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裴念来到沈舒宁身边,却没有任何举动的原因。
一切都在计算之中,他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偏偏……横生枝节,多出了另外一个外神,打破了他的棋局。
新的“裴念”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以契约的方式出现在沈舒宁身边的邪神,将沈舒宁的身体不知不觉地改造,使沈舒宁再次成为另一种意义上外神的容器。【而“裴念”单纯只是想让爱人活得更长一点,更永恒一些,更能……轻易地被感染寄生一些,哪怕让爱人变成和自己的怪物也没关系,只要他们继续能够在一起……他放弃了爱人的灵魂,想要将自己的爱人变成保留着人类思维且不受诅咒的同类……】
“祂装作自己死了,躲着去恢复力量。”
“然而你真以为祂死了,为了让祂回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将另外一个外神召唤了出来。”说到这里,阿德里安停顿了一下,叹息一声道:“沈舒宁,你倒是很招它们的喜欢。”
以人类的身躯,被两个外神选中。
只是这并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所谓的“神明”并不是人们概念中的神明,而是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怪物的别称。
生存在另外一个维度的怪物,被它们选中,只会获得痛苦、绝望、崩溃、灾难。
要么成为它们的降临容器,要么成为它们的食物、又或者伴侣。
而显然,沈舒宁成为了后者。
沈舒宁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记了起来,记了起来游轮上发生的事。
巨大的、恐怖的怪物,阿德里安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两个念念……而当他被那血色的丝线包裹的时候,他看到了熟悉的绿色,那是从陶杨身上生长出来的藤植,他曾经见过零号用它屠戮了地下实验研究基地的一个能力者。
而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再次忘记了一切,陶杨依旧是他的好友,念念笑着说游轮上他们一直在一起,没有分开过。
欺骗、谎言。
他从来没有如此清醒,清醒的记得游轮上的每一个细节,慢慢推测出被埋入深海的真实。
“游轮上……你利用了我,你让念念……恢复了原型并且……失控……”陶蒙为他推开了念念的房间,他没有看见念念,只看见了数不清的尸体,以及趴伏在天花板上,啃食尸体的异蝶。
那是念念……
“我们一起逃跑……看到了很多……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深海怪物……我们被念念找到……念念失去理智……想要对我做什么事……”
他并不知道念念要对他做什么,但那时候的他隐隐有种预感,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用着你那具身体的神明……出现在我面前……想要阻止他……他们互相争斗……你,坐收渔翁之利……”
然后呢……
他又想起了那个梦境。
梦境里天空在下雨,“他”行走在城市之中,“他”知道自己应该要逃跑、应该要躲藏。
但是“他”没有任何的力气……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力量……
橱窗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是阿德里安的脸,很长的,白色头发。
而后,“他”停住了脚步。
抬头看向前方。
陶杨撑着雨伞,站在那里。
“他”死在了那里,身体和残留的半部神格被陶杨收入囊中。
而另外的半部呢?
另外的半部,被“他”放到了爱人身上,“他”将那半具的神格作为临别礼物,赠送给了爱人。
如果运气好的话,爱人或许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尽管……那并非爱人想要的。
游轮之后,“陶杨”截杀了“神明”。
拿回了属于他的身体。
阿德里安压低了腰,抱住了沈舒宁,浴缸里的水已经满了,溢了出来,哗啦啦的,细密的带着血的水流朝排泄口蜿蜒而去。
他轻声道:“沈舒宁,你很敏锐,你应该察觉到回来的“裴念”和前面的“裴念”的不同。”
“你也应该察觉到我和陶杨的不同。”
因为他们都在互相扮演着对方,却又不甘心只扮演对方,在不甘心中,有意识无意识流露出与对方不同的一面。
比如,对沈舒宁的称呼。
真正的陶杨只会叫沈舒宁宁宁,而他会叫沈舒宁。
真正的“裴念”会叫沈舒宁舒宁,而假的“裴念”会叫阿宁。
不说称呼,消失的戒指,改变的喜好和性格……
“但是你选择了自欺欺人,你将一切的不对劲、不合理模糊化为自己的错觉,自己的胡思乱想,继续心安理得的生存着。”
“只要能救赎你,是谁也没关系,真的“裴念”,假的“裴念”,真的“陶杨”,假的“陶杨”,你真的有去认真的探寻过吗?”
