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想着,走完了帘子,看见了高高大大的柜子,两米多高,双开门,都紧闭着。
裴苍玉把手电筒咬在嘴里,双手拉住把手,拉开了柜子。
随着吱呀一声响,柜子被打开了。
空空如也。
但这声音有点大,裴苍玉急忙转身去看门口,透过风吹过晃动的帘子,瞥见门还是好好地关着。
裴苍玉松了口气,继续朝下一个柜子走。
这一个拉得有点费劲,裴苍玉咬手电筒咬了一会儿,因为一直张着嘴,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只好先停下来,把口水咽下去,再把手电筒咬回去。
后面的帘子被风吹得撞了一下他的背,吓得裴苍玉差点跳起来,转身急忙看,看清只是帘子动了一下,才口齿不清地骂了一句:“妈的,吓我一跳。”
他转过身,放下心来,拉开了这个柜子。
吱呀——
盯着这个柜子,裴苍玉愣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忘记了。
柜子里挂着四个人,不,应该说四具一丝/不挂的尸体,像是屠宰场的猪一样,被吊起来,手腕合在一起,被锐利的弯钩穿过,悬在柜顶,面朝着裴苍玉的方向,脚离柜底半尺左右,柜底摆了一个凹槽,里面聚着一滩血和黄色的不明液体,从脚尖出滴答、滴答缓慢地滴下来,这四具尸体显然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好流了……
因为正冲着尸体,裴苍玉脸正对上的,是高塘。
那张死去的蜡黄的脸,尸斑已经溃烂,但眼睛仍旧睁着,无神地望进裴苍玉的眼底,像施了什么咒,裴苍玉动弹不得。
他直勾勾地盯在高塘的眼,好半天都一动不动,后面的风声骤起,忽地刮过裴苍玉的耳朵,裴苍玉勉强动了下,他的嘴唇颤抖着,手电筒从他嘴里掉出来,摔在了地上,打了几个转,最终照向了柜子,将那四具尸体照射得更加鲜亮。
裴苍玉终于颤抖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
咚!
钟声响起来了……
裴苍玉手脚冰凉,像是灵魂被撞了一下,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开始放声尖叫。
他的声带能动了,钟声轰鸣在他身边,裴苍玉突然意识到,钟……钟……是放在这个房间里的。
无边的恐怖攫住了他,裴苍玉张开了嘴,不顾一切地想要喊。
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
裴苍玉一个激灵。
那人扑了上来,把他压跪在地上,贴着他的背伏在他身上,狠狠地捂着他的嘴,却用鼻子轻轻蹭了蹭裴苍玉的后脖颈,伸舌头舔了舔,又轻柔地吻了吻。
“你不是说,你晚上睡得很好吗?”
裴苍玉无法反应,他睁大的双眼里不受控制地流出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是吊着的几双青白的脚,大拇指僵硬诡异的弯曲着,早已非活物。
二楼白石的房间,房门已经打开,在一众向外拉的卧室房门中,只有白石的那间,房门是向内打开的。
第37章 墓中人-2
作者有话要说: 石与玉
梦……梦吗?
裴苍玉慢慢地睁开眼,看见的屋顶的天花板,螺旋纹的墙纸,柔软舒适的床褥,淡淡的金色灯光……
然后那几具尸体猛然拽回了他的记忆。
裴苍玉猛地坐起来,他还在自己的房间里,门口的敲门声响了第三下,管家轻轻地叫他起床。
裴苍玉四下转头看了看,昨天他记得有人……啊不,白石捂住了他的嘴,之后呢?之后……他抱着自己的头,死活想不起来。
管家已经尽了敲门的义务,转身离开了。裴苍玉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又马上跳起来,冲向门边拉开门,朝白石的房间望去。
门边的玻璃杯完好无损,门也没有开,裴苍玉仰头看三楼的那个房间,吞了下口水,握紧自己的手机,朝楼上走去。
拍照!拍下照片!然后马上逃!
裴苍玉这么想着,现在是白天,就算是白石,也不能动手吧?……应该。
他光着脚在地上跑,刚冲上楼梯,就碰到了准备下楼的管家。
管家礼貌地道了早安,问裴苍玉去哪儿。
裴苍玉脸煞白,不知道这管家葫芦里又卖什么药,下意识地问:“白石呢?”
