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了么?”他衔着烟的嘴角动动,继续望着江初。
江初盯着那满满一杯的水,半天没说出话来。
“哎,说了我明白。”他心里跟揣满一团揉得皱皱巴巴的报纸似的,赶紧过去揽着覃最的脖子使劲摸摸他的脸,“小狗最。”
覃最朝他脸上喷了口烟。
返校前最后一夜的愉乐活动,因为覃最那一杯水,俩人闹得有点儿过头。
覃最这一个冬天,从拽江初的手去用开始,一回比一回更想玩花活儿。
什么手啊腿的,攥在一块儿互相打,到前两天那个屏保闹着闹着,到底是把嘴也用上了。
用的是覃最的。
年前他扯口水消毒被江初拍一巴掌,没能“消”成。
那天真“消”上来,江初用胳膊盖着眼满脑袋炸烟花,几次控制着自己想狠狠摁他后脑勺的冲动。
当时覃最去漱漱口没说别的。
今天就跨在江初脖子上,低头看他。
“哎。”江初有些别扭地偏偏脑袋。
他在这种事儿上算不上太开放,不过感觉真来了也挺能放得开。
但是他往前倒那么些年,压根儿没想过有一天能跟个男的扯一块儿去,更想不到会有这么个玩意儿进他嘴里。
还是他弟弟的。
尽管覃最流氓似的架势很传染人,他也是真不好意思,老觉得那么臊得慌,嘴皮子中间像是抹了层502。
“别躲。”覃最用那个把他的脸拨回来。
江初脑子里“嗡”一声。
“你……”他被贴着的那块脸皮都要被烫烂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合适。
覃最在他脸上梭巡一遍,目光在黑暗里烧得人心慌,最后抵在他嘴上蹭:“尝一口。”
“你还真当你这是什么好东西。”江初连呼吸都得往旁边转。
“一口。”覃最又给他拨回来,劲儿比刚才大,声调比刚才低,“张嘴,哥。”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覃最说。
以后在某些时候,就应该适时把“哥”设置成违禁词。
江初又想到那一杯水,闭了闭眼。
他真是活了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张开嘴吃东西,是件这么有阻力的事儿。
跟江初绷得都快抽筋了,还能攥住手只在脑子放烟花的毅力比起来,覃最完全不行。
他抬手往墙上一撑,没多久就成了疯狗。
前几下江初还有些分心地想东想西来转移注意力。
——有一点他一直觉得挺有意思,也挺耐琢磨。
江初怎么说也是看过片儿的人,两个人真要到最后一步是要往哪儿戳,他心里知道。
覃最知道的绝对不可能比他少。
他天天缠着江初跟有瘾一样,却从来没提过最后那茬。
覃最也会为这种事儿不好意思?
那不可能。
江初自己刚冒出这个念头,直接就在心里给否决了。
但是能这么循序渐进,也真不知道该夸他有毅力还是别的。
后来他就没空胡想了。
江初被噎得食道痉挛,还没刚想干呕一声,又被撞进嗓子眼儿,胃里的酸水都快要涌上来,
眼前黑麻麻的什么也看不见,后脑勺几乎要透过枕头压进床垫里,满鼻腔火辣辣的都是那味道。
就他妈活生生的食物中毒。
等这茬罪终于到头,江初昏头胀脑地漱口回来,覃最捞着他的腰紧紧抱着他。
“还呛么哥?”他贴着江初的耳朵哑着嗓子问。
江初懒得说话,指了覃最两下,把他从被窝里一脚蹬出去。
覃最隔着被子又搂过来,贴着他的脖子轻轻地吻。
江初在心里叹口气。
连二十分钟都没能撑住,他翻翻身又搂过覃最,踢踢被子搭在他腰上。
覃最的车票在下午两点。
第二天吃完午饭,他跟上回走之前一样,把家里全给拾掇了一遍。
周腾趴在茶几上钓着尾巴看他,覃最搔搔它脑袋,它头一撇。
“我怎么觉得周腾跟我没那么亲了?”覃最有些纳闷儿地抬了下眉毛。
“也不想想你这一冬天看过它几眼。”江初冲着镜子看看嘴角的裂皮,心里有鬼,忍不住从柜子里抽了个口罩戴上。
“认清他真面目了么?舔猫。”他又回头冲着周腾指指覃最。
覃最笑了,周腾又朝另一边撇头,两个都懒得搭理。
“五一回来么?”江初把车停在动车进站口,覃最人还没下车,他又开始往后算日子了。
“上半年时间短,不折腾了。”覃最朝窗外扫了眼,摁上车窗,捞过江初的脖子飞快地亲了一口。
“磕我鼻子上了。”江初“哎”一声,有些好笑地把口罩拉下去。
“你手机摁亮让我看一眼。”他警惕地又拽了把覃最的胳膊。
“没设。”覃最笑着给他看看,是正常的手机自带壁纸。
“该删的都给我删了,别谁借你手机打个电话翻出一堆乱七八糟的。”江初警告他,“听见没?”