“你只是害怕孤独、害怕一个人、更害怕真相……”
“你不会爱任何人,你的心比谁都还要冷漠,我们是同一类残忍的人……”
他说得格外的慢,也格外的详细与细致。
俩人的衣襟一起被水浸湿,往下缓慢滴着水滴。
温热的雾气里,阿德里安弯唇,笑了起来:“怪物无法拒绝内心的欲望,沈舒宁你的欲望……是害怕孤寂啊。”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好几遍,应该,能看清故事线了!
如果有更好的建议,或者觉得不太明白的地方可以在评论区提出,我插在下一章里。
下一次更新在周四晚上。
第69章
怪物……无法抵抗内心的欲望……
阿德里安再次提醒了沈舒宁, 他已经不再是人类。
他艰难的推开阿德里安,坠回浴缸之中,双眼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无神的喘着气。
“不……不是你说的这样……”青年的眼珠像是生锈的就快要停止运转的机器,僵硬的转动着:“至少……陶杨不是。”
阿德里安脸上淡淡的笑容消失, 他直起身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俯视着沈舒宁,嗓音冰冷:“那你的意思是,裴念是了。”
无论是真、无论是假。
沉默……
无声的沉默, 只有喘息声和水声在响。
已经冲洗干净的青年,脖子以下的身躯沉入清澈的水中, 仰起的脖子又细又白,透着无力脆弱的气息, 只要一伸手,用些力,就能咔擦的折断。
软弱的、躲避的、又冷血的……
阿德里安面无表情揉了揉自己的指腹, 上面还残留着适才的余温。
他听见自己对外面吩咐的声音,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把陶杨的身体带给我。”
门外有脚步声远去,不一会儿,咕噜声由远及近, 浴室门被推开。
赵西卫推着轮椅走了进来,轮椅上固定着一个人, 黑色的碎发, 闭着的双眼,脖子歪倒在肩膀上,肤色是死人的苍白。
那是陶杨的身体。
冷气灌进了浴室, 混杂着温热的雾气,又冷又潮。
阿德里安:“下去……”
赵西卫转身关上门离开。
在陶杨的身体被送进来的那一刻,沈舒宁的视线就落在轮椅上的陶杨身上,不曾转移过,怔怔发着呆。
为什么?为什么以前没有发现?明明有那么多的痕迹,他却丝毫未曾怀疑过,陶杨已经不再是陶杨?
阿德里安走到轮椅身边,漠然的看着这具身躯。
“你知道吗,沈舒宁,在地下实验研究基地的时候,我很讨厌你口中总是提到陶杨。”
每当沈舒宁对他提及和陶杨的过往,他的脑海里也会相应拥有那些记忆,那是属于陶杨的记忆,它充满了欢愉的颜色,仿佛夏日里盛开的向日葵,当沈舒宁提及那些东西的时候,记忆就会欢欣起舞。但是那与他无关——
他拥有陶杨的所有记忆,却不是陶杨。
他记得陶杨和沈舒宁所有的过往,而那些过往,都是属于陶杨和沈舒宁的……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坐在轮椅上,看着沈舒宁,沈舒宁提到陶杨时的眼睛里有光。
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他不明白为什么沈舒宁会这么一直在意对方。
时间越久,那份厌恶就越浓烈,就像深海下慢慢生长出的,一只黑色的充满着妒欲的恶物。
但是他压制得很好。
陶杨只是一个死人,而沈舒宁……只是他好奇心下的玩物,他没有必要去在意,他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他要掌控神明,摆脱身上的诅咒,摆脱他们一族的诅咒。
这是他从生下来就背负的责任。
古早的先祖因为贪欲与恶神签订了契约却又违背,恶神降下诅咒,所有后代将坠入无止境的痛苦之中,直到承受不住诅咒成为怪物被召回深渊,不断重复生死的折磨。
他已经……受不了了。
他有想过怎么安排沈舒宁。
等到那批实验体结束之后,他会洗去沈舒宁那些悲伤绝望的记忆,沈舒宁会继续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作为补偿,他会用陶杨的身体继续留在沈舒宁身边,直到沈舒宁的生命终结。
但神明选择了沈舒宁作为降临的容器。
降临容器最后的下场是灵魂湮灭。
要让沈舒宁死,还是活?