“少爷还没有起床。”
裴苍玉往白石房间里瞟了一眼,想了想,给自己壮胆子:“哦,我知道了。您不用管我,去忙吧。”
管家便点了点头,向他道了别,就这么走了。
裴苍玉也没多犹豫,冲向了三楼的房间。
但奇怪的是,今天这道房门,居然无论如何也打不开,是锁了吗?裴苍玉扭动着门把手,怎么都转不开。
他的手机震动起来,把裴苍玉吓了一跳,这手机还是费左华来看他的时候送的,说是赔偿上一个泡茶里的。
打电话的是费左华,裴苍玉顾不得其他,接了电话别的不说,马上把自己的发现告诉了费左华。
只听得电话那边一阵响动,费左华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正在穿衣服:“你快出去!现在就走!”
裴苍玉愣了一下:“如果我走了,他……”
费左华那边正在收拾东西,这边能听见一阵机械的声音,接着是一声填枪匣的声音,费左华低声道:“离开房子,你在附近能找到一个藏身的地方吗?”
“应该可以……”裴苍玉又拽了拽门把手,“现在门打不开,我不能确定还在不在……”
“这些事……”
突然,费左华的话被打断了,电话似乎到了另一个人手里:“裴苍玉,我是屠资云,你有拍照吗?”
“还没来得及……”
费左华的声音响起来,对屠资云十分不满,两人似乎有些争吵,一个让他现在离开,一个让他试图找些证据。
裴苍玉听不下去了,挂了电话,他发现门拽不开,转身便朝楼下跑。院子的里人看都不看他,仿佛什么也没意识到。
裴苍玉绕到房子后面,顺着排水管手脚并用地向上爬,他只穿了一件睡衣,光着脚,踩着坚硬的格挡,脚被划了几道,马上冒出血来。他没有心思去管,一个劲儿往上爬,终于扒到了三楼的窗户口。
窗户仍然没有关,他一眼便瞥见了未关的柜子门,透过被风偶尔吹起的帘子,裴苍玉清晰地看见僵硬的死人脚。
还在!
他想爬进去,用手机拍照,挣扎了一会儿,才翻上去一条腿。
这时,缩着的门动了动,裴苍玉愣了一下,眼睁睁地看着那扇门越大越开,有什么人走进来,在看见那白皙的手的一瞬,裴苍玉便知道了,他急忙往回退,抱着水管想往下撤,但中途失足,砸在了地上。
顾不得其他,裴苍玉向楼上的窗户看了一眼,没有看到人影,便一瘸一拐地朝外走,他努力走得平稳,不惹来任何人注意。给草坪浇水的小姐朝他打了个招呼,修草坪的先生也向他问了好,没人去问他光着的脚,流血的手臂,去哪里,出了什么事。
裴苍玉一直走出了门,心跳声还是轰隆隆地响。
他拿出手机给费左华打电话,那边十分紧张:“裴苍玉吗?你怎么样?我们马上就到。”
裴苍玉一边四下张望一边朝树丛中跑,准备藏一下:“我没事,我看见了,但是没来得及拍照。不过我好像知道他怎么把尸体运出去。”
那边像是在开车:“怎么运?”
“我见过大卡车,而且四具尸体,小车肯定运不走。我在这里看着,如果有车来,我起码可以拍下车牌号。”
那边的声音换成了屠资云:“做得好裴苍玉!我们大概十分钟就能到,你藏好。”
“嗯。”
裴苍玉抓着手机蹲在树丛里,看见白石从大门里走出来,四下望了一会儿,似乎在找什么,裴苍玉不用脑子也能猜到是在找自己。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脚,因为沾了一脚泥和土,早就不流血了,看来白石也没找到什么,等了一会儿,面容严肃起来,打了个电话。
偶尔经过的出租车,也多是应呼来的,一定会在山庄门口登记,并没有在白家门口停留的,白石一直站在门口,没有动,也没有其他人来访。白石只是在打电话,过了一会儿,山庄保安组长打扮的人便来了。白石跟那人讲话,朝出口的方向指指点点,裴苍玉猜测他是在问自己的去向。
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人来得尤其慢,裴苍玉看看手机,已经二十分钟了。
白石似乎很不高兴,没有温和的样子了,在训斥那位组长,裴苍玉远远地盯着白石,看见另一个保安拿了什么东西递给白石,白石一张张地翻着。因为是上下翻的,当白石翻过某页后,裴苍玉便能看见那一页,是黑白的摄像照片,应该是监控拍下的画面?
