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自盼揉了他半天,问:“还没醒?”
边应漓回过神来仰头看他。
姜自盼停了手,手指一点点从后颈移到边应漓的喉结,指腹在那块凸起上不轻不重地按压:“说不出话了?”
边应漓往旁边侧了下身子,避开那双温热的手,张了张嘴,这会儿嗓子好多了,没那么干,但是说话还是费劲。姜自盼笑了起来,呼噜呼噜小孩的脑袋:“起床吃饭。”
抱着大如碗的玻璃杯喝西柚汁,边应漓的嗓子终于得到滋润,他这才注意到自己穿的还是姜自盼的衣服——毕竟这个屋里没别的男人。姜自盼比他壮,衣服也比他的大上许多,边应漓难得这么随随便便地打扮,但是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还不错。
考虑到边应漓周身无力的情况,早餐安排在了客厅。
“很久没看见你女儿了,”边应漓清了清嗓子主动问,“她不是挺黏你的吗?”
姜自盼喝着咖啡答:“不会带小孩,懒得见她。”
边应漓其实很想问,那个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但是又怕姜自盼一会儿又要在饭桌上审问自己,姜自盼竟然主动解释道:“她是江越同母异父的妹妹,差点又被卖了,我才把人接到我这儿来。”
边应漓咀嚼面包的动作一顿,姜自盼和江越是同父异母,劳拉和江越是同母异父,那么这个小姑娘和姜自盼其实是没有说任何关系的?那为什么他还会好心救她?
姜自盼当然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刀尖舔血,年纪轻轻就离家和自家斗,这么多年过去,他怎么可能单纯只是出于好心才将名义上的妹妹视如己出?
“你的意思是,老先生对劳拉......他也知道劳拉不是他的孩子?”
“他和江越的母亲本来就是逢场作戏,江越几岁大的时候他的母亲就被送走了。没死算她命大。”姜自盼回答得很平静,又有些像在心里已经排练了无数遍。
他知道早晚会面对 DUSK 的质问,所以早就想过如何解释他们的身世。
边应漓不知道姜先逸大名,姜自盼就不说。即使众人眼里都见过边应漓代表 DUSK 出席一些私人场合,但是姜自盼还是认为他不是 DUSK 的人。边应漓被江越“保护”得还行,那双手不会是脏的。
边应漓点点头,手上拿着那块面包也没什么食欲吃,出神地想着事儿,好半天,他又放下手里的面包,低着眼睛不看姜自盼,问:“那你是怎么找到劳拉的?”
姜自盼感到略微诧异,挑挑眉看着边应漓:“你很关心她?”
边应漓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睫毛一扇一扇的,还是不肯抬眼看着姜自盼。
“我......”边应漓右手掐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不是关心,我就是想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对她做过什么......如果,如果硬要说的话,老先生名义上是她的父亲。”
察觉到边应漓的情绪不对,姜自盼抓开他的右手,再一看,果然,下了不知多大的力气,指甲印儿处都见血了。
“出过什么事?”姜自盼皱了皱眉,语气也有些不悦。
边应漓看着姜自盼的手,手背看着还是白皙光滑的,只是掌心有伤痕和茧,很明显,但经历过那么多次的触摸边应漓好像从没发现。
“你想听哪些实话?”边应漓伸手摸姜自盼的手背,静静地顺着骨骼,能摸到血管跳动的有力律动。
“昨天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姜自盼没有收回自己的手,但是这个动作实在很诡异,他反手握住边应漓的手,“你先吃饭,太瘦了。”
边应漓也没什么心情吃饭了,勉强塞了几口面包,咽下之后说:“在中缅边界的一个破寺庙里,有个老喇嘛知道老先生在哪儿。以前江越每年都要去找他几次,问一些关于老先生的事。没避着我。”
姜自盼站起身,边应漓也跟着起身,姜自盼直接把人拉到自己面前,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这两年你自己去过吗?”姜自盼轻轻揉他的平坦的肚子。他刚才也不知道怎么的,吃得挺急,姜自盼怕他胃疼。揉着揉着,突然想起边应漓问过劳拉的事,想起自己这个“父亲”和曾对“女儿”如此体贴过。
边应漓看着姜自盼的手,愣了好一会儿才扒拉他:“痒。”
姜自盼大概也是觉得这个动作太傻,便只抱着他,这架势真的很像大老板和他包养的小鸭子不分时间地调情,边应漓反倒觉得不自在,非要从姜自盼身上下来。
“没去过。江越死了,也没人敢争他的权。我知道还有人在利用 DUSK 的名号继续盗窃宝石,那个别攀就是其中之一。”说着,边应漓还是从姜自盼身上跳了下来,脚踩地地躺在沙发上,惬意得很,“当时第一次见到他我没认出来,他的存在感一直都很低。后来他主动来找我,我就想起来他好像也是 DUSK 曾经的澳洲代理人。他和我说,大家都不争,是因为江越只是假死,还给自己换了个叫做 Z 的代号。”
姜自盼想起了林睐的说法,提问道:“那林睐为什么要自称 Z ?”
