅见苗邈手中的透明密封袋,密封袋里的白色粉末挂在内壁上,她失声尖叫:“啊——给我!给我一点点!快点——求求您了!”
对于胡艳的尖叫哭喊,苗邈没做任何反应把密封袋塞到贺沅手中,径直走到审讯桌前,扶着桌沿声音极轻:“那本子是谁给你的。”
“啊——什么本子,我不知道……你给我点粉就一点点求求你了……我好难受啊……”
“我再问一遍,那个黑色的笔记本是谁给你的。”苗邈的声音带有强烈的侵略感,使得胡艳骤然坐直身体,瞪圆双眼咽下一口唾液,颤巍巍的开口道:
“一个很好看的男人给的……是我哥带来的……我就见过一次……我说了,您能给我一点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苗邈问。
胡艳紧紧捂住自己憋红的瞳孔,张大嘴努力汲取空气,声音比之前沙哑程度又飙升了几个度:
“好久了……好像是中秋前一个星期,那天我哥卖粉赚了不少钱,他带我去买衣服……说要介绍一个人给我见,让我把他拿下……可是那个男人正眼都不瞧我一下……临走时候他就把这个本子……给我让我好好记录我哥的每笔交易……他说他会回来检查的,我好难受啊……啊……”
苗邈哂笑一声,脸上出现了某种微妙的变化,随即继续开口:“那个男人说什么了吗?”
胡艳没有回答开始疯狂在铁椅上扑腾,两只脚胡乱踢蹬着,如同刚下锅的鲜虾,几秒后进入烫熟状态,突然蜷缩起来,紧跟着从她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干呕的声音。
片刻后,苗邈连眉梢都没抬,带着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走过贺沅身边丢下一句:“她撑不住了。”随后拉开审讯室的铁门迈了出去。
依旧是洗手间,墙壁内流水管道发出哗啦的过水声,苗邈半蹲在地上靠着墙壁,垂着头下窜出一股股烟雾,他往后稍微靠了靠最后瘫坐在地上,指尖烟头烫了一下,他像一个得了无痛症的人怔怔的看着那点火光。
中秋前……那是……
“啪。”贺沅把密封袋甩到审讯员面前,眯细了眼睛看向单面玻璃,几秒后低声吩咐道:“找几个女警看好她,散完冰再接着审。”
常年参与刑侦审问的审讯员怎么会不明白散冰是什么意思。
胡艳看着那袋白色粉末,眼神里充满着欲望和急不可耐,她的指尖划向桌面发出刺耳是声音,贺沅满脸嫌弃轻轻“啧”了一声,转身离开审讯室把尖锐的笑声挡在铁门后面。
墙上的时针已经划过十二,贺沅背对单面玻璃,重重的呼了口气,掏出火机却发现身上的烟不见了,跟着一起不见的还有苗邈,贺沅没有动,修长的手指插进黑发里,抚到后脑勺上时用力呼啦了一把头发:
“靠,又是啥时候顺走的。”
他的余光突然瞥到桌面上一堆物证照片,黑色笔记本的照片露出一个角。
“那是卜钊的字迹。”苗邈冰冷的声音在耳畔突然响起。
洗手间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苗邈用醉汉的姿势瘫在地面上,细长的双腿一条伸直一条微微蜷起,空洞的眼神呆滞的看着天花板。
几分钟后,洗手间的门被推开一截,贺沅先试探着探进来一个脑袋,紧接着骂了一句冲进洗手间一把拽起苗邈。
“你身上这衣服六位数起步,你就给我坐在这么脏的地上,拿我的东西不当好鸟,给我起来。”
“你就这么喜欢那个毒贩子吗?”贺沅的内心不断重复这句话。
苗邈瞳孔聚焦,冰冷的黑眼珠一动不动衬的面色更惨白,贺沅直视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心底泛起一阵阵的酸水,他顿了几秒还是没将内心的想法说出来。
空气安静到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安静的空间里时间被无限放大,不知过了多久,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贺沅从苗邈大衣兜中掏出自己的烟盒,“咔”火苗点燃烟丝。
