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到拍摄的第二天上午,暂且没有拍摄任务的余声和郑书言被安排到在了待机室休息。
得了空的余声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恰好听见一旁的郑书言要女助理去买咖啡。艺人要喝咖啡让助理去买,这事尚且正常,但四十多分钟后发生的事情就让人无法接受了。
寻江城的倒春寒余声是亲身体验过的,这让他瞧着那顶着寒风徒步来回四十多分钟就为一杯咖啡的女助理时不免觉得心痛,可作为“坐享其成者”的郑书言却不这样觉得。
在接过助理手中的咖啡喝上一口后,她突然皱起眉头,美丽而精致的五官也跟着变了形状。
只听她高声朝助理呵斥道:“这咖啡怎么是凉的?你不知道我身子不舒服,要喝热的吗?我出钱养着你,难道是在养一个听不懂人话的废物吗?”
原本还在一边帮她整理私人物品的助理在听到她的呵斥声后抖得像只鹌鹑似的,赶忙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再来到她跟前连连认错,“书言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咖啡馆太远了,外头风大,在走回来的路上咖啡就被风吹凉了些。”
“哦?”郑书言冷哼一声,又挑起眉尾,“走回来太慢,那你不会用跑的吗?再说了,这只是凉了一些吗?你自己看看,这只是凉了一些吗?”说完,她抬手就把那杯咖啡往助理怀里扔。
被吓坏了的助理哪里来得及反应,这杯温热的咖啡装在她怀中后便脱了杯盖,泼了她一身,又洒了一地,其中不少还落在郑书言价值不菲的限量版运动鞋上。
“你会不会做事啊?”见自己的鞋脏了,郑书言气得站起身来指着助理的鼻子问到。
“对不起,对不起,”助理欠身道歉,姿态卑微至极,“我现在就把这里收拾干净。”
“你不用收拾了。”郑书言眼中满是蔑视,“你现在就给我滚蛋,明天开始不用上班了。我老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手脚笨得很,要不是看你家里穷,可怜你,我才不会留你到现在。”
听到这个消息,女助理就差给郑书言跪下了。她家里是穷,穷到她丢了这份工作母亲的医药费就交不上,弟弟也不能继续读书。她真的不能丢了这个工作。
“书言姐,你原谅我吧,我真的不能丢了这份工作。”女助理想去抓郑书言的手,却被满脸厌恶的郑书言躲开了。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求你别开除我。”
“对不起,书言姐,我真的错了。”
“求求你,原谅我吧。”渐渐的,女助理的话染上了哭腔。
许是看够了这场旁人把自己视若神明的戏码,郑书言嗤笑一声,道:“原谅你也行,你跪下来把我的鞋子擦干净,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郑书言的话让女助理晃神了片刻。见其发愣,郑书言又挑衅道,“怎么?不乐意啊?你要是不愿意的话就……”
回神来的女助理回答道:“愿意!我愿意!”
在生活面前,尊严又算的了什么呢?
眼看着女助理屈膝准备给自己跪下了,郑书言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不曾想一身影却快步走到了助理身后,又一把将其拽了起来。
“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余声朝郑书言质问到。
看见余声,郑书言眼中还有些诧异,就像方才完全没有注意到待机室里还有一个人在一样。
不过性子跋扈的她哪里会在乎旁人的话,更何况余声在她眼里也就是个三流小明星,压根没有和她说理的资格。
郑书言扬起下巴,说,“我在教训我自己的助理,哪里轮得到你说话?”
“她是你的助理,但她也是人啊,你怎么能这样羞辱她?”余声义正言辞地说道。
“你!”郑书言刚想发作,却刚还看见了门口拍摄归来的剧组工作人员和不知去哪这会儿才回来的林邵冬。
考虑到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她只得暂且不再和余声争吵。只讲那如刀般的目光越过余声的肩头,射向那在余声身后哭成泪人的助理,就像在警告她“这次算你走运”一样。
见事暂且了了,女助理哭着夺门而出,余声想去追却被林邵冬拦住。
心里担忧那可怜的姑娘又被林邵冬缠着问话的余声哪里知道,这会儿郑书言正恶狠狠地盯着他呢。
敢让她在外人面前出丑,她一定要让余声知道得罪她是什么下场!
