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川见到是她,哭得更厉害了,他止也止不住,哭着道:“眉,眉姨……”
林月眉皱着眉头看他,脸色更不好了:“你哭什么?”
苏南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有话想对林月眉说,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哭着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林月眉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你刚才听见了?”
苏南川哭着点头,上气不接下气道:“……拿……我……威胁……你……”
林月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愤又恼怒。
她突然冷冷一笑:“少自作多情!苏南川,你以为你是谁?值得我赔上自己的身体?我穷怕了你知道吗!我是因为钱!因为钱!我和那些人各取所需!懂吗?还有,我刚才那样说是为了气陈平。”
林月眉:“情人间的情趣懂吗?哦,忘了,你不懂。收起你的眼泪,你在哭给谁看?我吗?想让我可怜你?”
苏南川边哭边拼命的摇着头。
林月眉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你和严烃扬那个混小子一样讨厌,他害我这么多年不能自由,你害我失去一个丈夫,所以,你觉得你有什么值得我牺牲?”
林月眉恨恨的瞪着苏南川:“我希望你们都别再来烦我了,苏南川,你记住了,你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别出现在我眼前,更别在我面前哭!你知不知道你哭起来有多讨厌!!”
林月眉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她的高跟鞋声响在长长的巷子里,她穿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在夏末的傍晚,如一片火烧云。
这是林月眉第一次对苏南川说这么多话,字字诛心,每一句话都像是带着一根针,狠狠的刺穿单薄的少年。
苏南川一句话也没有反驳,他哭得太厉害了,哭得嗓子都哑了。
直到天色暗了,苏南川终于停了下来,他擦干眼泪,低着头走回了家。
这件事情苏南川没有告诉严烃扬,他答应过林月眉不能在严烃扬面前提她所有的事,但苏南川更多的是因为,他不想让严烃扬知道这些龌龊的事情。
他也不相信林月眉说的那些狠话,内心柔软而又敏感的孩子,一眼就看穿了林月眉坚硬的内心,结实的伪装。
他一下就懂得,林月眉只是用冰冷尖锐的语气刺着他,她不想承认自己当初保护了苏南川,不想在苏南川这里露出硬壳里的内心,不想在苏南川这里妥协,她不想要那些无用的感激,泛滥的泪水。
不想和苏南川建立情感牵连。
她不想,那苏南川以后便不再提了,他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里,牵牵的铭记。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开学没过多久,严烃扬的生日就要到了。
这是严烃扬18岁的生日,从这一天开始严烃扬就成年了。
苏南川十分重视严烃扬18岁生日,早早的就开始计划。严烃扬自己却不在意,在他眼里,成年意味着很多很多,意味着他长大了,意味着他可以彻底脱离林月眉,也意味着他肩膀上的担子重了。
距离严烃扬18岁的生日还有几天,这天晚上,苏南川特意等严烃扬回来,他趴在床上支着下巴看他哥换衣服,说道:“哥,你到底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严烃扬看了他一眼:“我想要的生日礼物就是你乖一点。”
苏南川撇撇嘴:“这算什么生日礼物嘛,而且我哪天不乖了?”
严烃扬笑了笑,随后坐过来,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你订个蛋糕就可以了。”
苏南川:“这怎么能行!这可是18岁的生日!”
严烃扬:“那一起出去吃饭?”
苏南川没说话,突然,他从床上直起身子,眼睛亮亮的看着严烃扬,说道:“哥哥,要不我们一起去旅游吧。”
然而这说出来的瞬间苏南川便后悔了,他想起来他和严烃扬现在并没有多少钱,出去旅游花费属实有些大。
他正想说算了,却听严烃扬道:“可以,你想去哪儿?”
苏南川愣了愣,然后他突然跳下床,从写字台右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盒子,然后又捧着他那盒子飞快的跑回床上。
苏南川打开盒子,盒子里放着好几沓钱,红色绿色,纸币硬币应有尽有,全是苏南川平时攒下来的钱
苏南川:“哥哥,我这里有3000多。”
严烃扬眉心一挑:“原来我家小南川这么有钱呀!”
苏南川的脸微微一红,说道:“都是平时你给我的钱,哥哥,咱们要是出去旅游,就花这些钱。”
严烃扬勾起嘴笑了:“是吗?你攒了这么久,都要花掉吗?”
