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瑶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没忍住潸然泪下。
池希闻眼底也是一片红,他有些哽咽道:“真好。”
池凌背着池云星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路,他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背着池云星转了一个身。
“你们快点,我背着云星你们都没我走得快。”池凌扬声道。
池云星也抬眼望了过去,看见不远处路灯下的两道身影。
谭瑶顿时破涕为笑。
池希闻扬声回了一句:“来了!”
说完,两人同时迈开步子。
池凌转过身,摇摇头又对背上的池云星说:“云星,走咯!”
池云星眼睛还是红的,但嘴角却高高地扬了起来:“嗯。”
池家的老宅是一栋独栋别墅,从门口到正门,是一个大大的花园。池凌走得很慢,边走还不忘边给池云星说话。
“你妈当初怀你的时候,孕吐厉害,我工作忙,你哥又爱调皮捣蛋,喜欢跟着知衍出去野。我怕你妈孤单,所以买了一只小狗回来陪她。”
池凌说着就停下步子,一只手托着池云星,另一只手指了一个方向:“看见那边的那个小木屋了吗?”
池云星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先闯入眼帘的先是一个凉亭,他愣了两秒,才看见就在凉亭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看上去已经有几分破旧的小木屋。
这个木屋非常小,池云星盯着打量了两秒,没忍住问道:“是一只小狗吗?”
池凌听到这话就笑了起来。
这时候谭瑶和池希闻也跟了上来,听到这里,谭瑶也没忍住笑了:“不,是一只金毛。”
池云星非常惊讶,他难以置信地又看了眼小木屋,想象了一下金毛的体型。
谭瑶自然知道池云星在想什么,她笑着解释:“这个木屋是你闹着要搭的,你哥哥和知衍拗不过你,就动手帮了你。只是当时的你太小了,才一岁多,只会搭积木,所以大部分的工程都是你哥和知衍完成的。”
“当然,你哥和知衍当时也很小。”谭瑶说,“所以最终的成品就是这个小木屋。”
池希闻适时开口:“嗯,最后球球的头都塞不进去,你还闹了好久。”
池云星喃喃道:“球球?”
“就是金毛的名字,”池希闻笑,“它一直活到了十五岁呢,算是长寿了。后面它走了,家里就请了工人,修了这个凉亭,专门用来放这个小木屋。”
“对了,相册里有照片呢,待会儿云星可以看看。”谭瑶说起来表情有些怀念,“有好多你小时候的照片呢!”
池云星点了点头:“好。”
说话间,一行人终于走到了门口。
池凌对池云星道:“云星,我放你下来了?”
“嗯。”池云星低低应了一声。
池凌弯腰,把池云星放了下来。他起身的那一瞬间,池云星好似听到一声闷哼。
池云星正想看过去,池希闻就搂住了他的肩膀,声音很大,也格外正式:“欢迎云星回家!”
谭瑶眼里带着泪,也笑着道:“欢迎云星回家。”
池凌这时候也转头看了过来,男人的鬓角有些湿润,额头还沁着一层薄汗,他眼底有些红,声音嘶哑:“欢迎回家,云星。”
池云星也不记得这是自己今天第几次湿了眼眶,他只记得再等自己抬头时,眼里已经是雾蒙蒙一片。
夏日的夜晚很是安静,只能
池希闻第一个笑着出声:“好了,大晚上的,我们一家人就不要在门口站着了,走吧,云星,哥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家。”
池希闻说完就带着池云星先进了屋,开始给池云星介绍起了这个他只生活了两年的家。
池凌和谭瑶落后两步,跟在兄弟两人身后,时不时还会补充一两句话。
比如,池希闻和知衍曾经在这间屋子打过架,抢过玩具。他们把自己记忆缝里的点点滴滴,如数家珍般的分享给池云星。
直到池希闻又推开了一间房门,这一次,他落后了池云星半步,双手推着池云星的肩膀,先把他给推了进去:“云星,这是你的房间。”
这是一间很大的儿童房,一进门就能抬头看见房间墙壁上贴着的各种漫画贴纸,房间中央有一张很大的儿童床,四周都有护栏,床上摆放着很多毛绒玩具,还有好几个有半人高的奥特曼。
