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可能覃舒曼对于做“母亲”这件事,一直也有着难以消弭的心理压力。
江连天这会儿应该在安抚覃舒曼吧。
江初不知道他们两人在他和覃最离开后会怎么相处,会说些什么。
他突然想到的是,凭江连天对覃舒曼的袒护,至少覃舒曼逃避着覃最的这些年,每次痛苦时,江连天一定给予着她无比包容的安慰与理解。
而覃最呢?
他能从那个酒蒙子亲爹身上得到什么?
他的情绪,他的难过,除了像这样十年如一日的自己憋着,又能怎么办?
上回过生日回来,覃最在家睡了一下午。
今天是不是也就打算这么憋过去了?
电影的后半截江初也没看下去,他走神走到自己都有点儿烦躁,听着影院里闹哄哄的笑声,还有些后悔。
他不该这时候拉着覃最过来看电影。
把一个无处发泄难过的人扔到一堆欢声笑语的人中间,还希冀他借此愉快起来,简直就是一场精神虐待。
“小狗最,”江初拉开两人之间的扶手,贴过去在覃最耳边低声问他,“要不咱们回家?”
“怎么了?”覃最对江初乱七八糟的称呼已经免疫了,偏过头也压着嗓子问。
他转过来的幅度有点儿大,鼻头差点儿杵着江初的脸。
江初往后避了下,把眼镜顺着头发推上去,又望了眼荧幕:“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咱们回去找个好看的片子在家看。”
他以为覃最会坚持看完,结果覃最一点儿没犹豫,直接说了句“好”,摘下眼镜就起身往外走了。
江初跟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要不是在影院里不方便,他突然挺想抱抱覃最。
江初回家的路上计划得挺好,还跟上回给覃最补蛋糕时一样,买一堆吃的,放个电影,两人关着灯坐在地上说说话。
他想试着去带动覃最主动倾诉,至少心里有事儿的时候,能把话对自己说。
结果想得特别好,吃的喝的也买了,进到小区里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今天怎么这么黑,”江初朝路边扫了眼,“路灯都坏了?”
“停电了吧。”覃最指指他们的楼,刚八点多,这个点还不到睡觉时间,窗口全都黑麻麻一片。
江初“啊”了声,停好车去电梯前摁了摁,还真是。
“贴东西了。”覃最掏出手机对着电梯旁新帖的a4纸,“维修,到晚上十点半。”
“走上去吧。”江初转身推开应急楼梯的门,“一到这时候我就特开心买了低层。”
“你以后结婚也在这儿么?”覃最拎着吃的在他身后,突然问了句。
“嗯?”江初脚步顿了下,回头看他,“你怎么跟我爸似的,想的比我还远。”
覃最没说话。
江初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他真的没细想过结婚,江连天在书房跟他说什么以后结了婚有了小孩儿,他都感觉在说别人家的事儿一样。
很多时候江初觉得自己挺豁达的,虽然江连天和老妈在他小时候就三天一小吵五天干一仗,他在要么闹闹哄哄要么冷冷清清的家里长大,还没明白事儿两口子就把婚离了,江初也没觉得家庭的氛围怎么剧烈地影响到他。
他有点儿天生乐天派的意思。
不过具体到“结婚成家”这方面,可能还是在无形之中给他留下了抗拒的种子。
江初想象不到自己为人夫为人父的状态,他总觉得那是另一种人生,至少十年内跟他都没有关系。
到了家门口,钥匙还没掏出来,屋里就传来周腾扑门的动静。
江初打开门,估计电已经停了有一阵儿,屋里的暖气都快耗完了。
“上回给你过生日剩的蜡烛放哪儿了?”江初把外套脱了扔沙发上,点开手机的手电筒去找蜡烛。
他记得收进了电视柜里,翻了翻没有,又去书房和卧室找了一圈,他手机今天没充电,手电筒没开一会儿就“嗡”一声提醒他电量不足。
“是不是收你那儿了?过来帮我打个光。”江初把手机锁上,跟覃最一块儿去他卧室。
江初蹲在床头柜前翻抽屉时,覃最站在身后看着他的背影,一直没有说话。
可能是回到了真正让他能松懈的地方,先前在覃舒曼家里,和在影院一直压着的各种情绪,在放松的黑暗里同时流淌了出来,让他由里到外地感到疲累。
江初能感受到覃最的心情,实话说,这样释放出低气压的覃最反而让他松了口气,至少没有憋着自己。
“想不想说点儿什么?”他没回头,轻声问覃最。
蜡烛还是没找着,江初隐约想起来,当时似乎是直接把那一桌子残羹剩饭啤酒瓶直接扫进了垃圾袋里,蜡烛估计也一块儿扔了。
不过他翻出一个打火机。
“你哪来的打火机?”江初“咔”地摁亮,抬了抬眉毛,“你打石膏那天我不是把你这儿的烟和火机都……”
都没收了?