苏南川的小眉头却皱起来,他还没出去旅游过呢,有些担忧道:“可是,不知道3000够不够,咱们两个人呢。”
严烃扬觉得这样的苏南川太有意思了,笑道:“够,肯定够了。”
苏南川仰着脸看他:“真的吗?”
严烃扬:“嗯,周边游肯定够了。”
苏南川:“那咱们周末就去吧,你的生日正好是周末。”
严烃扬摸着他柔软的脸蛋,笑道:“好啊。”
然而出去旅游的愿望终究还是落空了,这周五放学前,班主任宣布了一道消息,那就是这周末要上课。
苏南川简直晴天霹雳,回到家趴在床上十分难过。
严烃扬看他这样子有些想笑,又有些心疼,把人扒进自己的怀里安慰道:“这有什么好难过的,想出去玩儿有的是机会。”
苏南川紧紧的拽着他的衣服,心情低落道:“我是想出去玩吗,我是想给哥哥过生日,18岁成人礼,出去旅行多有意义。”
严烃扬:“嗯,是挺有意义,等你18岁生日的时候哥哥带你去更多更美丽的地方玩,好不好?”
苏南川:“我的18岁还远着呢,可哥哥的18岁不能去了。”
严烃扬低头看苏南川,苏南川漂亮的眼里满是失望,想到今天以前这小家伙还一直为能出去玩兴奋得不得了,还做了很多攻略,才一天,就蔫了。
严烃扬心神微动,他轻抬起苏南川的下巴,低声道:“我18岁其实就只有一个愿望。”
苏南川眼神一亮,看着他:“什么?”
严烃扬静静的看着苏南川,苏南川的眼睛很黑很亮,纯粹又干净,他似乎一下就望进苏南川的眼底,看他黑色瞳孔中细碎的光亮。
严烃扬心中微动,他抱着苏南川,嘴唇轻轻的擦过苏南川闪烁的眼角,贴到他耳边,低声道:“愿望就是你陪着我。”
苏南川耳朵一热,一股陌生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他慌忙别过脸,感觉自己的耳朵像被热水烫了一样。
苏南川:“这是什么愿望啊,以前我都有陪着你啊。”
严烃扬笑了笑,眼神盯着苏南川红透了耳朵尖,说道:“所以以后也都要你陪着我。”
苏南川:“这是当然的。”
出去旅行的计划最终泡汤,严烃扬生日这天两人还是出去吃了一顿大餐,看了一场电影,苏南川送了严烃扬一个钱包,晚上回到家两人吹了蜡烛吃了蛋糕。
平平淡淡的一个生日,不过两人从早晨到晚上一直待在一起,严烃扬很满足,苏南川却很不满足。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趴在严烃扬的怀里,说道:“哥哥,等明年你高考完了咱们再一起出去旅行吧,你的毕业旅行。”
严烃扬顿了一下,他这下总算知道了苏南川是有多想跟自己一起出去玩了。
严烃扬笑了笑,说道:“好啊,毕业旅行。”
苏南川这才满意,细长的胳膊搂住严烃扬的腰,说道:“哥哥我们睡吧,晚安。”
严烃扬:“晚安。”
第二天是个周日。
早晨6点半,苏南川醒了。
苏南川洗漱完毕进厨房,他想熬点粥,结果翻开放米的柜子,这才想起来家里没有米了。
长庆巷子口的东边有早市,早市到7点半才结束,苏南川进卧室拿了一件薄外套,打算去早市上买点菜。
严烃扬还在睡梦中,苏南川轻手轻脚的走出家门,又轻手轻脚的拉开院子的红色大铁门,慢慢的合上门。
这时,他只是稍微侧了一下头,看见门口右边的墙角下,放着一个大大的购物袋子。
苏南川“咦”了一声,心道是谁把东西落在这里了吗?
他蹲下来打开那个购物袋子,发现里面装着一个半米高的“大黄蜂”模型。
这模型装在透明的包装盒里,透过薄薄的塑料纸,能看得出它做工精美,十分具有收藏价值。
这种模型一看就不便宜,可谁会把它落在这里?这么不小心吗?