又忙过了中午的拍摄,耳朵被林邵冬嘴中的“以后千万不要多管闲事”磨出茧子的余声抓住休息的空档,拧着一瓶剧组准备的热牛奶就开溜了。
这次的拍摄点也是在一个新区,这里人不多风景到不错,是和适合溜达的地方。可还没溜达上两步,一种隐约的哭泣声就传到了余声耳朵里。
循声而去,余声发现郑书言的女助理正坐在一处花坛边抹泪。
轻手轻脚地朝她靠近,再将那没开封的热牛奶递到她面前,余声轻声问道:“你还好吗?要不要喝点牛奶?”
听见陌生的声音,姑娘还有些害怕,直到抬头看见来人是余声,她才收起了眼中的警惕。
伸手接过牛奶,女助理对余声说,“之前谢谢你了。”
“哎呀,不用谢啦!”余声摆摆手,又在她不远处坐下,“我只是看不惯她欺负人而已。”
见女助理又不吱声了,为了缓解她低落的心情,余声决定和她套套近乎,“对了,我叫余声,你叫什么名字?”
“我?”女助理有些意外,但很快又笑着答道:“我叫李胜男。”
“那我可以叫你胜男吗?我看我们年纪好像差不多大诶。”余声扬起嘴角。
“可、可以。”面对眼前这个如小太阳一般的男孩,李胜男的脸上竟不自觉地滋生出一团火烧云。
有了最为基础的彼此了解,余声便说起了方才的事,“胜男,刚刚那郑书言真的太过分了,以后她再这样你可不能再让着她了,那样她只会蹬鼻子上脸,越发无理取闹!”说话间,余声仿佛又想起了自己在学校里的时候,小拳头也跟着挥了起来。
可李胜男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无奈笑笑,又和余声简单说了自己的情况,说了她不能丢了这份工作的原因。
“这样啊。”听完李胜男的话,余声挠了挠头,心情也变得低落起来。又感叹,要不是遇见了江亥,自己怕也还是生活在那暗无天日当中吧。
不过余声在被欺凌的弱者面前就是小太阳啊,他挤出笑脸对李胜男宽慰到,“没关系的,这两天我看你工作很细心的,等以后工作经验慢慢丰富了,你就换一个心地善良的艺人跟着嘛,要不就去找别的工作啊,我们才不要受这种冤枉气!”
“嗯。”李胜男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也再燃起了些许希望的火光。
“好啦,我们别在这吹冷风了,赶紧回去吧。”
“好。”
余声提议回拍摄点,李胜男也同意,可她刚起身就被余声叫住了。
回过头,只见余声满脸通红,又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不是……来姨妈了?”
目光落在自己方才做过的石台,上头竟赫然留着一块暗红的斑痕。再想起自己今天穿的可是条白裤子啊,李胜男赶忙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屁股。
见李胜男难堪得不行,余声只得脱下自己的外套让她系在腰上以做遮挡,再招呼她赶紧回拍摄点。
回去的路上,李胜男在一家便利店前停了下来,不用想就是要进去买卫生巾。可她的手机已经因为没电关机了,进店购物的重任又落到了余声的身上。
余声一个大男人哪里买个这种东西,他连正眼看那一个个五颜六色的小方包的勇气都没有,终是胡乱选了两份就去付钱了。
但他记得,以前学校里的女孩买卫生巾时都是用黑色的塑料袋包着的,所以还特意要店员在装袋时选用了黑色的塑料袋。
直到把东西交到李胜男手里,余声这才松了口气。之后,二人相视一笑,继续往拍摄点走去。
到此为止,余声都还未料到,他的善良日后竟会变的捅在他心上的刀。
站在高处放眼寻江城的夜会仿若置身星河,可身处于百米高空的五星酒店内的郑书言却早已看厌了窗外的景象。
她如一条水蛇般盘绕在一名男子身上,红唇轻点过他的侧颈,声线娇媚至极,“亲爱的,你就帮我给那小贱.人一点教训嘛!他可是当众要人家丢脸了啊!”说完,她白嫩纤细的手又沿着男人腰线探了下去。
“嘶——”在她的动作下,男人不住倒吸了一口气,又贪婪地笑着,说,“宝贝,你说的是那个叫余声的小明星吗?这倒不是我第一次听说他了。”
“哦?你还在哪听说过啊?”郑书言眯起眼睛,“你该不会对他有心思吧?那小贱人长得倒是很狐媚。”
“怎么可能?”男人掐住郑书言的下巴,在红唇上狠狠落下一吻,“我心疼你还来不及呢,再说了,我又不爱玩男人。”
说完了自身的喜恶,男人这才开始谈起了关于余声的事。
“他那个经纪人不是新悦公司王总的金丝雀嘛,前些日子他在圈子里散了消息,说要给名下艺人找个金主。”
“看在王总的面子上,我一个朋友才愿意赏脸和他俩吃饭,哪知在饭桌上这小明星尾巴翘的老高了,都不理人的,也不让人碰,摸摸都不肯,弄的我那朋友败兴而归。”
“那他背后现在是没人咯?”闻言,心中暗喜的郑书言的声音比方才大了不少。
“应该吧,谁会喜欢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男人道。
“那我们动起来手来也就没有顾忌了。”
“你想怎么做?”