苗邈抿紧的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贺沅把抽了两口的烟往苗邈面前一伸,苗邈摇头拒绝,开口道:
“中秋前……是我第一次和孙厅提起想来刑侦,没几天孙厅说可以安排,等中秋以后让我来临港,我隐约觉得卜钊知道我会来临港,所以……”
说话的苗邈仿佛被冻住,语气冰冷没有表情,贺沅甚至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里带着冰渣子,但唯独瞳孔却在爬满红血丝的眼白里不安的跳动着,贺沅吐出一口烟,再猛嘬一口,伴着从鼻腔里钻出来的烟说:
“你没必要沉浸在过去的事情里,孙厅也好卜钊也好都是过眼云烟,你现在是我刑侦队的人,是我贺沅的兵,事无大小都可以告诉我,说真的我其实……”
贺沅扔掉烟头两手扶在苗邈肩膀两侧,用力把他朝自己拉了几公分,眼神带着坚定不容置疑道:
“我其实不认为你是我大爷或者我的下属,相反我想成为你朋友,我希望有一天你可以坦然自若的和我聊着从前,那些卧底时见识过的肮脏和血腥,等你喝多可以砸着酒瓶跟我吹着牛逼说出来,而不是自己一个人承受这些,在颓废糜烂和你所谓的PTSD里度过一生。”
苗邈闻言猛的一震,瞳孔抖动了一下,上一秒眼底的百感交集被急速收了回去,缓缓开口:
“卧底能有什么血腥,每天除了吃饭睡觉盯毒贩以外,最大的乐趣就是看混混打架。”
贺沅放下双手,低下头轻微了叹了口气,像一个教育孩子失败的老父亲:“就这样吧,回去休息会,等会接着审胡艳。”
洗手间的门被拉开,贺沅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大衣外套突然被扯住,苗邈轻声道:“以后有机会会告诉你的。”
贺沅哑然失笑,转过身抬手摁在苗邈黑色的发丝上一顿揉搓:“你这个人吧,第一眼给我的感觉像那种天生就带着阴郁的男人,但是时间长了我又觉得你像个小孩子,尤其是这头发——真软。”
苗邈若有所思的思考了两秒,伸手“啪”得打掉贺沅的手,他比贺沅矮几公分,瞪向贺沅的眼睛能看到黑色瞳孔下一丝的眼白。
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支队长贺沅被苗邈瞪的菊花一紧,火速收回手掏出烟,肩膀带着脖颈微微弯下恭维的把烟递给苗邈:
“大爷,我错了。”
苗邈噗嗤笑出声,接过烟就着贺沅举起的火机稍一侧头点燃了烟。
市局大楼支队长办公室的灯又亮了个通宵,审讯室的灯也一夜未熄,刑警们各自拿着口供甄别胡艳含糊不清的供词,散冰结束后反复的审问让胡艳精神萎靡,一度趴在铁桌上快要睡去。
清晨六点,贺沅手工牛皮鞋踩出审讯室:“就到这里吧,口供一会送到我办公室,我给你们定了对过那家酒店的早点,都过去吃吧,休息到九点继续开始。”
一群熬红眼睛的刑警们发出一阵欢呼,战斗了一夜他们的肚子早就开始抗议,各自扯着身上皱巴不成样的警服冲出市局。
贺沅回到办公室发现苗邈笔挺的又站在窗前沉思,双手插兜连头都没回一下不知道在思忖什么,他径直的走到苗邈身边,左手抬起搭在苗邈肩上,稍一侧头看向苗邈:
“我一直好奇你每次站在这都在想什么。”
苗邈看似嫌弃的瞥了瞥嘴角,轻哼一声:“数人头。”
贺沅:“……”
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办公室的门被狠狠推开,满身邋遢警服也从腰间露出一截的高晨冲进来,看到窗前贺沅正揽着苗邈霎时转过身背对两人。
贺沅放开手转头看向高晨,尾调有些许上扬,似乎心情不错:“什么事?”
高晨倒退进办公室,用一张卫生纸从包里夹出厚厚一个档案袋,背对两人:“老大,这是前几天寄到周德家的,因为没人开门所以寄放在门卫处。”
话毕,贺沅眼底神情凝固,皱眉问:“怎么来的?”
