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铭一语中的:“你不喝奶茶慢慢就会瘦下去了。”
“对哦!”高仁“嗙”的坐直,又朝罗家楠发难:“都怪你,罗家楠!没事就塞我钱让我出去喝奶茶!你看给我喝的这胖!”
“你不会买无糖的啊?”罗家楠快他妈气笑了,心说你拿钱的时候怎么不计较?
“无糖的里面也都是反式脂肪酸!”
“那你不喝不完了。”
“那你以后别来法医办公室泡着行不行!”
“嘿,我——”
“你俩行了,”祈铭出言打断,“没看大家都看你们啊。”
罗家楠和高仁同时转过头向周围扫视,只见一个个立马假装埋头吃饭。午餐时间,娱乐娱乐,要不这一天天的见的都是社会阴暗面,心理调整不过来。
吃完饭,罗家楠回办公室接着撸案子。总觉着有什么没考虑到的,但死活抓不住头绪,正闹心着,忽听背后传来悦耳的女声:“许杰不在啊?”
罗家楠回头一看,是许杰媳妇高雯。高雯是空姐,这一看就是直接从机场过来的,还拖着行李。
高雯放好行李箱,坐到许杰的位置上,朝罗家楠甜甜一笑。自打许杰娶了高雯,局里的秃子一听说去机场出外勤都抢着去,万一泡个空姐呢,是吧?等他们听说唐喆学是从机场派出所调出来干的刑侦,一个个都骂他傻,放着养眼的空姐不看,非他妈跑市局来看和尚。每每被人这么数落,唐喆学只是笑笑不说话,还得偷瞄一眼林冬的表情。
“许杰去局长办公室了,一会就下来。”给她倒了杯水,罗家楠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随便搭话道:“你怎么过来了?”
“没带家里钥匙,过来找他拿。”高雯始终朝罗家楠右侧的方向看着。稍微错点视线就能看见案情分析板,那上面的照片实在影响食欲和睡眠。
注意到高雯的视线有些僵硬,罗家楠过去把板子往反方向挪了挪,往后退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脚后跟磕人行李箱上了,“哐”的砸出声闷响。他赶紧给箱子拖起来,与此同时脑子里电光石火的闪过个念头——
行李箱!徐立行从酒店出来直奔机场的话,行李去哪了!?
“高雯你坐啊,我先忙点事儿去。”
打了声招呼,他转头窜出办公室,直奔鉴证科。黄智伟吃饱了正犯困,突然被罗家楠一薅后脖领子,吓得“嗷”一嗓子:“嘛呀你!”
“有多少人叫多少人,走,跟哥找宝贝去!”
罗家楠朝他阴森一笑。
以发现尸体的地方为中心,范围方圆三公里拉网式搜寻。头顶从日头暴晒到繁星满天,连个行李箱的轱辘都没找见。黄智伟钻杂草丛钻得快被蚊子抬走了,爬出来一边捶着腰,一边诅咒罗家楠四十岁就不举。
警用强光手电“唰”的扫过来,就听罗家楠中气十足的喊道:“你放心!老子八十照样生龙活虎!”
嗯,吹吧你就!
黄智伟不屑冷嗤,转身朝另一丛杂草走去。结果路黑没看清脚下,不知被什么玩意绊了一脚,“啪叽”拍进了杂草堆,啃了一嘴的土。这一下给他摔得够呛,趴那半天没起来。等被同事们拖起来,他呲牙咧嘴地朝刚才绊自己的地方扫过电筒,看到土堆里冒出块银色的石头。
不对,不是石头,是箱子表面的金属涂层。黄智伟立马反应过味来,顾不上搓破的裤子流血的膝盖,兴奋大喊:“我好像找着了嘿!”
他这一嗓子喊的,远近各处的手电光全都呼啦啦朝这边来了。蹲下去刨了几把,土硬,刨不动,黄智伟又喊同事给找铁锹。拿来家伙事,刑技们一点点挖,跟考古挖恐龙化石一样,生怕弄坏了证据。罗家楠在旁边等着,既兴奋又焦虑,时隔半年,能不能找着徐立行的行李箱真得靠撞大运。保不齐绊黄智伟一跟头这个,只是个被丢弃的垃圾而已。
刨了半个小时,从土坑里刨出个银色的行李箱。行李箱脏得就像个出土文物,锁着,有一面破了拳头大小的洞,里面因着水洇土埋的,黑麻麻一片。黄智伟把行李箱放到防水布上,举着手电筒往里照,希望能找到点遗留的东西。倒是真有几件衣服,都脏的要命,他小心翼翼的一件件往出拿,刑摄就在旁边跟着拍照。
“有护照什么的没?”罗家楠举着手电在他旁边帮忙照,急得恨不能自己上手。
“急什么急,我这——我操!!”