裴苍玉抿了抿嘴,白石果然还在找他,如果自己刚才真的跑了,才叫落在他手里吧。
终于,二十三分钟后,屠资云和费左华来了。
他们一来就直奔向白石,不知道说了什么,这边裴苍玉的手机响了。
“请你出来一趟。”
裴苍玉踩着杂木碎枝,从茂密的树丛里走出来,不流血的脚又被割破了,白石的眼神在他脏兮兮的脚腕上停了一会儿。
费左华脸色不太好,严肃地问裴苍玉:“你刚才报警,提到在白家三楼房间内发现了四具尸体?”
裴苍玉这才注意到,费左华左胸的衣兜里,明显的录音机,费左华果然补充道:“现在你和我的对话都将成为具有法律效应的公开录音,明白了吗?”
裴苍玉点点头,费左华又问了一句:“明白了吗?”
裴苍玉反应过来:“哦,”把头往费左华左胸上凑了凑,口齿清晰地吐词,“明白了。”
费左华尴尬地往后稍微侧了侧,白石饶有兴趣地看着裴苍玉,屠资云冷淡地看着白石。
费左华转头看白石:“白先生,有人证的情况下,我们是否可以进房子里检查一下?”
白石看着裴苍玉:“没有搜查令不太合适。”
裴苍玉愣了一下,白石又继续说:“不过像我这样遵纪守法的公民,配合警察是我的义务,请吧。”
说着白石侧了侧身,费左华和屠资云便进了大门,裴苍玉却皱了皱眉,怎么会没有搜查令?是不是时间太急来不及办?
“三楼可以上吗?”费左华问白石。
白石干脆坐在了沙发上:“请随意。”
费左华和屠资云上楼,裴苍玉也跟在他们身后,白石却开口叫住了他。
“你也去吗?”
裴苍玉脚步停了下来,警惕地盯着白石,白石笑了笑:“要不要穿上鞋,这样很容易感冒。”
裴苍玉不理他,加快几步跟了上去。
管家也跟在旁边,给他们开门。
“就这里。”裴苍玉指着门,手仍旧微微地颤着,费左华把手放在他肩上,安慰地捏了捏。
门打开了,屠资云和费左华摁在腰间的枪上,慢慢地走了进去,裴苍玉站在门口等。
可是,房间里的帘子都不见了,柜子的门都合上了……
随着一声吱呀——柜门打开来,里面空空如也。
远看着的裴苍玉僵了一下,又马上说:“后面,后面的柜子!”
两人不用他说也明白,继续朝后走,把所有的柜子都开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裴苍玉冲了进去,趴在柜子边仔细嗅着,就算尸体不见了,但味道总还在吧。他仔仔细细地闻着,终于在一个柜子里闻到了那股令他作呕的臭味,但只一瞬,味道便被香水味盖住了,看来是被处理过了。
裴苍玉站起来,指着这个柜子:“就是这个!”
屠资云和费左华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费左华抱起手臂看屠资云:“需不需要警犬?”
屠资云轻轻摇了摇头:“你觉得白石会让警犬进来吗?”
裴苍玉又想到了:“地下室!去看地下室!”
白石悠哉地喝着咖啡,看着楼上的人向下移动,一直走到地下室门口,裴苍玉脸色苍白,有种不辨真伪的恍惚感,两个警察一个比一个严肃,就连老狐狸屠资云也愁云满面。
他们进了地下室。
一间普通的酿酒房。
裴苍玉不甘心地掀开了酒桶,每一个都不放过,但酒桶里面只有酒,管家虽然没有阻止他,但是颇为惋惜地叹口气:“看来这批酒也就只能这样了。”
一无所获。
裴苍玉是被费左华搀着离开地下室的。
白石站了起来:“那么,有什么发现呢?”
屠资云和费左华脸色很难看,裴苍玉则已经懵掉了,白石朝裴苍玉伸出手,试图从费左华手里接过他,但裴苍玉躲过了他。
白石看着裴苍玉,费左华开口了:“白先生,我们还有一点其他的疑虑……”
“那么就申请搜查吧。”白石一改刚才的合作,语气冰冷,“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已经允许你们进来了,两位不要得寸进尺。”
裴苍玉像突然醒过来一样,转向费左华:“警犬呢?警犬一定可以闻到。”
“问题是,”费左华压了压声音,“我们没有搜查他家的理由。”
裴苍玉奇怪了:“我可以作证。”
“问题就在你身上。”屠资云平静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
“你……”费左华犹豫了一下,“注射过毒/品吗?”
裴苍玉硬是活生生呆了几秒:“啊!??什么?!!!我他妈……”
屠资云先行一步按住了他的肩膀:“周日的时候你是不是去三院处理过腹部的伤,在那里你抽了血,做了血检,检验结果显示血液里有氯胺/酮混合甲卡/西酮,量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