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现在又不是那个卡里不限额的裴家少爷了,只会拖累别人,自己也在别人眼里变得很狼狈……”
裴慕隐冷冷地打断:“还我。”
周涉没想到他还会要回去,捏紧了掌心不想给。
“数到三,不还就动手了。”
真要这么粗暴地解决,周涉不一定能打过年轻气盛的弟弟。
他道:“他的信息素很好闻,你知不知道玫瑰也分很多种?我以前有个情人的味道就是大马士革的。”
就在裴慕隐想动手的时候,他把手帕连着红绳一起扔在了地上。
刚才下过雨,白色的手帕染上了地面上的水迹,渗了一片深色。
“就是猜不到胡同里出来的Omega会是朱丽叶玫瑰的味道。”周涉道,“不过毕竟长得那么好看,的确值三百万*。”
过了很久,拦在裴慕隐身侧的保安回到岗位。
天际雷声滚滚,恼人的雨季还没过去,裴慕隐在山间潮湿的雾气里站了一会。
虽然保安努力不去看一旁的动静,但在那道人影终于动了下后,还是用余光去不住地打量。
他看到裴慕隐弯下了腰,把红绳拿走了。
原地的帕子被风刮到了宅邸里,已然染了暗色的脏污,红绳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
·
裴慕隐是和祝荧差不多时间到家的,祝荧立在门口,看到熟悉的面孔以后,在原地等了一下。
祝荧感觉到裴慕隐态度里的冷淡,冷得甚至有些锋利。
对方反倒比受伤的自己更生气,这算什么?
他很不解,又为此沮丧。
比起裴慕隐身边那些能说会道的朋友,自己实在是有种不开窍的笨拙,无法游刃有余地解决这种场面。
和他谈恋爱是不是很累?
是不是会后悔,会觉得是错误的选择?
祝荧手足无措,回来前在图书馆的洗手间又吐过一次,还想着改天抽空去医院看看。
他疲惫道:“你来得正好,我住出去几天,大家都冷静下。”
裴慕隐说:“不用了。”
祝荧眨了眨眼睛,茫然地望向他,但他没有同样看着自己。
裴慕隐道:“该走的是我,我就把东西带走,你不用搬出去。”
祝荧没有讲话,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他似乎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实际混乱的信息素将真实一面暴露在裴慕隐眼前,并且没被安抚平息。
裴慕隐一开始想进门,动了动脚,终是没有往前迈步,仿佛做不到从祝荧身边从容地擦肩而过,于是没有进门。
“算了,我不要了。”
祝荧似乎终于猜测到将要发生什么,却又不相信裴慕隐真要这么做。
他问:“什么意思?”
裴慕隐就像不愿意再和他多说一句话,潦草道:“就是你理解的意思,我们到此为止吧。”
他在祝荧近乎于脆弱的视线中,盯着Omega手腕上的红绳。
“我受够了,要和你分手。你不想吗?”
祝荧道:“我不想有用吗?”
没用,不管到底是什么缘由,裴慕隐显然做好了决定,不愿意动摇,自己这种低姿态简直是自取其辱。
只是走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地拉住了裴慕隐。
没等他开口询问原因,就被裴慕隐甩开了手,然后拿出了一条湿漉漉的红绳。
裴慕隐道:“怎么到的周涉手上,你们是做了什么需要摘手链?”
祝荧怔了一会,心乱如麻之际,没及时记起来自己和周涉最近在哪里见过面。
然而他的疑惑被裴慕隐解读成了犹豫,过于敏感、过于想抓紧某些事物的心总是容易被挑拨,稍显迟疑都无限扩大,被荒唐地打成了不忠的证明,印证自己时常恐惧的假设。
裴慕隐道:“你哪里不想和我分手,你明明就是想……”
他说到很怪异地停顿了下,又道:“周涉哪有我好骗,傻兮兮地就能跟着走,别的都不管了,你以为当我嫂子很好当吗?”
