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城子:“被关在木偶中,而且夺舍的过程会对魂魄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江屿点头:“这样也说得通。找一个魂魄慢慢学习徐宣的行为,时间足够后取代徐宣,就相当于在顾景寻身边放下了一颗棋子。”
如果顾景寻发现不了,这颗棋子就会一直潜藏下去,如果顾景寻发现了,那么只要顾景寻还在乎和表姐家的关系,就很难处置徐宣。
谁也不能知道,一个母亲和父亲会为了自己的“孩子”失去多少理智。
江屿这么想着,微微皱了下眉,突然觉得不对劲,正要开口,顾景寻已经问出了那个问题:“既然对方的目的是在我身边埋下一颗棋子,而且抽走过徐宣的魂魄,为什么不直接把魂魄放进徐宣的体内,反而采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呢?”
玄城子:“应该是为了不引起孩子父母的怀疑。”
江屿:“虽然我没养过小孩,但是……徐宣是去年被拐走的,一个两岁多的小孩,连话都说不利索,有什么需要模仿的地方吗?”
玄城子愣了愣。
江屿:“退一步说。徐宣是聪明早熟的天才,那也只是个两岁多的小孩,突然被保姆拐走,还离开父母身边数天。谁都不知道他在这两天里经历了什么,能平安回来已经是万幸,性格上有剧烈变化也完全正常,根本不会有父母怀疑孩子被换过魂。”
玄城子喃喃:“这倒也是……”
顾景寻:“这只生魂也可怜,未必愿意为虎作伥。
他偏头看向玄城子:“师父,先把生魂放出来问一问吧,也许它知道点别的。如果真的是起了占据他人身体的想法,就再超度吧。”
玄城子点头,去除一只莲花灯,拉上帘子,室内光线立刻暗了下来。
玄城子用清水擦拭掉朱砂,禁锢魂魄的符咒失去效用,玄城子立刻感觉到了木偶中魂魄的存在,他小心将魂魄引到了莲花灯上。
魂魄被囚禁在木偶中很长一段时间,虚弱地依附在莲花灯上,在灯内灵气的灌溉下,艰难聚集起半透明的面容。
看清生魂面容的瞬间,室内陷入了沉默——生魂和徐宣长得完全一样。
生魂看见顾景寻,火苗都因为他的激动而加速跳动。但因为魂魄过于虚弱,生魂暂时说不出任何话,那张顾景寻熟悉的面孔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不见了,三人面前只剩下一盏莲花灯。
莲花灯火苗细小,火光暗淡,室内几乎没有风,火苗却是一副飘摇不定快要熄灭的样子。和回魂后迅速恢复的“徐宣”相比,这个魂魄的损伤程度才更像是被夺舍过。
玄城子翻过木偶娃娃,背后的朱砂符咒已经被擦干净了。
他心里渐渐泛起凉意——符咒千变万化,其中只要有一笔改变,符咒的作用就会跟着改变,木偶娃娃背后的可能是没有效用的“还魂符咒”。
冷风从门边卷进来,顾景寻伸出手护在莲花灯边,几个人一时都陷入沉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难道躺在玄城子卧室里的徐宣已经被换过魂了吗?他们面前的莲花灯里才是真正的徐宣?
玄城子内心几乎生出一点庆幸——他们一旦有永绝后患的想法,直接超度了生魂,或者毁坏木偶娃娃,就一定会对其中的生魂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玄城子:“到底是什么人,这样恶毒?”
如果他们没有发现木偶,那么这个骗局就会永远继续下去,如果他们发现了木偶,就有可能亲手害死真正的徐宣。
替换了徐宣的魂魄,把真正的徐宣放在木偶中,让真正的徐宣无法回魂,也不能进入轮回,甚至还可能亲眼看着父母对假的“自己”疼爱备至。
顾景寻轻声:“有点奇怪。”
江屿:“如果我是那个幕后人,我会直接打散徐宣的魂魄,这么做花里胡哨还增加了被发现的风险。”
玄城子:“也许他就是为了达到折磨其他人的目的。”
这倒也很有可能,毕竟大部分正常人都不会无缘无故伤害别人。
江屿没有说话,看向顾景寻。
顾景寻垂下眼睛,淡淡的:“魂魄这么虚弱,先在师父这里养上一段时间吧。”
玄城子点头:“是这个道理,暂时也换不了魂魄。那徐宣的父母……”
顾景寻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先不告诉表姐,我担心她……承受不了这个。”
他们现在还没办法把徐宣的魂魄换回来,严伊知道之后一定会提心吊胆。
顾景寻接着说:“时间不早了,师父,我们先回去,不然我表姐就该担心了。”
玄城子叹气,一手轻拍顾景寻的肩膀:“放宽心,徐宣的魂魄养上一段时间应该就会恢复了,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顾景寻点头:“有师父在,我当然放心。”
顾景寻去卧室抱走徐宣,开车带着江屿离开了云鹿观。
江屿怀里抱着徐宣,小孩睡了好几个小时,已经恢复了精神,穿着棉线袜子,扶着江屿的手臂到处踩,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样子。
顾景寻在回程的路上格外沉默,车里只有徐宣稚气的声音。
小徐宣口齿不算清晰,说得快了就会连成只有自己才懂的“婴语”。
不过“徐宣”现在是谁,表现都是个不太懂世事的幼童,幕后人可能随手抽走了一个无辜孩子的魂魄,强行塞进新的躯壳。
那么小的孩子对生死都没有具体概念,更何况人类约定的道德伦理呢?