就在床边,还有搭着一个小型的帐篷,里面的还摆放着几个玩具汽车。
“进去看看吧。”谭瑶轻声说。
池云星这才往里面走了两步。
在床的对面,是一个柜子,柜子上堆满了奥特曼手办。尽管已经过了十七年,但这些玩具还是保存得非常完整。
池云星伸手轻轻碰了碰。
手办很干净,一丝灰尘都没有。
很显然,这个房间经常会有人进来打扫。
池云星睫翼颤了一下。
“要拿下来看看吗?”谭瑶出声问。
池云星摇摇头,低头的一瞬间,他看见了第二层摆放的相框。
他没忍住拿起相框,当时的拍照技术还没有现在先进,所以照片上的娃娃五官看上去也有些模糊,但池云星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小时候的自己。
照片上的自己生得白白胖胖,一只手拿着蛋糕,一只手还抱着奥特曼,看着镜头,笑得小奶牙都露了出来。
谭瑶跟着走了过来,她眼神很是柔软,笑着说:“这是你一岁的时候拍的照片,对了,相册……”
池希闻说:“我去拿。”
池希闻转身出去,很快就拿了一本厚厚的相册走了进来。
谭瑶拉着池云星在沙发上坐下,翻开了相册的第一页。
相册的照片很多,池云星大概算了一下,总共得有上千张。
池云星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和池希闻,也看到了小时候的段知衍,还有池希闻口中的球球。
每翻开一张,谭瑶就会笑着跟池云星说,这是什么时候拍的,谁拍的,当时又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情。每张照片前后的故事,谭瑶都记得清清楚楚。
池凌时不时也会在旁边补充两句,池希闻记得的事情不算多,但能讲出来的,都跟池云星有关。
池云星想到这里,眼睛又是一酸。
等看完一整本相册,时间也来到了深夜。
谭瑶顿时就有些自责:“一说起来就忘了时间……怪我。”
“没事。”池云星笑着摇头,“我觉得挺有趣的。”
这些照片上的主人公分明是他,但是这些故事却又那么陌生,以至于池云星听得津津有味。
“你要想知道,明天我们还能慢慢讲给你听,但今天先去休息吧?”池凌适时开口,“今天你肯定累坏了。”
“对,先去休息,”谭瑶放下相册,“你的房间就在隔壁,走吧,我们过去。”
一家人又到了隔壁房间。
在进去之前,池云星以为这间房间只是普通的客房。
可等他真正进去了,他才明白,谭瑶那句“你的房间”是什么意思。
第38章 称呼改变
池云星原本以为自己小时候的房间就已经够大了,没想到面前这个房间更大,面积都快有隔壁房间的三倍了。
这时候池云星就有些怀疑,自己面前这个房间可能不是客房,只是当时的他也没有多想。
时间不早了,所以谭瑶也只是简单跟池云星讲了一下各个房间的位置,就准备离开了。
谭瑶说:“已经很晚了,云星你洗完澡就早点休息。”
明亮的灯光下,池云星一转头就能看到身旁谭瑶还有些红肿的眼睛。
他心尖泛起一股酸涩,点了点头:“好,您也早点休息。”
谭瑶心里一暖,朝池云星露出一个笑:“好。”
“要有什么事情的话,随时可以来叫我。”池希闻指了房间给池云星看,“这个就是我的房间。”
池云星说:“好,我知道了。”
“行,”谭瑶笑,“那你早点休息,我们先出去了。”
“晚安,云星。”池凌道。
池云星说:“晚安。”
池希闻走在最后,随手关上了门。池云星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远,他紧绷了一天的弦这才缓缓放松。
昨天熬了一个通宵,加上今天下午一整天都在公安局,池云星是真的累了。
他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眼睛,也没多想就走到了衣帽间,准备拿一件干净的睡衣去洗澡。
可当池云星拉开衣帽间的门后,他就怔在了原地。
让他震惊的不是这间和他之前公寓客厅一般大小的面积,而是现在挂在他面前不同款式的童装。
对,就是童装。
池云星没忍住拿起挂在衣柜里的一件衣服,仔细翻看了这件衣服的标签。
他拿出手机查了一下,这是阿玛X十五年前的一款童装。
不仅只有他手里的这一件,这个柜子里的所有衣服,无论春夏还是秋冬的衣服,都是十五年前各大品牌的新款服饰。
池云星又拉开了旁边的另一个衣柜。随便拿出一件衣服,池云星查了一下这款衣服。