“亲爱的,你知道这世上最伤人的事是什么吗?”郑书言笑得阴险,“那就是你真心相对的人却不知感恩地捅你刀子。”说完,她点亮放在床头的手机,给男人翻看了最新的几张照片。
“余声不是帮了她吗?她会愿意恩将仇报吗?”见了照片,男人有些迟疑。
“哼,关系她一家人生计的工作还捏在我手上呢,你说她会不会因为这个背叛那个小贱.人呢?”
寻江城的夜星光璀璨,星点当中总藏着些黑暗的秘密。
第81章
#当真相还在穿鞋,谎言就已跑偏了全城。#
出道半年以来,哪怕余声在工作上再兢兢业业,为人再善良友好,他被贴上的标签还是一点也没比旁人少。从“装基买腐”到“吃人血馒头”,互联网上的键盘侠们总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对他指指点点。
可余声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人扣上“性.骚扰同组艺人女助理”的帽子。
事发突然,没有任何的预兆,一张偷拍他与李胜男在花坛边交谈的照片就伴着一段没有任何证据作为支持的性.骚扰结论被顶到了实时热搜的首位。
当天下午,就在新悦娱乐还在为余声写澄清通告的时候,一段当事人的求助视频就被人发到了网上。
视频里,李胜男声泪俱下,言之凿凿地诉说着余声对自己恶行。从在无人的待机室里试图对她动手动脚;到一路尾随她到室外,再进行言语上的轻薄;甚至还说余声用艺人的身份威胁她,敢把这些事说出去就弄死她。
弱女子的哭诉让原本还持有中立态度的吃瓜群众们群情激奋,有没有证据已然不再重要。成千上万人到余声与新悦娱乐的社交账号下留言,让失德艺人滚出娱乐圈。迟迟发出的澄清通告在他们眼里也变成了性.骚扰者妄图逃避道德谴责的手段。
对余声的谩骂就像参入过量酵母的面团般迅速膨胀,短短两三天后,整个娱乐八卦板块就再看不到其他艺人的消息了。
然而,余声要面对的远不止外界的指责。
新悦娱乐的会议室内,怒气当头的运营主管将装订成份的资料砸在的余声脸上,丝毫不顾及尖利的订书针在余声白嫩的皮肤上划拉下了一道血痕。
他大喊到余声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出道才半年就闹出了那么多事,赚的还没有公司在他身上赔的多。
听完运营主管的斥骂,余声一言不发地出了会议室。此刻,他空有满心的委屈,却又无处倾诉。
余声失落的表情是那般明显,等在门外的林邵冬偏作没看见,反倒一把拖住他,用责备式的言语说道:“我都和你说了,让你不要多管闲事,你就是不听,你看,你现在被人家赖上了吧!”
听着林邵冬的抱怨,余声心里一阵酸楚。林邵冬是他的经纪人,平日里一口一个“邵冬哥”的叫着,关系也算亲近,可时至今日他竟也觉得是自己的错。
余声不明白,他明明没有错,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相信他、都要指责他?
“我没有错。”眼眶通红的他无力地为自己作着辩解。
“舆论在乎吗?”听见余声的话,林邵冬竟笑了出来,只是这笑中尽是嘲弄之意,就好像余声是个在他面前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你当时要是不去帮那只白眼狼,不就没这事了,你非要给大家添麻烦。”
一段话下来,余声的心都快凉透了。原来不止自己帮助过的人会在背后捅自己刀子,自己身边的人也如此是非不分。
心中的情绪悄然变化,虽没想过要发作,但出现在余声眼中的锐气与缓缓握紧的拳头还是把林邵冬吓了一跳。
可那久未现世的棱光却在一抹身影远远闯入余声目光所及之处瞬间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