边应漓嫌躺着累,翻了个身又趴着,屁股对着姜自盼,极不礼貌:“肯定不是组织的,她现在恨死老先生了,只想毁了组织。”
说到底 DUSK 是姜先逸的东西,林睐帮 DUSK 做事不过也是帮江越而已,如今江越死了两年,他们还在想着擒贼先擒王。
边应漓不说,姜自盼也知道,江越是替姜先逸挡刀的,两年前那颗子弹本来不是瞄准他的。
说着说着,边应漓笑了一声,看动作本来想坐起来,又放弃了:“我记得江越提过‘ Z ’,但是它更像是一个象征,没有具体的人。江越总是说,以后他如果遭遇不测,大家还会继续听 Z 的话。现在所有活动,不都应该是 Z 下令的吗?所以我猜的,那只富贵安康的金象也是 Z 让别攀去拿的。”
“Z 会不会又是个组织啊?而且江越还很有可能是被他们杀掉的,不是吗?”
姜自盼从来没想过江越的死因,不是不好奇,不是不关心,而是一想到这个弟弟异于常人的疯狂思维就不愿再想。他甚至觉得“江越假死”这种假设成立的可能性极高。
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那颗子弹穿过活生生的江越的头颅,让那个漂亮脸皮瞬间变成半只开瓢葫芦,姜自盼还是想试试亲自见见 Z 。
姜自盼没回答边应漓的问题,或许他只把那当成小朋友的自言自语。他深吸一口气,再说话竟有些严肃正经:“搬过来住吧。”
边应漓颇为意外地“啊”了一声,吱吱呀呀地从沙发上蹭下来,衣服因为摩擦力的缘故被卷了上去,上身露了大半。姜自盼皱着眉,心说这小子倒是越来越放飞自我,五六岁的小孩都没他这么能折腾。边应漓自己意识到了,麻利地坐起来,把衣服拉下去,俨然一副要事相商正襟危坐的模样。
“你刚说什么姜老师?”
姜自盼当然不会再问第二遍,只轻笑一声,边应漓又哼哼道:“你这里都没有花园,我的慢慢会不高兴的。”
整理.2021-07-23 01:59:22
第22章
这是杜为苇邀请自己的“儿子”回家最为顺利的一次。
阿姨出门买回各种新鲜食材还有一些清洁用品,刚关上家门就有人敲门,边应漓到了,而且是前所未有的一次早到。
杜为苇很高兴,迎着边应漓进家门,殷勤热切,好像她那宝贝儿子阔别家乡奋斗多年,终于衣锦还乡了似的。
明明一家三口都心知肚明,他们之间看似和谐美好的家庭关系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制造的假象,但是边应漓也不懂这一次杜为苇为什么一定要他回家看看,吃顿饭。
直到饭点,边际域才从他的房间出来,身上还有一大股剃须水的气味,边应漓嗅了嗅,当场翻了个白眼。
边际域今天一直沉着脸,不待见自己的“儿子”,一直夹菜吃,边应漓也当他不存在,但是他动过的菜边应漓一筷子都没碰,最后索性不吃菜了。
杜为苇对此状况见怪不怪,只笑呵呵地问边应漓最近的生活如何,边应漓还没说话,边际域就先开口了:“也不瞧瞧人家上了什么人的床,这儿还能有你说话的份?你好歹是杜书记的亲女儿,这些人情世故都不懂?”
边应漓“啪”地一声放下筷子,但还是稳着,也没看他,等他继续表演。
杜为苇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只得尴尬笑着招呼阿姨把一盅一盅的天麻虫草豆花汤端上来,边际域就又说:“你那些农村妇女催奶的菜,也好意思拿来招待人家?怎么?喝了你这‘宝贝儿子’就能下崽了不成?”
杜为苇也不知道边际域今天究竟有什么毛病,故意惹怒别人的痕迹非常明显。边应漓还是静悄悄地听着,不说话。
边际域似乎吃饱了,擦了擦嘴,再开口还是在那里阴阳怪气:“对他这么好有什么用?小时候不把你当爹妈,长大了还要含着别人的鸡巴叫别人爸爸,你还把他当宝贝?”说完,他一拍桌子,“诶”了几声,“是了是了,人家本来也就不是你我的儿子。就和他的贱种亲妈一样。早晚得被男人操死!”
