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从远处又传来一阵阵闷雷,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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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阵阵的雷声,洞穴外头已经是狂风暴雨。
澄黄的火光印在每个人的脸上,翩心岚犹自在那儿拉拉扯扯,不肯入睡,君随我又偏偏在这时候发起高烧。
令人心惊的热度,从君随我额头沿着袖飞冰冷的指尖传到凉到极点的心底,袖飞手从君随我额际拿开的时候,犹觉得手颤。
"火炉,烫烫的大火炉,暖和的大火炉......"翩心岚在君随我的身子边乱蹭,好奇地摸着君随我滚烫的身子。
"心岚,到一边,不要打扰那位睡觉的哥哥。"袖飞大手一抱,将翩心岚带离君随我的身边。
"冷、冷......"翩心岚咿咿呀呀的,只想靠近那个让自己暖和的人。
翩心岚努力挣扎不休的结果,就是跌倒在君随我的身上。
在袖飞的脸色变得难看的同时,君随我的睫毛动了动,缓缓地抬起。
"袖儿......"
一声呻吟从口中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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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唐语又从里屋搬出一堆帐册,"帝说他出门的时候这些帐册就交给你看了。"
"......"唐思情无力地将头埋在帐册里,"怎么还有......"
"......如果有无衣教的阙千霜露就好了......"唐思情将头深深埋进帐册中,"偏偏遇雪那厮说早就失传了......"
40
事后许久,君随我才感慨说,人若不死,必有横福。
唐思情也微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得来全不费功夫。
为了君随我的病,侠义山庄的毒医双仙想了许多方子,其中最有把握的是先用丹药将君随我的心脉护住,再用金针续脉,碧玉丹无疑是手上能找到的最好的丹药,但毒医双仙不得不承认,碧玉丹的药性到底还是烈了点,君随我能不能承受得住还是个问题。如果能找到无衣教失传已久的阙千霜露的配方,药性温和,倒是最好的方子,但那配方早已失传,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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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袖飞按住不断扭动的君随我。
"胸口疼......"君随我头靠在袖飞的胸口,用微颤的手抚着心脏的部位,"像火烧一般,却不似平日发作的样子......"
"你给我吃了什么吗?"袖飞拭去君随我额际的汗水,君随我抬眼,"这种感觉,和师父说的阙千霜露的效果一模一样......"
"袖儿。"君随我看向袖飞的表情,已经知道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
"你真是我的福星`````"君随我兴奋地将不知所以然的袖飞扑在下面,连续亲了手忙脚乱的抱住君随我的袖飞好几次。
旁边篝火已经熄灭许久,天空已经半白,翩心岚被在一旁昏昏沉沉睡着,显然是被点了穴道。
苍白光滑的肌肤上,一只手在游走,君随我衣衫半褪,靠在墙壁上,突然抓紧袖飞的另一只手,身子撑得笔直,脚趾也紧紧蜷了起来,头微向后仰,脸上一片痛苦的表情。
一根长约三寸的鱼刺刺入了后颈的大椎穴,毕竟不同于那细细磨过的金针,被鱼刺刺到的穴道微微渗出血来。
但此时只得从权了。
腹部的丹田、膝下的足三里、足心的涌泉上各自有一根鱼刺在微微颤抖,
"膻中、乳根、期门、神阙、中极、关元、气海、章门、太渊、膺窗、肩井、大椎、厥阴......"一根根金针扎了上去,袖飞单手抵住君随我的背部,缓慢地将真气催送进去。汗水从两人的头上滚落,落入土中,消失无迹。
不知过了多久,袖飞才收了手,"怎样?"
"还好````"君随我将不稳的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许久,才嫣然一笑,"剩下的只待日后在补足了````"
"袖儿`````````"
"你身子还没好,坐起来干什么。"
"没时间了。"君随我低声说,"你凑身过来,听我说,岛上是不允许有船的,每个人入岛后都要将船毁掉,我们那时坐得那小船是新造的吧?"
"是。"袖飞一脸凝重,"你的意思是?"
君随我点点头,"你应该知道,我们上岛的时候岛上有两个地方不给人进去。"
"所以依依才在里面造船。"袖飞皱了皱眉,"这有什么问题吗?"
君随我在地上画了个地图,"你瞧,这两个地方全都靠水```两个地方都可以造船,在岛上,不管作什么,都会留下痕迹````最好的方法是沉到海底,这就一点证据都没有了。"
"她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麻烦?"袖飞望向君随我,"难道她......"
"不错```"君随我看着还在沉睡的翩心岚,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她只不过是想借刀杀人罢了```据说她喜欢唐犹已经很久了。"
"不过````"君随我微微一笑,"她也没料到海上突然会起暴风雨,这场暴雨,倒给我们争取了一点时间```不过她迟早也要找过来的,我们也要好生准备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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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青鸟停落在窗台上,歪着脑袋仰视天空,用灰白的喙梳理羽毛并抖了抖羽毛。
唐思情捉住那只鸟儿,将腿上的字条解下,撕开外面包的那层油纸,上面凌乱的写着几行字,唐思情看了看,脸色变幻莫测。
"公子,帝说了些什么?"