“知道。”覃最看一眼时间,又在江初腿上搓一把,“我走了哥,你别下来了。”
“我也没法儿下,这就得开走。”江初掐掐他屁股,“去吧小狗。”
看着覃最进站,后面有车摁喇叭了,江初才扣上车门把车开下去。
送人最不舒服的就在分别之前和之后的这一会儿。
副驾上一空,江初跟浑身少了什么似的,瞬间都有点儿不知道干嘛好。
老妈让他这两天去家里拿点儿汤圆。
江初摸摸自己一脖子的印子,车都开在过去的路上了,又拐个弯往家里开。
回去补个觉得了。
离小区门口还有一个路口,他手机有电话进来。
以为是覃最,江初直接在方向盘上摁一下就问:“上车了?”
“上哪儿啊。”老杜的声音从音响里传出来,“你上我这儿来一趟。”
“我还以为我弟电话。”江初笑笑,“有事儿?”
“也不算事儿,”老杜的声调还跟平时一样,不过能听出来他心情不错,“买点儿东西。”
“干什么的?”江初问。
“结婚。”老杜说。
第84章
覃最以为自己该是宿舍里最后一个返校的人, 结果进了门一看,屋里只有一个许博文在吃饭。
“都没回来?”覃最推着箱子进去。
“就差毛穗了,他明天直接从家过来。”许博文指指覃最桌上,“给你们带了点儿吃的。”
“谢谢。”覃最笑笑。
看见康彻床上已经铺好被子收拾完了, 他抬抬下巴:“康彻人呢?”
“吃饭去了吧?”许博文拽张纸擦擦嘴, “我早上到的时候他还在, 刚睡一觉睁眼他就没了。”
“差不多。”覃最随口接了句。
把床单被子什么的都收拾完,他拿上手机咬了根烟:“我去买瓶喝的, 你要什么?”
“我现成的。”许博文朝他晃晃桌上的半瓶饮料。
“那我随便带了。”覃最点了下头, 开门去了楼道头的饮料贩卖机。
他给江初打了个电话,没接,估计是又睡了。
覃最有时候觉得江初太能睡了, 跟个机器人似的, 没电了就得补,没精神就得休眠。
他无聊的时候胡思乱想, 都怕江初现在年轻太能睡,以后老了天天睡不着。
不过今天可以理解。
回回跟江初分开的时间都可以理解,毕竟分别头天, 他俩总是得熬到快早上才能合眼。
覃最去点了瓶水,又给许博文随便买了个单价最贵的。
正想着要不要给康彻打个电话问他在哪儿,一块儿吃个饭。
旁边晾台的门一推,康彻摁着手机从里面出来了。
“你是每次开学第一天都得来这儿呆会儿?”覃最看着他。
“我正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康彻反手把手机插后屁股兜里,看见覃最一只手里攥了两瓶水,他拿走一瓶拧开。
“刚回来,许博文说你应该吃饭去了。”覃最掏出手机又扫了一瓶。
“没有, 刚去给租房那人还钥匙。”康彻靠着门打了个呵欠, “你批发呢?”
“给许博文的。”覃最又看他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康彻虽然有说有笑的,但是看起来感觉情绪不怎么高昂。
“还他给带吃的那情呢?”康彻笑了,“明天毛穗过来还得给他买一瓶。”
“他桌上就刚你给买的吧。”覃最也笑了,“我都没想起带东西这一茬。”
“毫无仪式感的一个寝,传递情感全用买水打发。”康彻抛抛水瓶,站直抻抻懒腰,“陪我去吃个火锅。”
返校第一天都没什么事儿,火锅店里放眼一看,十桌有八桌都是学生。
江初还没回他电话,但是发了个微信过来,说跟老杜在一块儿。
给江初回了句“他女朋友呢”,康彻端着料碗回来,在他对面坐下。
“你哥?”锅里一开,他直接拨了两碟子羊肉下去。
“嗯。”覃最把手机搁旁边,“过年没吃上肉?”