高晨略一迟疑:
“换班的大爷交接工作时发现这是周德家的快递,因为韩宝玲死亡的消息已经在小区传开了,两个大爷天还没亮就把这个送到了市北分局,那边值班人员给我打电话,我这才紧赶着过去拿的。”
贺沅步子还没迈出去,苗邈已经快他一步在抽屉里拿出一双手套,戴好后接过手套二话不说直接拆开,一沓文件和几张照片被整齐的摆放在桌子上。
苗邈食指从右向左粗略的翻了几页,一扭头看向贺沅,一脸自信开口道:“饿了。”
贺沅差点被苗邈“饿了”两个字闪到腰,他还以为苗邈是发现了什么,连拍马屁的措辞都想好了,一阵沉默后,贺沅拿出手机给高晨发了个200的红包:“去老王那叫个鸡汤。”
站在门口的高晨不由的一愣,挽起袖子露出一块电子手表,在贺沅面前扬了扬:“老大,你看看现在几点,才六点半,别说老王的鸡汤了,估计鸡都还没起。”
贺沅低头也挽起袖子看了看自己七位数的表,略表遗憾的努了努嘴,思考着要不要动用自己支队长的身份,以权谋私搞一份鸡汤时,苗邈纤细的手在面前晃了晃:
“我是坐月子吗?包子豆浆就行。”
突然,贺沅锋利的眼角捕捉到白净的手臂上凸起的手踝骨,就在同时他心底悄无声息的萌生出一棵叫“欲望”的嫩芽,戴着七位数腕表的手像烫熟的蟹脚般,不自觉的蜷了起来。
第30章 第 30 章
苗邈在高晨离开办公室关门的瞬间深吸一口气,撑着桌子站起身,把文件和照片推到贺沅面前,任由指间的香烟静静燃烧,等到一截烟灰掉在桌面上时才开口:
“卜钊的手伸的太长了。”
贺沅捏起桌面燃烧过的烟蒂,在食指和大拇指之间碾了几秒钟,抬起眼帘落在文件上,一串串巨额数字排成几排,下方附带着各种截图单据和账户。
几时受贿、受贿多少、受贿地点都写的清清楚楚,一个个的人名白纸黑字如同千万斤的重担压在贺沅心头,里面不乏各行各业的龙头企业甚至吃公家饭的领导人员,贺沅一页页的翻过,阴郁的脸异常难看。
翻到最后一页时,卜钊的签名龙飞凤舞的印在最下方,署名下的日期是周康明死亡前一天。
“这还有。”苗邈把照片推了过来。
副省级别市公安局副局长,一向刚正不阿,年轻时候抓过的凶嫌排起队都能绕地球两圈,轻俭廉明是他的座右铭,待人温厚是他的代名词,而照片上——
周德揽着胡艳整个人和以前贺沅眼中的他天差地别,袒胸露乳的胡艳躺在周德怀里,眼神勾人且妩媚,周德满布皱纹的手紧紧贴着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抓住胸前的跳跃,似乎是在说着什么黄色笑话,脸上的笑容挂满着欲望。
身边一圈都是衣着暴露的靓女和一些贺沅见过的、没见过的领导富商甚至还有市局的人,涉事人员之广,涉案金额之大,让贺沅这个在一线战斗了数年的刑警都十分震惊,他举着照片细细端详,突然苗邈站起身:
“看背面。”
贺沅单手将照片翻了个面,黑色签名笔下笔锋利,横竖之间都透露着卜钊的气息:“真脏啊。”
他的喉咙动了动:“经侦那边查了这么久也没查到周德受贿案中的那些涉案人员,没想到竟让一个贩毒的给调查出来还送上门,苗邈你说可笑吗?”
苗邈把声音压下去,像一把锋利的短匕首:“卜钊算好了周德的事,每一步都按照他的剧本走下去,从发现嫌疑立案到现在证据确凿,可是……我感觉还差点什么。”
“嗯?”贺沅扯了扯嘴角。
“我还没想好,总感觉差一点。”苗邈回答。
贺沅伸手一整衣领,把照片沿着桌沿摆放好像一个强迫症患者,随后扣响桌面一声声响起,他在沉思,似乎是被苗邈猜疑的态度传染。
到底是遗漏了什么细节?周德一家先后被杀,所有的证据链都完整,但唯独感觉差一点,脑子里有一丝感觉一闪而过速度太快抓不住它。
“胡艳。”苗邈惜字如金。
贺沅皱了皱眉掏出手机:“吃完了吗?这特么都半个多小时了,赶紧都特娘的回来继续审胡艳!一群人磨磨蹭蹭的什么时候回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