祝荧无力道:“我没有,我只是……”
说到了一半,他看到裴慕隐干脆利落地把红绳扔进了垃圾桶,如同在丢一件忍受已久、如今忍无可忍的垃圾。
祝荧试图阻止却没能拦住,失望得就如同被扔掉的是自己。
他好像也确实被裴慕隐扔掉了。
第24章
之后两天裴慕隐没来上课,祝荧联系过他,可惜被拉黑了,面对同学询问只能说自己也不清楚。
同学或怀疑真假或好奇原因地朝他扫了几眼,没敢追问更多。
祝荧过得很难受,光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受到了很大打击。
他在忙着课程之余,带着几分气恼地想着,这次总不能和上次一样,把过错轻轻抛到旁边,像是冲突和伤害不曾存在。
要和好就把矛盾都清干净,省得很没劲地往后翻旧账。
最首要的就是裴慕隐的态度问题。
除了不好好讲话,也不好好听解释。
记起这茬,祝荧就来气,恨不得拿个喇叭过来贴在裴慕隐的耳边旁边说清楚。
祝荧懊恼地揉了揉头发:“不行,太幼稚了……”
不过,如果是裴慕隐,估计就没自己那么多顾忌。
中午方逸辰约祝荧吃饭,在T大附近的自助餐厅。
祝荧没什么食欲,被方逸辰调侃是不是怀了,他无语道:“怎么可能。”
他和裴慕隐还没有养小孩的打算,不光是心理上没准备,两人的生活尚可没有物质基础,加上个孩子会很吃力。
所以每次度过结合期,他们都会做预防措施。
“随便说说嘛,怀了还有机会认爹啊,小裴暂时没走。”方逸辰道。
祝荧的睫毛颤了颤,倍感突然地问:“他要走?”
方逸辰说:“是的,大概办好转学手续就走了。你不知道?”
祝荧愣了半晌,低下头说:“我不知道。”
每天回家面对一个人的房间,他都会陷入彷徨,眼前这是重蹈覆辙,还是再也无法回到原有的轨迹?
一年多来的相处潜移默化地改变了他,让独来独往的他习惯了身边有人陪伴。
现在给过他温暖、让他无法自拔的人真的要走了。
祝荧有点缓不过来:“去哪里?”
“X大,他妈妈本来就希望他出去几年,帮忙打理海外业务,稳固了再回来。这儿有她撑着,周涉只能是陪跑。”
方逸辰说完,有点纳闷:“你不尝试找下他?有什么不服气的,等他退了机票以后,再秋后算账嘛!”
祝荧想说自己找过了,话到嘴边觉得心累,疲惫道:“我想想。”
“还要打什么算盘?拖久点他可真走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方逸辰透露:“昨天我见过他一面,状态没比你好到哪里去,就是不知道他哪片逆鳞被你掀了,听到你的名字就聊不下去。”
祝荧道:“最严重的那片……谁知道他能想那么多,你的自信分他一半就好了。”
方逸辰作为前男友朝他发火、他还能曲解为欲擒故纵的Alpha,跳脚道:“你怎么人身攻击呢!”
“这是羡慕。”祝荧淡淡道。
性格的塑造和成长条件息息相关,裴慕隐尽管出身好,但所处的环境很扭曲。
父亲淡漠疏离,母亲喜怒无常,且长辈对他有很强的控制欲,周围又是以利益为纽带勾心斗角……
他表面被偏爱,实际围绕着他的都是虚情假意。
这让裴慕隐对感情的追求到了种很偏执的程度,不过祝荧更愿意称之为童话。
给的很纯粹,要的也很纯粹,在生活中几乎不存在。
看多了现实的阴暗面却依旧保留天真的角落,还希望能拼凑出干净的小世界。
要是可以,祝荧希望他们能在这小世界里待久点。
只是自己努力了,在过程中有阴差阳错,等不及去修补,另一个人就要及时止损。
“他觉得我动摇了,可他这样比我更胆小,更不坚定。”祝荧蹙眉道,“一点风吹草动就这样。”
“你们之前不挺乐在其中的?”
“现在我只觉得煎熬。”
方逸辰大大咧咧道:“哟,承认煎熬了就赶紧给自己搭个台阶下了吧,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他道个歉,把他忽悠住再说。”
祝荧心想,可是有自我的并不止裴慕隐一个。
他也想保持底线,虽然去哄一下气头上的恋人不至于扯上自尊心,谈恋爱那么计较就没意思了。
但自己明明没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之前没能成功的联系就只是联系,他想过怎么解释自己和周涉的误会,但道歉真不在计划之中。
何况归根结底,他是为了买夜宵才摔的跤遇到的周涉。
记起夜宵,祝荧更郁闷了:“是他先耍的我。”
“他哪里耍你啦?我帮你出头!”方逸辰问。
祝荧把买夜宵的理由说了,想到方逸辰也在场,咬了咬后槽牙。
“是不是很多人看我笑话?跟你说,我其实就是在路上……”
方逸辰木讷地插嘴:“没啊,裴哥偶尔脾气差了点,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拿你随便打赌?”