“一个人吃得没意思。”康彻一脸斯斯文文漫不经心的表情,把锅里下得跟煮菜一样。
一个人过年是没意思。
覃最想起去江初那儿之前过的那些年,基本就跟一个人没什么区别。
说起这个,他突然想起来上回康彻那通电话,直接问他:“你那天电话什么意思?”
“哪天啊。”康彻捞了一筷子豆皮出来,在料碗里搅了一圈才反应过来。
“啊。”他笑了,“说挺想你那天。”
手机又震了一下,江初回他的微信弹出来。
覃最把一块丸子塞嘴里,搁下筷子拿起手机解锁。
“你不说我都忘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我还当你听懂我意思了。”康彻笑个不停也没耽误他捞菜,“想助个攻结果还没助明白。”
“助什么攻。”覃最问。
“就这脑子你能追上你哥么?”康彻掀掀眼皮扫他。
“你就别操心我了,”覃最扯扯嘴角,“我还怕你冲我起什么没结果的心思。”
“这么绝。”康彻配合着叹气,“等我实在淘不着人了,也不是没可能。”
等看见江初给他回复的消息,覃最带着笑的眼神顿了顿。
江初:女朋友快成新娘子了
覃最动动手回他:要结婚?
江初:是啊
江初:喊我去给他看个婚房
覃最:这么快
江初:结婚麻烦,先准备着
江初:怎么也得等杜苗苗高考完
覃最:杜苗苗知道?
江初估计又被老杜喊走了,没再接着回他。
覃最把手机放回桌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你家里知道你的事儿么?”他问康彻。
“知道。”康彻说。
“什么态度?”覃最又问。
康彻掀掀眼皮看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问康彻这么切实的个人问题。
覃最也是有点儿走神,嘴皮子一碰就冒出来了。
跟康彻对了眼,他正想换个话题给折过去,康彻又往锅里涮了张毛肚,笑笑说:“不然你以为我干嘛不回家过年。”
江初的微信在这时候又亮起来。
江初:不知道
江初:他脾气大,以前看他叔哪个女朋友都不顺眼
江初:老杜怕他知道又闹,耽误高考
覃最:你先忙
他把手机扣上,没再说别的。
“别琢磨那么多。”有关这个话题的最后总结是康彻做的。
“感情的事儿谁也说不准以后会怎么样,跟家里能往后拖就往后拖,别脑子发热,这话错不了。”他朝覃最碗里捞了一筷子肉,“吃,粘锅了都。”
江初跟老杜一起吃了顿饭,吃吃聊聊,等回到家,已经晚上快十点了。
他给覃最打了个电话,覃最给挂了,换成视频拨回来。
“床什么的都收拾完了吧。”江初问他。
覃最转转手机拍给他看。
“你就在床上呢?”江初看他靠在床头光着的肩膀,“准备睡了?”
“看了会儿书。”覃最把耳机塞上,“你刚到家?”
“啊,没见还是下午送你那身。”江初拽拽领子。
“我过会儿也得早睡,本来想下午回家补觉,到家门口被老杜喊过去了。”他边跟覃最扯着闲话,边去接了杯水,“晚上吃的什么?”
“火锅。”覃最歪歪脖子,胳膊肘架在床头,曲起手指顶着眉心一下下揉,耷着半拉睫毛盯着手机里的江初看。
“赶紧睡吧你。”江初看他这模样也是没什么精神,“明天不就上课了么?”
“嗯。”覃最应一声,没动手关视频,还是看着江初。
“怎么了?”江初喝着水跟他对视,察觉到覃最情绪里不对劲的地方。
他把手机拿近了点儿,打量着覃最:“我的小狗今天不高兴啊。”
江初这句像是哄小孩儿一样有意放轻语气的话,听在覃最耳朵里,像是用打气筒猛地撑开一只气球。
他胸口有些深地起伏一下,缓缓呼出口气。
他不是不高兴,他是压抑。
说不来的压抑。
“压抑”这种情绪很少会出现在覃最身上。
对于覃最而言,压抑一般源于无法做出顺应内心的决断。
比起压抑,他倒是更容易因为得不到明确想要的东西而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