江屿盯着这只活泼的人类幼崽,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车辆驶入市内,江屿看看车外的路牌: “不送徐宣去家里吗?”
这条路是回文华苑的近路。
顾景寻:“我不放心他回去,毕竟……”
他没说完,但江屿也明白——木偶已经被取走了,谁知道幕后人会不会知道了这点,进而利用“徐宣”做点什么?
江屿一手拎住往座椅下面扑的徐宣,小徐宣被他拎着帽子放回座椅上,哼哼唧唧地踢踢腿。
商务车进入文华苑,顾景寻停好车后从江屿怀里接过了徐宣。
顾景寻对江屿笑了笑,“你先回去吧。”
他拿出手机给严伊打电话,告诉严伊今晚就不送徐宣回去。
江屿原地站了一会儿,慢吞吞地抬起脚步,跟着顾景寻身后进了单元楼。
顾景寻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扭头惊讶地看着他。
江屿瘫着脸和顾景寻对视两秒,两手往口袋一抄,从挑染的绿毛尖到鞋带子都写满了矜持:“我忘了说,上午我给你一个暂时的契约,恰好我今天还不太舒服,所以决定和你待一个晚上,巩固一下契约。”
顾景寻定定看着江屿,在江屿即将奓毛的时候,缓缓展开一个笑容:“那……求之不得。”
江屿强调:“你只是个工具人。”
顾景寻点头:“嗯。”
他转过身,背对着江屿的时候终于撑不住了,笑了好几声。
江屿:“你笑什么?”
顾景寻走近两步,靠近江屿耳边,轻声说:“我笑自己运气好,因为——江屿是世界上最好的貔貅。”
也是最可爱的。
作者有话要说: 众所周知,江貔貅不会关心别人(×)
在同床边缘试探。
第33章 睡衣
魂魄补全后的徐宣像只精力充沛的猫崽子,趴在地毯上,一拱一拱地蠕动,江屿端着炖菜出来的时候,徐宣大半个脑袋都已经塞进了另一块地毯里。
江貔貅指着撅起屁股的徐宣:“我们要照看他一整个晚上?”
精力这么充沛,晚上真的能睡着?
徐宣又蠕动出来,柔软的头发已经被静电炸成了刺猬。徐宣扶着沙发站起来,倒腾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顾景寻身边,一头撞在顾景寻小腿上。
徐宣对顾景寻的亲近喜爱溢于言表。
江屿:“……”
他纠结地看了眼顾景寻,现在不能确定“徐宣”是不是徐宣,这个孩子对顾景寻天然的亲近会让顾景寻怎么想?
顾景寻放下手里的菜盘,弯腰抱起徐宣放在椅子上,给他捋顺了竖起来的头发,然后打开了空气加湿器,“嗯,不喜欢孩子?”
江屿拉开椅子坐下:“没有感觉。”
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孩子。
江屿很小的时候,连化形都不能,野猫一样在城市里游荡。
有的孩子一见到他,立刻围上来摸头摸尾巴,掏出糖果零食来投喂,还想把他当成猫崽抱回去。
有的一见到他,就会捡起石头砸过来,试图用铁丝套住他的脖子,拽他的毛和耳朵,大声向同伴炫耀自己打败了怪兽。
有人越大越冷漠,也有人长着长着就温柔了。
江屿舔舔牙尖,完全不在意:“只是小孩而已。”
顾景寻一直看着他,江屿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你看什么?”
