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朝思开口后,对面的人沉默了。
“怎么,敢打不敢认?”傅朝思仍被黑布罩着头,并不舒服,口气轻蔑,“你刚才不是挺牛逼的吗?现在就这点出息了?”
对方大笑,声音中全是嘲讽,“你怎么猜出来的?”
“还不打算给我拆下头套?”头上的东西憋的傅朝思呼吸难耐。
“给他拆下来。”
说罢,身边的男子一把拽下傅朝思头上的黑布,动作粗鲁。
难得的清新空气和明亮环境,他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站着的,就是他口中的杨凯。
杨凯身边还有一个书包,满满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杨凯大他一届,去年就从三中毕业。傅朝思已经有将近一年没见过他了。
“嗨,好久不见啊!”傅朝思吐了口嘴里的血,扬着嘴角调侃道,完全没有自己身陷险境的觉悟。
“你怎么认出我的?”杨凯没在意他的虚假客套,“我自认为隐藏得很深。”
“是挺深的,即使我之前请了私家侦探,没调查出来。”胳膊被人控制着,傅朝思低头在衣领处蹭了蹭下巴的血渍,“但是,你这个帮手,出卖了你。”
“什么意思?”杨凯蹙眉。
“一双假AJ穿了一年,该换换了。”傅朝思低头,盯着其中一个男子的鞋,“去年在数奥培训基地,这哥们揍我的时候就穿着这鞋。刚才他们套我头的瞬间,刚好又被我瞟到了。”
“你这个人的关注点永远这么欠揍。”杨凯不屑,“活该被打。”
“本来我是不屑关注的。”傅朝思笑着,“不过这鞋市面上就三双,现在都在我手上,多一双都是假的。”
“哼,少他妈说废话,老子没时间听你在这儿炫富。”杨凯攥着拳晈牙切齿。
“好,那咱们聊点别的。”傅朝思扬了扬下颌,“杨凯,我自认为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这么针对我?”“无冤无仇?”杨凯走到他身边,一拳揍上去,“只有你这种畜生,才会什么都不记得。”
傅朝思晈着牙,疼的身子半蜷,靠着墙面的支撑让他他没倒下去。
杨凯转回身,将脚边的一书包东西全都丢给他,“看看吧,这都是你干的好事。”
控制住傅朝思的男子松开手,他弯身捡起书包拉开拉链,里面全是信,信上的收件人都是他。
寄件人却没有署名。
傅朝思随便抽出一封,随便扫了两眼,就是很普通的情书。满满地表达对他的爱意,和他之前收到的那些没有任何区别。
“我妹妹对你痴情了这么多年,可你却喜欢一个男人。”杨凯紧紧攥着拳,喊了出来。
“妹妹?”傅朝思顿了顿。一头雾水,翻到信纸最后一行,那里果然有日期和署名。
“杨…杨雪?”
傅朝思一怔,看着对面的男子,“杨雪是你妹妹?”
片刻间,傅朝思揉了揉太阳穴,发觉自己是真傻。两个人都姓杨,兄妹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这么说起来,好像是听人说过杨凯和杨雪是龙凤胎来着。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对于傅朝思来说都无所谓。
傅朝思将信塞回信封,云淡风轻地说:“那又怎么样?你妹妹喜欢我,我就一定要喜欢她?”
“不论是谁,都没有权利干涉我喜欢谁。”傅朝思郑重其事,口气坚定,“也更不能干涉我喜欢的人是男还是女。”
傅朝思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女孩子的声音,“哥,求你停手吧。”
傅朝思寻声看去,是杨雪。
杨雪眼角含着泪,路过他身边,仍旧是怯生生的模样,低头抱起一书包的情书跑到角落里。
最早,傅朝思以为杨雪是因为害怕他才总是那么样子,结果原来是喜欢?
国内女孩子的喜欢都这么卑微胆怯吗?他又不会吃人,这点还是外国姑娘豪放。
“哥哥,求求你,我们回家吧。”杨雪跑到杨凯身边,带着哭腔,半跪下扒着他的衣角,“我想回家。”
“我说了,在外人面前不要叫我哥!”杨凯一把甩开她,睡弃道:“还有,给我起来,就是因为你总是这副德行,才会处处被人欺负。”
“你他妈兜看到了,就是因为喜欢你,她才会变成这副德行。”杨凯满脸狰狞,青筋暴起,对傅朝思说:“她每天给你送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每天给你写信,写了他妈十几年。”
“她甚至为了你,明明能上更好的大学,却一定要留在浅阳。”杨凯眼底发红,大声嘶吼,“你每天上下学,她都在角落里偷偷看你,一天不落!”