箱子里猛窜出个黑影,给黄智伟吓得叫岔了音,蹭一下跳起来抱住了罗家楠。冷不丁被一大老爷们抱满怀,罗家楠当时就僵了,反应过来一巴掌给人呼开,一脸嫌弃地骂道:“不就是只耗子么!瞧你那点出息!”
黄智伟都快哭了:“照脸来的啊,大哥!”
“你这长相还怕毁容是怎么着?”
“罗家楠!你别欺人太甚!”
啪!啪!苗红过来一人给了一巴掌。
“师傅!又打头!”
“能不能有点正经的!干活!”
还好没有围观群众,苗红想,要不市局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TBC
第二十三章
箱子里成老鼠窝了,黄智伟掏着掏着衣服,掏出一窝小耗子来。粉粉嫩嫩的一堆儿,都没睁眼呢,唧唧唧唧地叫着,看着还挺可爱。不过再可爱也不能带回去当宠物。他撅了点杂草垫土坑里,把小耗子们倒进去,留给受惊逃窜的鼠妈妈回来认领。
要说这勘验现场,碰上猫啊狗啊老鼠啊不新鲜,蛇都撞上不知道多少条了。树林子,淤泥滩,芦苇丛,皆是动物筑巢藏匿的地方。有一次他们从河沟边的淤泥里淘凶器,冬眠的青蛙挖出来一大袋子,敛回去给科里人煮了一锅泡椒田鸡。
纯野生无污染,着实美味。罗家楠还凑过去吃了几筷子,给祈铭夹,祈铭不吃,甚至连锅里的涮菜也拒绝,原话是“我不吃青蛙站过的土豆”。还有兔子,祈铭也不吃。罗家楠猜测可能因为学医的缘故,但凡在解剖室里出现过的动物,祈铭都不吃。
至于罗家楠自己,那真是除了人不吃什么都吃,哦对,鱼腥草除外。
箱子里除了衣服,还有几瓶药和一些日用品,没证件。药瓶上的字体已经被水泡模糊了,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日文,其他日用品包装也一样,可初步判定是徐立行的行李。回局里的路上,黄智伟一直叨叨着天亮得去买彩票,撞大运的事儿都让他赶上了,上哪说理去?
到局里给物证归完档,已是入夜时分。一干人等累得腰酸背痛,物证分析要等白天再做了。罗家楠给祈铭打了个电话,发现对方还在办公室,叮嘱完黄智伟尽快出结果,转身奔地下二层去接媳妇。
进门闻见股咖啡的香气,罗家楠皱皱眉,走到祈铭身后弓身用手撑住转椅扶,偏头吻了下被黑发遮住的额角:“回家吧,洗个澡踏实睡几个小时。”
“马上。”祈铭挪动鼠标,电脑屏幕上的PDF文档翻到了下一页。
罗家楠瞥了眼笔记本电脑屏幕,入眼满屏英文。祈铭的私人笔记本电脑用的是英文系统,输入法还是在罗家楠的强烈要求下才装了个中文的,方便他用这台电脑打报告。有关案件的报告祈铭能帮他写,但诸如会议学习精神啊,警风建设实践啊之类的,就得罗家楠自己来了。毕竟,要求一个喝了十多年资本主义洋墨水的海归彻底领悟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有点强人所难。
不到两分钟,祈铭关上PDF文件,起身到洗手池旁边洗手消毒。这是他的习惯,不管摸没摸过尸体,回家前都要彻底清理双手。罗家楠边帮他收拾电脑,边将行李箱里的发现告知。没有特别重大的发现,唯一值得思考的,是箱子上那个破洞的形成。
“像是被敲碎的。”
罗家楠说着,拉好电脑包拉锁,提到手里,看祈铭挂好白大褂后走到门边,关上电灯开关。锁好门,两人并肩走在灯光清冷的走廊上,脚步声和说话声因着空旷而产生了回音。
“会不会是图财?”祈铭伸手按下电梯。
“是有这种考虑,但是……”罗家楠琢磨了几秒,“现在到哪都手机支付,没多少人会在身上携带大量现金。”
“他是从日本回来的,得兑换人民币,还是用现金方便。”
“嗯,这倒是。”
进电梯出电梯,到停车场,罗家楠上车把电脑包往后座上一甩,发动汽车。液晶仪表盘亮起淡淡的蓝光,一曲《moon river》随之飘响。祈铭听了,疲倦的眼中掠过丝惊讶,嘴角淡淡勾起。
“以前没见你开车听过音乐。”以他平日所见,罗家楠开车时顶多听个交通台的路况播报。
“嗨,那破车,音箱放出来的声都劈了。”罗家楠欣慰地拍了拍方向盘,“这不换新车了嘛。”
闭上眼,祈铭随着音乐的节拍轻敲指尖,淡笑道:“平时在家也没听你听过爵士乐。”
罗家楠似乎有那么点不好意思:“我让欧健下了二百首爵士存车载电脑里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