听到这话,杜为苇都忍不住,把一份滚烫的汤泼到边际域脸上:“你发哪门子疯?你自己造的孽还不够吗?还敢这么和应漓说话!”
边应漓起身,走到阿姨身旁耳语了几句,又走到储物柜去,边际域则一直坐在座位上挑衅地看着他。
边应漓拿着一个白色瓶子走向餐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揪住边际域的头发,同时单手拧开手上的白瓶子,把瓶口直接怼进边际域嘴里,磕破他的嘴唇牙龈,咕噜噜把瓶子里的东西灌了一大口进他嘴里。
边际域终于反应过来并且从边应漓的强制动作挣脱后,那瓶子里的液体已经少了三分之一,边际域还没来得及对着边应漓吐,又被边应漓合上下巴摁下头,硬生生咽下那一大口东西。
饶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协议母子”,杜为苇也从没见过边应漓真的生气——他不理人,能理解,也正常。
边应漓眼里的暴戾仍在,声音也被怒火灼伤,很嘶哑,他站直身子,依然按着边际域的头不准他起来:“边际域,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太舒坦,忘记自己的身份了,鼻子下面长了个粪坑?正好,到处喷粪我就替你清洁一下,让你喝点洁厕灵,不过分吧?”
边际域从不知道边应漓的力气竟那么大,他被边应漓按得动弹不得,但是全身真就和中了穿肠烂肺的毒一样。边应漓二话不说把他一脚踹开,边际域本来体力就弱,嘴里胃里又痛又苦,竟一下子倒地不起了。
“下次要是不理清你那张嘴,可就不是‘做清洁’那么简单了,我会一颗一颗敲掉你的牙。”
不顾周围人异样而恐惧的目光,边应漓又踹翻椅子离开了。
林睐这段时间挺忙,除了炒股,依然斡旋在各种可能和现在的 DUSK 还有生意往来的那些男人当中。只是她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从一个多月前,她怎么都找不到能和 Z 联系上,并且获得 Z 的宝石指令的人了。
姜自盼便向她提出邀请,问她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去伦敦参加一次拍卖会。临出发前,林睐约边应漓吃饭。
边应漓开着车,闻到也瞟到林睐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便把车速降低了些开了四个车窗:“你这像是囚犯上刑场,临死前还要和家眷吃个断头饭。”
林睐本来皱着眉,听到这话反倒笑了,把烟掐灭弹出窗外:“你这张嘴里就不能有点好话?”
边应漓见她笑了,没说什么,依然把车窗都开着。他不会抽烟,也不太喜欢烟的气味。
“要我说,你可比我适合钓大佬。怎么连姜自盼你都敢去招惹?我想到他要带我去伦敦,我都觉得自己坐的飞机会失事。”林睐说话声音不小,但是被风吹得散乱,边应漓听见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她在说什么。
“可能咱俩想法不同吧,我没觉得他有多吓人。”烟味散了不少,边应漓又把窗关上。
林睐甩了甩自己的头发,嗤笑两声:“你说他是不是有点毛病,偌大的家产他不稀罕,还想着自己亲手把它给弄垮。”
边应漓专心看路,淡然回答:“我听不懂。你也想弄垮他的家业?这不是与虎谋皮吗?”
林睐认出了路,伸出一只手高高举着往前指:“那儿!到了!我找他倒还算是有正事,你呢?你找他干嘛。”
到地方了,边应漓把车一停,也不急着解安全带,转头看着林睐,很正经地回答:“不都和你说了吗,打炮啊。”
车门开了林睐也不下车,听见这话也只是背过脸去,立马接了一句:“你上次不还说是为了水仙瓶子吗?要我说,他怎么可能把自己手里有的东西轻轻松松就送给你了?毕竟他是个商人,那颗欧泊宝石他都不肯卖给你,肯定也不会只让你简简单单陪他睡几觉就给你了。”
边应漓催促她下车,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林睐一提到姜自盼,或者说,是在边应漓面前提起姜自盼,就总是会像个小孩,很天真,想到什么说什么,虽然也不是说他坏话,但总是把姜自盼想得不如他的外表那样光鲜好看。
可能这也是“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的一种具体表现吧。林睐总把边应漓当小弟弟哄着玩,也始终不明白,姜自盼要是图个年轻好玩的小玩意儿解解闷,怎么会看得上这个老是恹恹的、疲惫的边应漓呢?
边应漓笑了笑:“不给就不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