他已经做过了一次选择。
他丢弃了他的身体,只能用着陶杨这具早就死去的、腐朽的身体,将之催化成长,每一天,他都能嗅到这具身体内部散发的腐臭味,以及,看到那些频繁的关于陶杨的记忆。
而他要根据这些记忆,面对镜子不断模仿揣测这个人。
他对沈舒宁应该是什么样的感情?
他要怎么去对待沈舒宁?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演绎着自己厌恶的、妒恨的、不屑的人。
而那自深海里生出的怪物已经成长了可怕的地步,他变成陶杨的样子,在他耳边发出“诅咒”。
“你一点都不像我。”
“再怎么模仿你也不像我。”
“闭嘴……”
“你模仿我模仿得再成功,也不过只是一个替代品,宁宁对你的信任、依赖……全都是属于我的……”
“闭嘴……”
“宁宁恐惧厌恶你的本体,你也只有用我的身体才能接近他了吧,真可怜啊,明明那么傲慢,那么看不起我,不将我放在眼里,现在还不是成为这样的“我”……看着镜子的时候,你不会感到恶心吗?”
“闭嘴……”
“你脑海里的记忆,全都是我和宁宁的记忆,对吧?你杀了我,也会成为我。”
“来吧——成为我,陪在宁宁身边,一直保护宁宁。”
“闭嘴!”
妒欲、恶欲疯狂肆虐的生长。
“陶杨”露出了愉悦狰狞的笑容,在他耳边得意道:“看啊,能被宁宁在乎的,只有我。”
“你很在意陶杨是吗?”
阿德里安弯身,手指扶在陶杨的肩膀上,在他的手指接触到陶杨的时候,闭着眼睛的陶杨慢慢睁开眼睛。
沈舒宁的瞳孔猛缩,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却只靠到了冰凉的浴缸瓷面。
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他眼睁睁看着两个人面对着他,露出讥讽的笑来,一同道:“可是,沈舒宁,他只是我我只是他的一具容器啊。”
脊背冰凉,无法呼吸。
沈舒宁的嘴巴张着,像是溺水要窒息的人,疯狂的喘着气。
噩梦一样的场面,比他笔下最荒诞的画还要荒诞。
他的整张脸扭曲起来,胃部再次剧痛起来,反胃的痛楚让他伸手捂住了嘴巴。
“够了……够了……”他的身体颤抖着,嗓音带着绝望的哭腔:“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
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这个人杀了陶杨,占据了陶杨的身体,把他送进地狱,而他在不知情的时候,真的将这个人当成好友,甚至是救赎!
可笑……这太可笑了!
“折磨吗?”阿德里安抽回了自己的手,轮椅上的陶杨再次闭上了眼睛,失去了声息。
他漠然地站起身,在沈舒宁以为他要停止的时候,他的脚尖抬了起来,漫不经心勾倒了轮椅,嘭的一声,陶杨的身体随着轮椅摔在地上,脑袋砸在地上。
沈舒宁放手尖叫:“阿德里安!”
他挣扎着爬出浴缸,整个人摔在地上,膝盖和手肘磕得青红一片,艰难地站起来后,踉跄着奔向倒在地上的陶杨。
一双手拽住了他的衣领,力度不容反抗,手的主人叹了叹气:“沈舒宁,你这个时候可真的是一点都不听话。”
无法控制的、浓稠的恶意。
阿德里安将沈舒宁拉了回去,禁锢在怀中,伸出另外一只手,张开十指。
“只是一具尸体,无论我怎么对待它,它都不会疼,也不会有任何的思想,你不应该为他心疼。”
禁锢陶杨的带子朝两边解开,陶杨的身体滚了下来,在阿德里安的操纵下飘往空中,又重重砸在墙上。
像是被人发泄怒气的木偶。
而发泄的人没有丝毫的留情,残暴不堪。
沈舒宁疯狂地想要挣脱阿德里安的禁锢,阿德里安加深了禁锢,轻声道:“别动……”
嘭——
陶杨的身体砸在浴缸上。
“阿德里安!”
他痛苦地挣扎着,手指上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阿德里安的手臂中,却只能一遍遍看着陶杨的身体被阿德里安凌虐,有的地方已经凹陷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