后面三个字没能说完,江初听见手机被扔到床上发出的闷响,一直笼在他脑袋上方的手电光消失了。
正要回头,腰上一紧,覃最在他身后蹲跪下来,脑袋抵着他的背心抱住了他。
江初愣了愣,感受到覃最从后往前紧紧绞在他肚子上的手,很用力,硌得他的胃有点儿不舒服。
他没有挣开,打火机烤得手有点儿烫,松手熄掉的瞬间,黑暗再一次笼罩视野,覃最松开环在他腰上的一只手,将他的毛衣和衬衣从背后一把推了上去。
“……覃最?”这动作超出了江初的预料范围,他刚要转身,肩胛骨连带着脊柱猛地一麻,覃最在他背上咬了一口。
咬得很用力,像条真正的小狗,带着发泄的力气。
第43章
听到覃舒曼那些话的最初半分钟, 覃最没想到自己会有那么大的怒意。
覃舒曼又一次拐弯抹角的远离而已,从他来到这个城市,覃舒曼甚至连见都不想见到他的那一刻起,从两人一次次僵硬的交流中, 已经成为了一件让他越来越习以为常的事。
他甚至没有情绪。
真正让他的恼火一下窜起来的点, 是他反应过来, 覃舒曼和江连天两人的意思并不只是把他再往他们的生活以外推远一点。
——他们是想连他与江初之间的关系也推远。
为了不让他涉足覃舒曼现在正常的生活, 在他到来时就选择把他推给江初。
在他对江初产生出感情后,又要提醒他, 不要影响江初的生活。
打着关怀的名义冷漠地提醒他:江初只是暂时收留你,你是他生活中无关紧要的一个麻烦。
覃最一直觉得自己对于“分寸”的感知非常清楚。
他需要生活费,需要上学, 所以他必须来找覃舒曼。
他确实也想像过可能覃舒曼对他还有哪怕一丁点儿的感情,只是在三番两次地确定这一丁点儿也没有之后,他知道覃舒曼接受不了他,已然在内心深处明确了他与覃舒曼的距离。
不能对不切实际的事情抱有幻想, 否则过去十年他就已经因为失望而累死了。
只是他也没想到, 这种在他的概念里向来明晰的“分寸”,一旦面对着江初,就一天比一天让他没法掌控。
他不想对江初保有分寸感。
他不想从江初的生活里挪出去, 至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
他也不想江初只是在他的生活里晃了个影子就消失了。
他知道江初什么都有, 什么都不缺, 没了自己,他有更多的精力去打理自己的生活, 去交朋友, 去谈恋爱, 他的一切都不会受到影响。
可对他而言, 江初是他在最漫无目的的时候,站了一夜火车来到这座城市,“跟我走”的人。
他现在只有江初。
也只想有江初。
从江连天家里出来,在车上等江初时,一直到在影院看电影,覃最能感受到,江初始终在关注他的情绪。
江初以为他在为覃舒曼的态度而难受。
覃最自己心里却很明白,覃舒曼的态度对他造成的影响,现在只有越来越稀薄的一部分。
他是在想像他从江初家里离开后,江初毫无影响的模样。
正像江连天所说的那样,年轻人更崇尚自由,需要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江初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但他不想离开。
他想霸占江初。
对,就是霸占,各个角度与意义上的霸占。
先前他对江初那些浑噩的好感与裕望,这一刻统统从这个词里得到了确定。
尽管江初让他把心放胯骨里安心的住着,但想想真的到了某一天,他必须把江初的空间与生活完整地归还给他的那一天,覃最就一阵烦躁。
覃最心里在涌动着什么情绪,江初不知道,更没想到覃最会张嘴咬他一口。
衣服被推上去的瞬间,他甚至连覃最把脸贴在他后背上大哭一顿的诡异场面都联想到了。
谁知道这小子不仅没眼泪,还上牙。
江初从来不知道后背也能是个这么敏感的地方,这一口下去,他整张后背的神经都猛地一缩,有种被叼住了心脏的错觉,让他膝盖都有些发软。
没等他反应过来,覃最原本推着他衣服的手,变本加厉地直接塞进衣服里面。
微凉的掌心贴着他的肩背向前滑去,先是捂在他胸口上用力地揉了两把,然后顺着领口往上滑出来,擎住他的脖子牢牢往后一控。
咬在后背上的口鼻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上来,覃最的鼻息分明地扑进领口里,又在他后脖子连着肩膀的位置用力咬下去。
这一口下去,江初直接拎起后肘,狠狠怼上覃最的肋窝。
覃最闷哼一声,松开他的脖子,江初听着他的动静胳膊顿了顿,犹豫着要不要再来一下直接把覃最放倒,覃最已经将他的衣服放下来,重新搂着他的腰,把脑门儿抵回他后背上。
“哥。”他嗓子有些哑,不知道是疼还是什么,闷闷地喊了江初一声,“让我抱会儿。”
江初没回头,攥着力气的胳膊松了又紧紧了又松,还是没再往后顶。
覃最在这种时候喊一声“哥”,直接喊在让他心软的命门上了。
瞪着掉回抽屉里的打火机看了半天,他只能咬着牙轻声骂了句:“你他妈舒服还是难受都只会发情这一种表达方式是吧?”