"语````"唐思情沉吟了一会儿,用指尖将纸揉成一团。
"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帝在海中救起了翩依依和绿痕。"
"翩依依?!遇雪的妹妹?"
"这回麻烦大了。"唐思情揉揉疲倦的眼睛,看向窗外微微放晴的天空,叹了口气,"随我遇险了。"
唐思情取了一张纸,写了几个字,又绑了上去。
青鸟歪着头看了看唐思情,又扑棱一下翅膀,向着远方飞了去,"希望赶得及......"
41
袖飞听到洞穴外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一声、又一声。
"来了?"君随我感觉握在手腕上的手突然一紧,抬头望向皱着眉头的袖飞。
沈红玉借着微弱的火光,看向不远处的两人,眉头微抬了抬,"久别了......"
"唔,好吃吗?"袖飞将手中的鱼小心挑开刺,喂进君随我的嘴巴。
"焦了```"君随我撇了撇嘴巴,"袖儿,你的手艺还真不是一般的烂````"
"咳......"
"......多吃少废话"
君随我的回答是咬了一下袖飞的指尖。
两人完全不将沈红玉看在眼里。
沈红玉暗自咬了一下牙,仔细地观察起四周起来,似乎是没有任何机关,但一路寻来,有许多杂乱的线索使自己误入歧途,他们会没有任何准备,倒真是使人不敢相信。
右手滑进衣袖,暗扣住袖中了柳叶刀。
薄三寸,微微泛着蓝光的柳叶刀,带着剧毒的刀子,在空气中幻出一道细痕。
微弱的火光一下子灭了,是被袖飞的掌风扑灭。
眼前一下子变得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沈红玉微微皱眉,右手的柳叶刀回带,即往后退。
柳叶刀岿然不动,似乎有掌风袭来,沈红玉心一急,左掌虚晃一掌,便想脱身,在这瞬间,她听到了君随我急促的呼吸声。沈红玉心一动,左掌一沉,由虚变实,用上了十成力。
"碰"的一声,两掌相击,激起一地尘土,一切又回归平静。
只剩下三人浅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的眼睛已经开始习惯黑暗。
沈红玉跌坐在地上,身子的膻中穴上中有半截鱼刺,身子已经半是麻痹。袖飞坐在地面,拼命地凝结已经散去的真气。
在黑暗的那瞬间,袖飞用牙齿将柳叶刀咬住,右掌与沈红玉相击,左手夹着一根鱼刺,直取沈红玉的膻中穴。
鱼刺上抹有在岛上找到的麻药,能使人全身麻痹,袖飞虽然拼得受沈红玉一击,使得沈红玉半身麻痹,但由于自己在帮君随我医治时耗损了许多真气,这时真气涣散,在筋脉中横冲直撞,也动弹不得,似乎现在唯一稍能动弹的人只有还在病中的君随我一人而已,
君随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撑着虚弱的身子,一步步向沈红玉挪去。
沈红玉有些惊惧地看着君随我一步步的靠近,心中暗自盘算,麻药药性不是很强,大约半个时辰便可以解开,袖飞受了自己一掌,没有一个时辰还动弹不得。
只要撑过这这半个时辰便可。
好半会,君随我才走到沈红玉的面前,手一翻,一根三寸长的鱼刺朝着沈红玉的百会穴缓慢地刺了下去。
沈红玉似乎也明白此时已经是生死存亡的时候,努力地从挣扎着,在君随我的手掌离沈红玉的头顶不到五寸时,沈红玉终于微微偏开头,鱼刺划过头皮,带上暗红的血滴。
鱼刺断了,君随我愣了一下,不吭一声,随即将那半截鱼刺慢慢地往沈红玉的眼睛送。
一寸一寸,在逐渐逼近中,已经就在眼前了......
42
沈红玉闭上眼睛,那半截鱼刺戳到眼皮上,眼皮深陷了下去,即使君随我的力道十分的小,但眼部到底是人体最娇嫩的地方之一,那半截鱼刺也戳得沈红玉的眼珠隐隐作痛。
眼皮下已经有几滴血滴渗了出来,沈红玉不知从哪儿生出来的气力,张嘴咬去,一下子狠狠地咬在君随我拇指的少商穴上,君随我只觉得右臂一麻,所有的气力几乎从少商穴涌出,半边身子酸麻,只得无力地躺坐在地上,鱼刺从两指之间滑落至地上,再也找不着了。
沈红玉狠狠地咬了几口,便是牙齿酸麻,在也咬不下去了,只得在地上喘气,过了半晌,才觉得手脚稍微能动弹。
君随我看着沈红玉摇摇晃晃地伸出手来,手轻轻地抚在冰凉的肌肤上,缓缓一勒,虽然沈红玉麻痹未退,却已经使君随我几乎喘不过去来。
君随我只觉得脖子上那双手越勒越紧,眼前已经微微发黑。
突然"嘭"的一声,君随我只觉得脖子上的手稍微松了一松,睁眼一看,袖飞无力地趴在地上,刚才掷出的小石头几乎已经耗尽他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真气。
沈红玉的手臂上的曲池穴被石块一击,手微一酸麻,但随着真气运行二周后,已无大碍,而且身体的麻痹感已经逐渐退去,沈红玉大喜,握在君随我脖间的手又紧了几分。
看着君随我的脸色逐渐发紫,双手无力地垂落至地面,沈红玉斜眼看向同样无力还手却尚在挣扎的袖飞,心中暗自得意,不觉长笑出声来。
"哈哈哈``````"得意的笑声在洞穴内回响,沈红玉感觉到自己手掌中君随我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再过一下,再一下,自己痛恨许久的翩心岚即将死在自己的手中,多年来的夙愿终能得偿。
突然腰部一阵剧痛,沈红玉将眼睛移到眼前的君随我身上,"怎么会......"
