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仁倍儿不服气:“我练体操的时候,卧推能推一百呢!是体重的两倍!”
“诶,高仁,好汉不提当年勇啊!”罗家楠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要不咱一会去健身房,看我推的起来的你行不行?”
看高仁憋的脸色涨红,祈铭说了句公道话:“行了罗家楠,高仁胳膊受过伤,你跟他比力量纯属欺负人。”
罗家楠真诚的眨巴眨巴眼:“比跑步也行啊。”
“你要是闲的没事干出去跑十圈,别在这打扰我们工作。”
一听祈铭下逐客令了,罗家楠决定去悬案组找唐二吉同学,盯一下失踪人口排查进度。其实这是他们重案组该干的活儿,不过人家专职找人,善于缩小排查范围,同样一套数据给他们和给悬案组,出结果的速度能差出两三倍。再说局领导经常强调各部门协同合作的理念,总担心底下人怕被抢功劳,自己部门的案子自己捂着跟谁也不通气。毕竟是职场通病,大部分人难以免俗。
上楼看悬案组当家的不在,罗家楠过去敲敲岳林的桌子问:“你们队长副队长呢?”
“去省厅开会了。”岳林指了指电脑,“不耽误你们进度,我这正查呢。”
弓身撑住桌面,罗家楠扫视屏幕上的失踪人口数据库界面:“有结果没?”
“根据你们给出的线索,目前筛选出十四名符合条件的失踪人员。”岳林一个一个的翻给他看,“王金香,一九九六年报失踪,现年五十六岁。”
“太早,下一个。”
“刁兰,二零零八年失踪,现年五十一岁。”
“还是早,你就给我最近这半年报失踪的。”
岳林干脆跳过其他十名失踪人员信息,指着筛选剩下的两份资料说:“方美琴,去年月失踪,现年五十三岁,付梅,去年十二月失踪,现年五十二岁。”
罗家楠点开手机,把杜海威发来的、多发氟斑牙的地区名称给他:“你按这个再筛一下。”
岳林按着单子对比了一下,确认那个叫付梅的符合所有条件。罗家楠立刻按此人的身份证信息联系当地的管片派出所,索要家属的联系方式。报付梅失踪的是她丈夫,说妻子在沿海地区打工,从去年十二月初开始人就联系不上了,情况持续了大约一周左右,于当地的派出所报了失踪。
她丈夫怀疑媳妇被骗进传销组织了,因为之前付梅打电话回家的时候不停的问他要钱。他打电话问付梅做清洁的那家公司的老乡,对方给出的信息从侧面佐证了自己的推测。说是付梅以前特别节俭,住公司的宿舍,吃最便宜的盒饭,从不给自己添置不必要的东西。但最近几个月不知道是怎么了,花钱买了一大堆保健品和化妆品,工作也没以前那么勤恳了,动不动请病假溜号。直到她失踪的时候,还欠着那位老乡八千块的外债没还。
挂上付梅丈夫的电话,罗家楠陷入沉思。如果付梅陷入了非法传销组织,那么确实有可能因某些“惩罚”性的手段而导致死亡。这类情况在以前侦办的案子里出现过。组织头目对某些洗脑洗不彻底的成员实施“政策”时,引起了伤亡事故。不过这个案子看起来不像是多人所为,根据现场勘验,更像是凶手独自一人实施了犯罪。
目前的需要解决的问题有两个:一,确认死者的确为付梅;二、通过调查走访,确认凶手的犯罪动机。
第一条好解决,付梅的丈夫答应带孩子去派出所提取DNA,等样本快递就行了。第二条有点难,不过知道了付梅的工作地点,先从那开始问就行。
罗家楠是行动派,说干立马动身。拉着吕袁桥赶到付梅的工作单位,先找公司老板了解情况。老板说的和付梅老乡的差不多,还抱怨付梅连个招呼都不打人就走了,弄得他没法向付梅固定去打扫的那几家客户交代。
“其实她不走我也得开了她。”老板怨气满满,“工作不上心,动不动请病假溜号,不就眼睛有点毛病么!能碍着手什么事?”
罗家楠问:“她眼睛什么毛病?”
“青光眼,一天到晚不是肿了就是晕了的,”老板从抽屉里拎出一摞单子摔到桌上,“呐,你看,才半年时间不到,这么厚一摞请假条!也不知道那医生是不是拿了她的好处,屁大点的毛病就她开假条!”
拿起张假条,罗家楠看着医生写的鬼画符——除了勉强辨认出“建议休假一天”外什么都看不懂——回手递给吕袁桥:“你能看的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么?”