覃最没说话,胳膊用力圈紧江初的腰。
这畸形的拥抱一直保持到江初脚麻得要蹲不住了,晚上吃那两口饭也快被从胃里勒出来,他回手推了推覃最的腿,这小子才把他放开。
江初还是没回头,背对着覃最一屁股坐在地上。
在兜里摸了摸,他又对覃最说:“给我拿根烟。”
覃最起身出去,江初把那个打火机拿出来“咔咔”摁着,听见覃最在客厅里也“咔”了一声,夹着根已经吸燃的烟送到他嘴边。
江初皱皱眉,覃最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把烟蒂塞进他嘴里。
沉默着闷完这根烟,江初转身挪过来,见覃最一只胳膊撑在床沿上支着脑袋盯着他,他愣了愣,抬手朝覃最脖子抽了一巴掌:“你还摆上造型了!”
覃最估计也料到江初还是得动手,乖乖地没躲,让江初抽了个响儿。
“疼么?”被抽完以后,他才轻声问了江初一句。
“废话。”江初揉揉后脖子,还能摸到一圈清楚的牙印,他顿时恼火里带着难以启齿的尴尬,“你不是给我咬破皮儿了吧?”
“没有。”覃最还回忆了下,不太放心地也伸伸手想摸,被江初抽了回来。
黑暗里对着瞪了会儿,江初指指覃最,认真地告诉他:“你刚才的动作过头了知道么?”
覃最“嗯”一声。
“你脑子里到底想什么呢?”江初都有点儿纳闷了,“哪有心情不好就咬人的,你真是狗么?”
“对不起。”覃最说。
“这就不是对得起对不起的事儿……”江初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是想让覃最发泄,谁能想到他是这么个发泄法儿啊!
就算把咬人这茬理解成发澥,覃最带着裕望柔在他申上的手,和刚才喓后紧顶的埂度,也他妈不是能用“发澥”糊弄过去的事儿。
“你不能这样,覃最。”江初抿了抿嘴,眉头拧得太阳穴扯着疼,“我是你哥,你明白这个‘哥’代表着咱俩什么关系么?”
覃最看着他没说话。
江初很在意这个,这不是他第一次提他们“兄弟”的关系了。
这让覃最什么都不能说,也不敢说。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或者能干嘛。
跟江初发展出其他什么关系,这种情况他冷静下来,想像都想不出。
他只是一直在试探江初的底线,带着冲动的、情不自禁的。
“是,我也从你这年龄过来过,情绪一波动确实比较容易那什么。”江初听覃最没接话,就接着说。
他回忆着刚才被摁住咬脖子的姿势,整个人都有点儿难以启齿了:“但你得控制啊!你自己也说了控制,就控成这样?”
“你要赶我走么?”覃最打断他的话。
“我……”他一提这个,江初又愣了,“没啊。”
“以后也不会?”覃最又问。
“以后也不会。”江初说。
在这个问题上,江初不愿意糊弄覃最。
他连“你要是再控制不了自己就滚蛋”都说不出来,这种逗小孩儿似的“不听话我就不要你了”的方式不能用在覃最身上,他太敏感了,他爸妈也已经等于不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