苏南川站起来往巷子左右看了看,巷子里此时空无一人,他想如果是谁弄丢的肯定会来找的吧。
苏南川便站在门口等,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过来找。
苏南川最后没办法了,只好把这东西拿回了家,又找来一张纸,写上:各位邻居你们好,若您丢了东西,请来1—031号认领。
苏南川把这张纸贴在了家门口。
这么一通忙活,已经7点钟了,离早市结束还有半个小时,苏南川急忙锁好门向早市出发。
苏南川在早市上买了米、菜、肉,还顺便买了早点,回到家的时候严烃扬已经醒了。
苏南川忙把放在客厅的“大黄蜂”抱到卧室里,说道:“哥哥哥哥,我早晨一出门就捡到一个东西,就在咱们家门口,也不知道是谁丢的。”
苏南川边说边打开大大的购物袋让严烃扬看。
谁知严烃扬看到这东西,先是怔了一下,随后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这东西在哪儿捡的?”
苏南川:“就在咱们家门口,靠在咱们门外边的墙边,这模型看着挺贵的,我就先拿回来了,不过我在门口贴了张纸,谁丢了东西看见了就会来找。”
严烃扬抿着嘴唇没说话,他看着“大黄蜂”眼神渐渐变得复杂。
苏南川完全没有察觉,男孩见到这种东西总是移不开眼,苏南川这会儿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大黄蜂”,一边说道:“我怕有人过来骗领,就没说是什么东西,要是有人来,要先问问他丢的是什么东西,如果有购物小票就更好了。”
严烃扬沉默着从“大黄蜂”上收回目光,说道:“不用了。”
苏南川:“啊?”
严烃扬:“我知道是谁买的。“
苏南川抬头看他,一脸茫然:“啊?你知道?”
严烃扬:“嗯”
严烃扬从床上下来,出了卧室去卫生间。
他站在水池前,捧了一把凉水洗脸。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让他整个人清醒了不少,然而脑中却如翻江倒海,他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情。
……
“说!这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是不是偷我钱了?”
——“我没偷!”
“没偷你怎么会有钱买这个东西!你说啊!我辛辛苦苦挣点钱容易吗!你为什么要偷!为什么要买这个东西!!”
——“我没偷!!这是我自己挣的!!买玩具是因为同学们都有,所以我才买!”
“严烃扬!你骗谁呢!!你才多大能上哪儿挣钱?小兔崽子!不但学会偷钱,还学会骗人了!!!这东西你别想要!”
砰!有什么东西被重重的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不大点儿的男孩捧着残缺的零件,红了双眼。
几天之后,女人大概终于想起她缺少的那十几块钱用到什么地方去了,明白过来是她冤枉了男孩。
“严烃扬,以后禁止你买任何玩具!不学无术!”
——“我拿我自己挣的钱买的,我又没花你的钱!”
“你!!”
“算了,你要想要也可以,但是现在不行,等你到了18岁大不了我送你一个!”
——“这么好心?呵,我看你是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冤枉我了吧。”
“严烃扬!!!”
——“行吧,你想送就送吧。”
……
严烃扬冷冷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少年额前的头发微微的湿,冰凉的眼睛微沉,却有一抹嘲讽的光在里面。
他想这算什么?是想告诉自己她答应过的事情从来没忘?还是突然良心发现,想起来拿这个东西弥补他?
可是没用了。
有些东西摔碎了是修补不过来的。
比如玩具,比如亲情……
林月眉亲手一点一点的摧毁了少年对母爱的向往,毁掉的东西就是毁掉了,就像小时候他再喜欢“大黄蜂”,可自从林月眉亲手将他摔坏,他就再也不喜欢了。
林月眉如今拿着这样一个他不再喜欢的东西,只能让他回想起童年是多么的不堪,多么的水深火热。
多么的可笑。
严烃扬擦了一把脸,心道他一点都不想回想以前。
严烃扬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苏南川还蹲在卧室的地上,目不转睛的欣赏“大黄蜂”。
严烃扬:“喜欢?”
苏南川:“谁能不喜欢!”
严烃扬:“那送你了。”
苏南川眼睛一亮,他噌的一下站起来,仰着脸看严烃扬,欣喜道:“真的吗?”
严烃扬:“嗯。”
苏南川:“可是,这是送给你的,哥哥你不喜欢吗?”
严烃扬:“不喜欢。”
苏南川惊讶道:“这世界上竟然还有不喜欢‘大黄蜂’的男人!!“
严烃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