吕袁桥搓着下巴辨认了一番,抱着好奇的心态,决定拍下来给高仁发过去。都是学医的,高仁肯定能看明白同僚的鬼画符。不过这跟案子没什么关系,没等高仁回复,他就和罗家楠先去找付梅的老乡了。
然而就算高仁是法医,可跟医生只能算半个同行,他拿着那张鬼画符般的请假条也看不明白,于是转手给了夏勇辉。好歹是干过几年临床的主,不管什么科,认字迹总该没问题。
只看了一眼高仁手机上的请假条照片,夏勇辉整个人当场僵硬,不是因为请假条的内容,而是落款医生的签名——韩承业。
TBC
第一百七十五章
整整一下午, 夏勇辉坐立不安的。他不停的告诉自己想多了,毕竟现在还没确定死者身份。退一万步说,就算韩承业和付梅有交集、身高体重和穿的鞋都符合嫌疑人画像, 那也不代表他就是凶手。动机呢?除了医患关系这俩人没别的联系了吧?
然而不管怎么找理由, 他到底无法完全说服自己。现在唯一可以证明自己想多了的就是看案发时韩承业的行踪。点开微信, 他捋到案发当天的聊天记录, 看到从案发前一天的晚上九点到第二天他接到出警通知前, 韩承业没有发过一条消息。案发前一晚韩承业是小夜班, 约好第二天下午和他一起去看电影, 只不过因为他临时出现场,约会只能取消。
同时夏勇辉想起了一个令头皮发紧的细节——那天晚上送走韩承业后,他收拖鞋时在鞋架上发现了黑色的土渣。当时没多想, 可现在, 越想越觉得不寒而栗。
思来想去,他决定去找一趟韩承业,确认自己是错的。
“高仁,我临时有点事, 早走一会,你帮我和祈老师打声招呼哈。”
“啊?那——”
高仁话没说完就看夏勇辉一阵风似的刮出了办公室。
夏勇辉出门打了辆车,直奔韩承业工作的医院。到了医院他没去门诊找韩承业,而是去了眼科病房的护士站。通常来说,小夜班十二点下班,但他的经验是,经常会从下午五点上到第二天早晨八点,没事的话能早走。护士站一般都会有医生的当班记录,韩承业那天几点下的小夜班,到底有没有作案时间, 一查便知。只是他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查值班记录,人家肯定不能给。
“找韩大夫?”护士站里的年轻小护士对夏勇辉“我是他同学,找他插个队”的理由信以为真,“你该去门诊找他,他这会在门诊呢。”
“嗨,门诊人太多,插队容易招患者骂,我以前在门诊的时候就最烦有人当场插队,影响不好,诶,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我就在这等他。”夏勇辉抱以诚恳的笑意。再怎么说他也是干过几年临床、在病区值了数百次班的医生,和护士套词很有优势。
对同行的好感令小护士放下戒心,抓起座机听筒给门诊打电话,等待期间见缝插针的问夏勇辉:“你是哪科的?”
“呼吸内科。”
“那还行,我以前是普外的,别提有多累了。”
“一样,我们那净是半夜监控仪报警的。”
护士竖起根手指,示意他稍待片刻,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几句后挂上听筒,告知他韩承业过一会就来。
见时机已到,夏勇辉问:“能让我进去坐会么?”
“进来吧。”护士大方招呼他进护士站里休息。
坐进护士站,夏勇辉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一半。剩下的就看有没有机会去翻挂在墙上的值班表了。他觉着现在的自己跟罗家楠吕袁桥他们有的一拼,明明是个法医,却跑来干侦查员的活儿。然而事关与自己关系亲密的人,他绝不能坐等从别人嘴里听到结果。
住院病区的护士相当忙碌,五分钟不到就有三波家属来找。等护士站里的最后一个护士离开的空档,夏勇辉挪动转椅,缓缓靠近挂有值班记录表的那面墙,四下观察一番确认没人注意自己的时候,迅速将值班表翻到案发前一晚的那天,来不及细看,用手机拍下立刻将其回归原样。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只有短短的几秒,却是心惊肉跳,生怕被别人发现自己的异常举动。
做贼的感觉莫过于此吧?他捂着心跳狂飙的胸口静待情绪平复,身体不可控的发抖。然而未待心跳恢复正常,就听头顶响起韩承业带有疑惑的询问:“你眼睛怎么了?”