顾景寻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藕夹,眉眼弯起来:“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好看。”
江屿收获了今天第二个符合事实的称赞,不动声色地拿起筷子。
一顿晚饭吃到快结束的时候,严伊急匆匆来了顾景寻家。
严伊抱起自己一天没见的儿子,“你们吃得这么早!我就说来给你们做饭呢。”
徐宣趴在严伊胸口,仰头看着严伊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低头在严伊身上蹭了蹭。
她仔细看桌上的菜色,满意地点头:“两个人吃饭也不能敷衍,多做几个菜,你们还长身体呢。俗话说二十三,窜一窜。”
因为有江貔貅在,顾景寻特意多做了两个肉菜。
江屿瞅一眼一米八五朝上的顾景寻,再窜就要窜成顶梁柱了。
“姐夫没来?”顾景寻站起来,“我去盛饭,姐姐在这里吃晚饭吧。”
严伊摇头:“你吃你自己的,我和你姐夫在公司吃过了。我是来接宣宣……我想想还是觉得不合适,这孩子晚上睡觉虽然安稳,但是毕竟是小孩,还是麻烦。”
严伊说话时,徐宣已经过了安静的时候,在她怀里扭来扭去,严伊都有点抱不住他,几乎是有些惊喜地问:“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活泼?”
顾景寻一直看着:“今天师父做了法事,效果很好。”
他捏捏徐宣的脸颊,“我来抱吧,宣宣也有二十多斤了。我记得他刚出生的时候只有六斤多……那时候才多大,我都有点记不清了,怎么现在记性不如以前了。”
江屿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听着顾景寻和严伊聊家常,浑身都不自在——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坐在这里吃饭其实是有点奇怪的,就好像他是顾景寻家里的一份子一样。
江屿借口洗碗,走进厨房,在水流和碗碟碰撞的声音里,假装自己很忙很专注。
严伊笑着说:“你记得什么呀,他是在国外生的!去年才跟我一起回了Y市,你正好准备高考,又被拉去竞赛,忙得也是……”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她这个表弟的生活并不轻松,那时候顾一城同样念高三,两个人之间都在相互竞争,景寻要是不能稳稳压住顾一城……谁知道顾南钟那个混账会做什么。
厨房里的江屿洗了第一遍碗筷。
顾景寻似乎才想起来:“我给忘了……这么说我之前居然只见过宣宣一次?”
严伊笑了下:“是啊,现在好了,以后常见。”
顾景寻笑了下,“等姐姐搬到文华苑,就是天天见了。”
他从严伊怀里接过徐宣:“姐姐快回去吧,宣宣今晚就在我这里。师父也说今天刚刚做完法事,让宣宣和我一起比较好。”
江屿手里的碗筷冲洗了第二遍。
严伊看着活力十足的孩子,心里知道景寻的师父一定是得到高人,想了一会儿还是答应:“那也好,就麻烦你了。宣宣晚上睡得很沉,基本不会闹腾。他要是哭,你就哄哄他,拍拍背就能继续睡了。”
顾景寻点头。
严伊又叮嘱了几句,这才不放心地离开。
等顾景寻回来,江屿手里的碗筷已经冲洗到第三遍。顾景寻把徐宣放在客厅的地毯上,接过江屿手里的碗碟。
江屿:“你在套她的话?”
顾景寻并不是一个很爱唠家常的人,而且刚才和严伊说话的时候问题都很有指向性。
顾景寻看了眼客厅里的徐宣,轻声:“我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当时木偶里的生魂被放出来的时候,第一眼见我就很惊喜。”
江屿回想半天,他在看到生魂五官的第一时间就去关注顾景寻了,当然不会注意生魂的表情。
顾景寻:“宣宣是去年出事的,在出事之前我和宣宣只在他四个月的时候见过一次。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去宣宣的卧室,之前几次都是在客厅或者表姐卧室里。”
四个月的婴儿有记忆吗?显然不太可能。如果那个木偶里真的是徐宣,是怎么一眼就认出顾景寻的?何况,木偶内真的是徐宣,那么木偶的作用应该只是个囚禁的容器,那么在顾景寻没去过徐宣卧室的基础上,木偶内的生魂有如何能观察到顾景寻?
江屿:“如果木偶具有联通两个生魂的能力呢?”
顾景寻:“所以我才不能确定,只是怀疑。”
顾景寻冲洗了最后一双筷子,换了话题:“我先带徐宣去侧卧洗澡,你去主卧洗吧,衣柜里左下角的第二个抽屉里有洗过还没有穿的衣服。”
江屿第一次留宿在顾景寻家里,莫名有些不自在,“哦”了一声,晃去主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