他看祝荧有点晃神,怕这学霸从话里挑毛病,急忙摆手道:“不随便的也不会的,这情节可就太恶劣了!”
他和祝荧说了遍完整的前因后果:“裴哥那天心情是不好,但后来真没理那傻逼,出门打电话去了。再说买夜宵不是很常见的事情?”
祝荧心说,你裴哥以前从没要我买过。
这念头冒出来时,他并不想反驳方逸辰的说辞。身边很多情侣要对方帮忙是常事,偶尔任性了要故意折腾一把也无所谓。
而是裴慕隐真的很宠着他。
祝荧用吸管搅着饮料,艰涩地说:“他没和我解释,我不知道。反正他现在干脆把我拉黑了。”
方逸辰道:“原来你不是没联系过啊!他回了家,他妈妈能让你们再有机会联系?别一回头他又来找你了。”
祝荧小心翼翼地打听:“所以他不是存心拉黑我的?”
“如果不是,你能主动示好?”
“我会提醒他,他的很多证件都在我那边,补办很麻烦。”祝荧别扭道,“要转学好歹也回来一趟吧。”
过了很久,他靠在椅背上,扭头看着窗外的清澈湖泊,闷闷地嘀咕了句。
方逸辰最开始没听清,后来琢磨出来了。
祝荧是在说:“我不想他走。”
·
在裴慕隐回家之前,周涉就和预料到了一样,无论家中其他成员听不听得进去,似笑非笑地说了句:“正牌货要回来了,你们是不是终于能开心了?”
正好裴父在家,严肃地让他别在乱讲。
周涉耸了耸肩膀:“难道阿姨没在想,这个私生子在搞什么把戏,不过最好和他说的那样,否则让他好看。”
裴母依旧当做没听到,这不是第一次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周涉对此见惯不怪,谁让自己生下来就背负着上不了台面的身份,现在他最关心的是祝荧会怎么样。
自己主动示意自然不可能被接受,要绕个弯才行,正好朋友要去酒吧,就给他出主意。
[之前不是说你弟弟就是给过他钱?收了第一次大概率会收第二次,小玩意都这样,平时在旁人面前端着而已。]
[我去旁敲侧击下,不说是你,就让他想的话就给名片打电话,怎么样?]
周涉觉得这个主意很好,摁灭屏幕以后晃悠着离开暗潮汹涌的餐桌,只想著名片要不要特意设计一份。
有过他的铺垫,裴慕隐只身回来时,裴母的情绪起伏没有太大,不然要服药。
她在主楼的落地窗前站着,仰头看到那盏熄灭很久的灯亮了,低声对管家吩咐了些话。
之后佣人们就当没发生过任何插曲,照旧给洋楼端茶送水。
死气沉沉的这里就像过一百年都不会有变化,但裴慕隐变了。
他会下意识拿着用过的碗去水池清洗,早上晒着清晨的阳光,迟钝地纠结下厨时要烧什么菜。
管家有时候看他走神,打趣:“少爷,想什么呢?”
裴慕隐张了张嘴,差点鬼使神差地说自己想祝荧。
只是在自己回家的那天,裴母就没收走他的手机,把祝荧的号码放进了黑名单。
“我不怎么想知道你和他具体是怎么了,既然你已经回了家,那我就默认你玩腻了。”裴母道,“腻掉的就不要再有牵扯,别的条件可以慢慢谈。”
她玩着手上的宝石戒指,慢条斯理地说:“离你出国还剩那么点时间,你消停点,我也好省心。”
裴慕隐看她那么堤防,道:“那么怕我接触他,他让你慌了?”
裴母道:“他让我慌?你不问问你自己发过哪些疯,谁家摊上了吃得消。”
那时候裴慕隐没讲话,认为裴母多此一举。
现在想想,他妈妈真是有先见之明。
要不是被强制拉黑,自己绝对忍不住反反复复的情绪。
即便不和好,也要给对方发些什么才安稳。
就在裴慕隐想要闲逛出去的时候,他发现母亲的手段不仅于此。
只要他离开洋房就会有人寸步不离地盯着,要想走出大门是绝对不行的,保安会死死拦住。
而且在他有离开的意向以后,情况演变得更恶劣。
他被软禁了。
这期间撇开父母,能来看他的只有江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