“啊?没,我……”这一刻夏勇辉强迫自己端起堪称讨好的笑意,用最诚恳的语气言不由衷道:“我突然想你了,一定得见着你。”
此话一出,韩承业的表情明显一怔。视线不自在的游移了一瞬,他低头压下音量:“别这样,让同事听见影响不好。”
“我说我是来找你插队看病的。”夏勇辉表面镇定但心跳依然狂飙,将手机揣进外套兜里,走到护士站外面和韩承业面对面站定,“没事儿,我看你一眼就行了,还得回单位加班。”
距离过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韩承业无奈笑笑:“晚上能回家么?”
夏勇辉遗憾摇头:“不行,有案子得赶。”
“什么案子这么着急?”
“呃……”
“好了,保密纪律,我不问。”韩承业四下看看,低声说:“跟我来一下。”
尽管眼下的这一刻,夏勇辉无比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看看那张值班表,但演戏得演全套,所以他依旧跟着韩承业拐进了没有监控的安全通道里。门刚关上,嘴唇便被柔软湿润地覆盖,热情而急切。他确信,如果眼下有张床,自己得被扔上去。论体格他是真比不上韩承业,但这并不妨碍他给予对方快乐,于他所知,即便是健身房里那些肌肉维度傲人的壮男,被压的时候也会叫的像个放浪的婊子。
只是他无心享受这份突如其来的热情,勉强应付了几秒,他轻轻推开韩承业,故作无奈的指向门上的玻璃窗:“人来人往的,你注意点影响,韩大夫。”
“是你先点火的。”看表情,韩承业似是在刻意隐忍,气息炙热,“你得改改这黏人的毛病了,夏法医。”
夏勇辉耸肩道:“改不了了,人格固化。”
韩承业笑着摇摇头:“我还得回门诊,你也赶紧回去吧。”
“明天什么班?”
“还是白班,我不跟你说了么,这一周都是白班。”
“那我明天要是晚上能回家,提前给你发消息。”
“好。”
在韩承业面前演完整套戏,夏勇辉进电梯时才发现自己贴身的衬衣已经被冷汗浸透。出了住院部大楼,他找了个行人稀少的角落,拿出手机点开照片,一条一条的查看当班记录,眉头越皱越紧——这张值班表上,并没有韩承业的当班记录,显然是和别人调班了。
这一刻,“他骗我”三个字无遮无挡的冲进大脑。夏勇辉脱力的靠向身后的墙壁,全身再次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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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铭对于夏勇辉突然翘班又突然回来的举动表示了不满,没说重话,叮嘱了一句“做事得有责任心”便离开了办公室。夏勇辉一句话没解释,脑子里是满的,什么也塞不进去。现在还没确认死者身份,他不可能跟任何人提出自己的推测。说实话,他宁可相信韩承业骗自己是因为在外面还有人而不是去杀人了。
死者被烧得仅剩零碎的骨头和牙齿,得对牙齿进行磨碎处理提取DNA。干活时高仁看夏勇辉心不在焉的老走神,主动关心道:“你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么?”
夏勇辉的心思根本就没在眼前,高仁说完过了十多秒才反应过来人家是在和自己说话,赶紧摇摇头,然后拿起试剂往装有牙齿粉末的试剂盒里滴。
高仁见状高呼:“小夏!错啦!”
夏勇辉猛地顿住手,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差点把乙醇当成蛋白酶滴进去了。更换试剂时又碰倒了旁边的瓶子,弄出叮叮咣咣一阵响。现在高仁打死也不相信他“没事”了,要论手稳,夏勇辉和祈铭不相上下,一再出状况,肯定是心里有事。
思量片刻,他决定试着帮对方打开心结,就算解决不了,说出来也比憋在心里强:“小夏,你跟说实话,是不是你爸又找你茬了?”
“不是。”夏勇辉断然否认。
“那是……韩承业?”
滴管一抖,蛋白酶溶液注入过量,把样本毁了。高仁立刻抿住嘴唇,心想确实是韩承业那边的问题。鉴于夏勇辉之前坎坷的情路,他脑补了一堆可能性,包括但不限于韩承业劈腿、骗财骗色等行径。
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微妙,除了仪器的响声没别的动静。感觉到高仁求知欲旺盛的视线不时朝自己飘来,夏勇辉深吸一口气,偏头看了他一眼说:“别瞎琢磨了,好好干活。”
高仁委屈的撇下嘴角——我没不好好干活啊,你溜号的时候活都是我干的好吧。
这时检验室的门被刷开,罗家楠探头进来招呼他俩:“诶,你们俩待会忙完上重案组办公室一起吃点东西,今儿陈队生日,叫了一堆外卖,还有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