是十四年前的新款,只不过他手里的这件衣服,明显比旁边衣柜的衣服大了一个码。
池云星眉心紧皱,他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又接连打开了旁边的两个衣柜。
十三年前的限定款,十二年前的限定款……
每个衣柜里的衣服,都是当年的最新款,但随着年份越来越近,衣柜里的衣服尺码也越来越大。
池云星已经打开了十六个衣柜了,现在他面前的是最后一个衣柜。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拉开了衣柜的门。
和前面那些被一年四季不同款式不同品牌塞得满满的衣柜不同,这个衣柜并没有挂满衣服,并且现在挂在衣柜里的衣服,只有几十件春装和夏装。
而就在衣帽间的尽头,还有一条长廊。
池云星走近,发现这边摆放的都是鞋子。
从三岁的童鞋到少年的运动鞋,再到今年的最新款休闲鞋,应有尽有。
池云星眼眶兀地热了,鼻尖也泛起了酸。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出了衣帽间,转身去了书房。
一进门,池云星就看到了电脑桌上最新款的电脑和平板,但他并没有多看,而是走到了一旁的书柜。
根本就不需要池云星刻意地去找,从书柜的最下层,一直到最上层,这一整个书柜,都摆放的是教科书。
从启蒙到幼儿园,再到小学初中高中,所有学生应该有的教科书,这里都应有尽有。
池云星侧在一旁的手微微颤抖,他伸手随便拿下了一本数学书。
扫了眼封面,这是六年级的数学课本。
翻开第一页,就在第一页的靠下中间的位置,写着正正方方的三个字——池云星。
再往后翻,是夹着的三张便签纸。
池云星打开信纸,这是用钢笔写的字,时间有些久了,纸张都有些微微泛黄了。
第一张纸写着:
【今年就是咱们云星宝贝小升初了,也不知道云星宝贝准备得怎么样,妈妈有些担心,很想亲自给云星宝贝补习,但现在想来也不现实,所以只能云星宝贝自己加油啦!不过就算考不好也没关系,只要云星开心就好,毕竟学习也不是唯一的道路。妈妈永远是云星宝贝坚实的后盾。】
第二张是池凌写的:
【小升初说起来不重要,但也算重要。这是云星你这一生中经历的第一个重要阶段,只有考了好的成绩,才能去重点的中学,而好的中学可以给你提供更好的学习环境,这样也有利于你之后考高中、以及与考大学。不过就像妈妈说的那样,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就算咱们云星考不上好的中学也没有关系。爸爸养你。】
最后一张是池希闻的字迹:
【云星别听爸妈说的那一长串,也不是只有上了重点中学才能去重点高中啊!反正哥哥就希望咱们云星开开心心就行!要是之后爸养不起你,别担心,还有你哥哥我!】
池云星再也忍不住了,压抑的情绪翻涌而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一滴热泪“啪嗒”一下砸在池云星手里的信纸上,他赶紧伸手胡乱地抹去了这滴泪。
只是有些晚了,字迹还是被泪水给晕开了。
“怎么这样啊……”池云星哑声喃喃,“怎么就把字迹给晕了……”
越说池云星越觉委屈,下一刻,他情绪彻底失控。池云星抱着手里的数学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唇,才没有让呜咽声泄露半分。
眼泪簌簌地掉落,池云星浑身都在轻轻颤抖。
他的家人,远比他想象中的要爱自己。
在他离开的这十七年了,他们不仅没有一刻放弃寻找自己,还在这漫长的岁月中,用他们独有的方式想念着自己。
池凌说他这么多年在外面受苦了,那他们又何尝不是呢?
之前池云星不敢肯定,但现在他无比确定,在自己被拐走的这十七年里,他的家人们没有一天忘记他的存在,并且他们始终活在愧疚里。
难怪谭瑶会一遍又一遍跟自己道歉,难怪池凌会亲自背着自己回家。
他们应该很后悔吧,没有陪伴自己长大,没有亲眼见证自己人生中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寂静的房间里,许久才传来一道压抑的呜咽声。
可不等人细听,下一刻声音又瞬间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