血液从伤口泊泊流出,是一把薄三寸柳叶刀,在黑暗中微微泛着蓝光。
刀柄正握在君随我的手间。
那是沈红玉方才丢到地上,刚好卡进地面一块凹处,哪知被君随我双手扑腾之时抓到手中。
"嗤"的一声,刀柄又没进一寸,沈红玉的眼睛越睁越大,君随我只觉得脖子上一疼,沈红玉死死抱住了君随我,刀子已经没至柄,脖子上被尖利的牙齿撕开一个小小的口子。
君随我眼前一黑,便沉入黑暗中,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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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恍恍忽忽中似乎有人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唤着自己,君随我一下子惊醒过来。
脖子被层层布条裹住,疼痛得厉害,君随我眯起眼睛,看着前面站着的那个人,"帝``````这是哪儿``````"
"侠义山庄。"
君随我沉默了一阵,四顾一下,才哑声说,"袖飞呢`````"
"我可没见到。"眼前那人拍了下手,"不过,君,他倒是用你来做了救翩依依和绿衫的人情,害我白忙了一场,我还想向翩遇雪要扬州的生意来作人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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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飞``袖飞``袖飞`````"大堂上传来翩遇雪的声音,"袖飞,你回来这几天总是心不在焉呢````"
"公子。"袖飞低下头,尊尊敬敬地唤了声。
"别那么见外,叫我遇雪便可。"翩遇雪笑笑,"袖飞,你记得我曾说过,我想让依依嫁给你。"
"袖飞不敢高攀。"
"依依从小跟你呆在一起,将她交给你我也放心。"翩遇雪沉吟一下,"不过,袖飞,虽然依依也知道这几年你这几年是因为我交予你的任务常往青楼跑,但毕竟你长久出入烟花之地对依依的名声不太好,以后你接手沈瑕的任务,传递情报的任务就交给沈瑕吧。"
"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说。"翩遇雪见袖飞还想在反对,扬一扬手,"依依这个小妮子也该受到惩罚了。"
"下去吧。"
袖飞离开大堂,苦笑不得地蹲在池塘边,是翩依依的惩罚还是自己的惩罚真是不得而知。如果这样还不如去让君随我欺负倒算了。不过,那人总是那张脸温温和和地笑着,谁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人不是都会有别的表情的么。
"笑死你算了。"袖飞郁闷地将地上的石子往水底丢,"又狡猾又爱骗人,说的话有几句是真有几句是假的,谁知道。"
袖飞越想越是火大,"早知道就让他死在山洞里算了,还眼巴巴地带他回来。"
袖飞朝着水池发了一顿火,终于消了气,才转过身来,便下了一跳,"依依小姐`````"
翩依依歪着头,很无邪地笑了笑,突然伸出脚轻轻一钩,"扑通"一声,袖飞跌入水中。
"救命啊```"
翩依依歪着脑袋,笑眯眯地说,"我知道你不会游水。"
"饶命啊```咳咳咳`````"
翩依依终于将袖飞拉了上来,"说,是不是你跟我哥哥提的````"
提什么?袖飞立即反应过来,摇着脑袋"绝对没有。"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吃饱了闲着没事干突然想要来些强烈的刺激跑去跟公子提亲,这简直是急着赶去投胎嘛--
"那就是哥哥一厢情愿啦。"翩依依笑眯眯地拍了拍袖飞的肩膀。
"不过,他怎么又提了起来,"翩依依皱起眉头,"你没照我的话作吗?"
"我都已经被传成采花贼了。"袖飞噎到,大声呛了起来,"还能怎样?"
"对呀,你的声名都这么狼藉了,哥哥怎么还叫我嫁给你。"翩依依踱过来踱过去,烦躁地说,"一定要想个办法才行。"
"对了。"翩依依击了一下双掌,惊得袖飞差点跳了起来,"一定是哥哥不相信,要有实证才行。"
"啥?"
"去青楼,我要捉奸```````"
"捉谁的?"
"当然是你啦。"翩依依得意地笑了起来,"最近听说城里来了个绝色花魁,那依你这个采花贼当然是要前去采花......"
"我可从来没有干过......"袖飞很是委屈。
"闭嘴。"翩依依恶狠狠地瞪了瞪袖飞,"我说你干过你就干过,你不去采花,我就让你被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