欧健?谁?祈铭默默地回忆了一会。名字和脸对不上,不过听着耳熟,反正肯定是重案组的人。他不但记人名费劲,还脸盲。并排放十具骨架子他认不错,认带皮带肉的就费劲了。之前省厅领导来视察工作,吃午饭之前去的法医办公室,中午又在食堂碰上,人家主动冲祈铭打招呼,结果祈铭转脸就问罗家楠“那人谁啊?”。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就是“没用的东西不需要占脑细胞”。跟罗家楠确定关系之前,闭上眼他都想不起人家长啥样。
“喜欢么?”等半天没见媳妇夸自己,罗家楠有点小失落。话说回来,他倒是不指望能从祈铭那听到诸如“只要是你选的我都喜欢”之类的话——这祖宗的智商就没给情商留余地。
果不其然,祈铭压根没往他的情感需求上考虑:“下曲子的人挺有品味。”
“……”
行吧,罗家楠心说,自己娶的媳妇,要求不能太高。
—
第二天一早,罗家楠到局里叫上吕袁桥,奔看守所提审徐立宁。徐立宁被拘并非因涉嫌故意杀人,而是寻衅滋事和故意伤害。可听检察院那边的意思,提起公诉的可能性不大,伤者那边似乎收了钱了,不愿意作证。其他证人的证词也有很多问题,有一些互相矛盾,类似的案子检察院那边一年得驳回上百起。
不过人在看守所里,随提随到,省了罗家楠的事了。把人提进讯问室,罗家楠开门见山地问:“你给没给过徐立行钱?”
“啊?”徐立宁一愣,“没啊。”
“那他有没有随身带着什么值钱的东西?”
“也没吧……”
“好好想想。”
罗家楠说着往出掏照片,徐立宁一看赶紧闭上眼。好家伙,上回那具突眼浮尸还没从大脑中抹去呢,不定又要给他看什么惊悚的图片。
“诶,诶!”罗家楠屈指敲敲桌子,等徐立宁不情不愿睁眼后举起照片,“我们发现了他的行李箱,有遭受外力破坏的情况,你好好想想,他到底带了什么回日本?”
没看见辣眼睛的东西,徐立宁松了口气,低头仔细琢磨了一会,抬脸道:“哦对,他说儿子要结婚了,想给儿媳带只好镯子回去,让我媳妇陪着去买的,我媳妇说花了十多万呢。”
镯子?罗家楠和吕袁桥对视一眼。黄智伟他们那边还没完全整理好箱子里发现的东西,但是百分之百肯定,没镯子。如此看来,谋财害命的可能性最大。
“他很有钱?”罗家楠又问。
“嗨,他去日本那么些年,一直在北海道的农场里干活,算不上有钱。”徐立宁摇摇头,“不过他倒是不争,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迁爹妈的坟,占地正好占到那片。”
“开发商补钱了么?”
“补了啊,二十万。”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那我就不清楚了,去拆迁办签字领钱那天,是我让公司的人开车送他去的。”
“谁?”
“反正不是小郑就是老高。”
“郑允浩和高岳龙?”
“嗯。”
差不多心里有谱了,罗家楠偏头看了一眼吕袁桥。吕袁桥心领神会,拿着证词记录走到徐立宁跟前,让他签字按手印。按完手印,徐立宁边往看守所发的马甲上蹭印泥边问:“你们怀疑是他们俩杀了我哥?”
“不该问的别问。”
吕袁桥瞪了他一眼。
从看守所出来,罗家楠又奔拆迁办,给工作人员看徐立行、郑允浩和高岳龙的照片,看他们记不记得那天到底是陪徐立行来的。然而时隔半年,没一个人记得。不过他们都认得郑允浩和高岳龙,这俩老带人来签字。
从拆迁办公室里出来,罗家楠点了根烟,戳车门边抽。新车不舍得霍霍,跟车上不到困得眼皮打架,他轻易不抽烟。
吕袁桥问:“师哥,现在怎么弄?”
眯眼迎向日光,罗家楠轻飘飘的呼出口烟雾。
“调他俩的财务记录,看谁最近有大额的支出或者收入。”
TBC
第二十四章
不查不知道,一查,基本能锁定嫌疑人了。郑允浩名下的六张信用卡全刷爆了,加起来欠了银行得有七八十万。花呗借呗也是负债累累,不知道别的平台还欠不欠,而他的月收入连最低还款也支撑不起。再看消费项目,高档娱乐场所、机票酒店、商场网上大额购物,等等等等。随后罗家楠马不停蹄地跑了十多家典当行,找到了郑允浩去当玉镯的监控录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