“你的意思是?你妹妹喜欢我十几年?”傅朝思耸了耸,“抱歉,我两年前才回国,之前根本不认识她。”
“阿,你这个王八蛋干了混蛋事,当然不记得。”杨凯吐了口痰,“你这种畜生,就该去死!”
“哥!别说了!”杨雪捂着耳朵,蹲在地上浑身发抖,“求你,求你了,别说了……”
“杨凯,说话要讲证据,你没理没证据就别在这儿胡扯。”傅朝思看着地上的杨雪,一阵头疼。
“我胡扯?”杨凯瞪大眼,恶狠狠,“好,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这个畜生干的好事!”
说罢,杨凯拽起杨雪,用力撕扯她肩膀上的衣服。
“啊__!”杨雪捂着衣服大叫,全身颤抖,边哭边拼命摇头,“放开我,不要,不要!”
看着眼前的景象,傅朝思不忍直视,奈何自己还被几个壮汉控制着,无法挣脱,“杨凯,你他妈是畜生吗?这么对你妹妹?”
“我是畜生?!”杨凯如同发疯一般,继续扯着杨雪的衣服“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傅朝思对女孩子的身体没什么兴趣,也不想占人便宜,别过头并不看。
“让他看!”杨凯双眼充.血,嘶吼着。
傅朝思被一个壮汉按着头,强迫别过脸。
杨雪刺耳的吼叫声令傅朝思心烦意乱,被逼无奈睁开眼。
看着眼前的杨雪,傅朝思双腿发软,指尖颤抖,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杨雪裸露的肩膀和胸口上全是伤疤,与脖子和胳膊上的皮肤大相径庭。像是被人泼了硫酸后,又一刀一刀划下的痕迹。
可以看得出应该是很多年前留下的旧伤,但仍旧触目惊心。
傅朝思瞪大双眼,呼吸急促,狠狠晈着嘴唇。
“看够了吗?不够还有!”说着杨凯绷着肌肉,又扯下杨雪的长裙,“这儿,这儿,还有这儿,想看多少看多少,应有尽有!”
膝盖以上的部位,也都是和肩膀一样的伤痕。
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不该受到这样的折磨“这是怎么弄的?”傅朝思的心一沉。
第87章 输了的话,今晚你跟我走。
“你这个畜生还有脸问我?”杨凯几乎失去了理智,扯着傅朝思的衣领,指着右侧的一片废旧宅子,“你他妈还记得这里吗?十几年前,你不是特爱来这儿玩,来这儿逞英雄吗?”
傅朝思转头看向对方指着的荒废多年的平房区,斑驳破败的砖瓦,枝桠摇晃的旧门和疯狂生长的杂草,在十几米外的一片坟地的衬托下,更显得阴森恐怖,很像……
“鬼屋?”傅朝思_怔,转回头看着杨凯。
“终于记起来了吗?”杨凯扔扯着他的衣领,额头的青筋暴起,“十几年前,因为你随口的一句话,让我妹妹半夜十二点偷跑到这里等了你一宿,结果,你他妈像个懦夫一样不敢来,却让她等来了一帮畜生。”
“那群狗娘养的滚蛋不仅对她做了那种事,还把这些疤留在她身上。”杨凯扯着嗓子大喊,发疯一般,“她那时才八岁,八岁!你她妈知道这些对于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整整十一年了,凶手还没找到,而你呢?像那群畜生一样逃去美国。”杨凯扯着他,狠狠揍上去,“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妹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傅朝思并不喜欢记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但杨凯说的话,逼迫他回忆起一些小时候的事情。
他依稀记得,去美国前一天,他们几个小伙伴确实约定过,要来这片废旧鬼屋探险。
不到十岁的小孩子讲的话,本就毫无责任可言。当天吃过午饭,傅朝思就和父母赶去了机场。
凌晨时,他已经在去美国的飞机上了,早就忘记了和小伙伴随口的约定。
按照杨凯的说法,当晚除了杨雪,其他小孩子也都没有到。
“你一声不吭去了美国,你想过我妹妹吗?你知道她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杨凯每说一句话,都会在傅朝思脸上揍一拳,“整整十一年,她每天都活在恶梦中,只能靠药物来缓解!”
“明明是你把她害成这样,她却还喜欢你。十一年了,她就跟个疯子一样,每天给你写一封信。整整十一年,她写了将近四千封,却连交给你的勇气都没有!”
杨凯仍在一遍一遍对他嘶吼,可他却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失去了任何表达的机会,被人遗弃在阴森的角落里,迎着冷风摇摇欲坠。
“哥别说了,求你,求求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好不好。”杨雪紧紧搂着书包,瘫坐在地上,脸上挂满泪痕和无助,“我听你的,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求你别说了。”
杨凯一把夺过杨雪怀里装满信的书包,“你藏什么藏?你写这么多不就是想给他看,想让他知道你有多爱他吗?今天都给他看啊!”
杨凯边说边将信从书包里掏出来,一沓一沓摔在傅朝思的脸上,嘶声力竭,“看啊,全他妈拿给他看!”
说着,杨凯又走到杨雪身边,掰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把脸对着傅朝思,“你不是觉得他帅,不是喜欢看他吗?继续给我好好看!看着这个男人,看看他现在的德行!”
“好好看看这个让你像个白痴一样,爱了十一年的男人!”杨凯眼底布满血丝,失去了理智,“看看这个害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畜生!”
一阵寒风沿着巷子的东头贯穿到西口,杨雪撕心裂肺的哀嚎伴着杨凯丧心病狂地嘶吼,硬生生地穿透了傅朝思的胸膛。
被撕扯的残破不全的意志,在夜色下摇摇欲坠。孤立无助的他,连反驳的权力都没了。
不远处呼啸而来的警车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傅朝思知道,是叶暮想来了。出门之前,他曾给叶暮想留了字条。
可此时的他,却不敢面对藏在心底的柔软的人,怕被他嘲笑甚至厌恶。
以前的他有多骄傲,现在就有成千上万倍的自卑。此刻的他像个跳梁小丑,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成为世人取笑嘲讽的工具,一层一层剥开他高傲无比的自尊心。
警察将挟持傅朝思的三名男子和杨凯一同带上了警车。
叶暮想紧紧搂住他,声线中还带着匆忙而来的喘息,指尖轻轻点上他嘴角的伤痕,眼底全是温柔,“你怎么样,疼吗?”
傅朝思机械性地摇摇头,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内心沉重的压抑感,早就让他遗忘了身体上的疼痛,真相逼的他喘不过气。
叶暮想垂目,看到瘫在地上泣不成声、衣冠不整的杨雪叹了口气。他脱掉外套,披到杨雪身上,转身把傅朝思扶起来,离开了这里。
叶暮想先带他去医院检查了身体,好在他身上都是皮外伤,简单包扎后,又回到公安局做笔录。
傅朝思并没有爆出杨凯持续给他写恐吓信的事情,只说是朋友间的小矛盾。
杨凯没有案底,此次事件也没造成大影响,只被行政拘留了七天。
但剩下三个殴打傅朝思的人,因和一起盗窃强.奸案的嫌疑人指纹吻合,被关押在了公安局,等待起诉。
叶暮想断断续续从傅朝思那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知道傅朝思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骨子里是个正直又善良的人,这件事的元凶虽不是他,但却因他而起,他必定自责。
之后几天里,傅朝思一改往日话多的样子,每天哪也不去,在床上一趟就是一整天。
叶暮想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劝慰这个自尊心大过天的男人,他不止一次希望这些痛苦和磨难都能转嫁到他身上。傅朝思不需要承受这些,他只需要一辈子骄傲下去就好。
但理想和现实永远有着无限的差距,他只能每天换着方式给傅朝思做他爱吃的菜,至少不要把他的身体搞t夸。
当天下午,叶暮想从超市回来,却发现傅朝思不见了。他立即拨了对方电话,不接。
从心底突然逬发出的飘忽不定的失落感,压的他喘不过气。
他联系了张大个儿和张帅,都未果。
原来最令人难过的并不是无止境的等待,而是漫无目的的找寻。
最终,当叶暮想在夜阑珊酒吧找到傅朝思时,他正在一群欢呼的人群中灌酒。
酒吧的炫光灯打上傅朝思高挑的背影,对方还穿着他的格子衬衫,即便在昏暗的人群中仍分外耀眼。傅朝思在旁人眼里帅气逼人,可在叶暮想眼中,却藏满了骄傲的无助。
叶暮想走过去,一把夺下傅朝思手里的啤酒瓶,“别喝了。”
啤酒顺着傅朝思的口腔喷出,溅了一地。
叶暮想把他拽到自己身边,“跟我回去。”
“哎,别啊,他不能走。”一个染着粉色头发,叼着烟的女生拦住叶暮想,“这好戏才刚开始。”
“是啊是啊,我们都等着看呢。”一个爆炸头指着那边桌上,“看到了吗?我们可压了钱赌他蠃的,他走了这钱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