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嫣然倒是笑呵呵的,她似乎对他很感兴趣,跟我们一起吃午饭时一直若有似无的瞄段明风,段明风和她对过几次眼便低下头闷声喝粥,脸都要埋碗里了,店是我妈订的,新开的港式餐厅,一大锅海鲜粥挡住了段明风的脸,我说:“段明风别光顾着喝粥啊,怎么不吃菜。”
他茫然的抬眼看我,我夹了半只烤鹌鹑给他,他用筷子拨了拨又夹回我盘子里,我妈说:“别给他吃肉,最近胃不好,医生不让沾荤腥,就只能喝粥吃面条。”
戚嫣然还在看他,我一心烦就用肩膀撞了她一下,低声调侃:“你老盯着我弟干嘛?想喝粥我给你盛一碗。”
戚嫣然莫名其妙:“我没想喝粥啊,你弟长得像个明星,我一下想不起来是谁。”
我不知道她这是习惯性客套还是说真的,我爸妈闻言也打量起段明风,笑眯眯的夸段明风是小帅哥,还打趣他:“学校里有没有女同学暗恋你?”段明风无所适从,尴尬得满脸通红。
我说:“书中自有颜如玉,段明风整天忙着学习,估计女同学都认不清,再说了哪有姑娘喜欢他这样的书呆子。”
段明风把筷子搁下,金属筷尾和瓷盘边缘发出“咔哒”一声脆响,他乌溜溜的眼珠在我和戚嫣然脸上流转,然后一本正经的瞅着我说:“有的。”
我:“……”呵呵,还挺能耐。
一顿饭吃得食不甘味,可能是外人在场的缘故,也可能是港式餐厅口味清淡提不起食欲,段明风吃了一小碗粥就兴致缺缺,白瓷勺子在碗里搅来搅去就是不往嘴里送。我以前在学校没觉得戚嫣然聒噪,不知怎么的今天话这么多,简直口若悬河。
饭后我爸开车先送戚嫣然回学校,然后载着我行李回家,终于清净了,我舒展胳膊问段明风:“你现在住哪?”
他会意:“去外公家吗?要是你去我也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段明风不再喊我“哥”了,要么直接“你”要么就是连名带姓“赵易岚”,他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么粘人是很正常的,就是有点儿…孩子长大了的惆怅。后来他只在床上受不了的时候才喊我“哥”,用特别娇气的那种哭腔,每每喊得我头皮发麻。
他都邀请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分配部队暂时还不用报到,我有一个月的假期可以休息,奶奶让保姆另外收拾出一间客房给我住,但我高中和大学同学们隔三差五约我出去聚聚,我很少时间在家待着,段明风暑假也在上课,我和他一般只有晚上才照面。
七月中旬的一天下午,戚嫣然邀请我们几个大学好友去她亲戚家开的溜冰场玩儿,都是平日在学校就关系不错的,家里长辈也都互相认识。我同班同学王宇超和他好哥们秦裕一早在群里说要给我们准备惊喜,带了几个脸生的女孩儿过来,一看就不是军校生,个顶个的盘靓条顺,看着年纪很小。
我在场边立住冰刀,往后架着胳膊和场外的戚嫣然说话,她撇了撇嘴:“瞧瞧这一个个的,带了这么多美女来,哪是溜冰啊,借着站不稳摸屁股摸腿的,平时没看出来他们这么**。”
我笑笑:“军校管得严,是挺憋的。”
戚嫣然在我身后沉默了片刻,伸出纤细的胳膊搂住我肩,冰面寒凉,一股温暖潮湿的气息扑在我耳廓,她问我:“那你憋吗?”
第22章
我把戚嫣然的手腕攥着,她暗中跟我较劲不肯松开,我说:“谁让我没对象呢,只能憋着。”
一瞬间她的力道撤开,紧接着狠狠砸了下我肩头,娇嗔:“你什么意思?”
我回过头看她,她脸上带着极为勉强的笑意,眼睛炯炯的盯着我,看来我说错话了,我并不想把关系搞到剑拔弩张的地步,即使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是一对。我说:“大妹子,你忘了部队提倡晚婚?我家家训结婚前不能乱搞,综上所述我只能憋着。”
戚嫣然脸上阴晴不定:“别转移话题。”
我:“?”
她说:“什么叫‘我没有对象’?”
散着长发的小姑娘们从我身边快速滑过,含羞带怯的打量着我们,像一只只鲜活的百灵鸟,戚嫣然揪住我衣领迫使我回过身面对她,我稳住冰刀冲她笑笑:“我有吗?”
戚嫣然咬了咬嘴唇,像是彻底被我惹怒,她重重吻下来,牙齿磕到了我的嘴唇,她一向矜持自爱,我没想到她竟在大庭广众下不管不顾的与我亲热。颤抖的舌尖顶开唇缝在我牙齿外扫来扫去,无路可进,她的骄傲和自尊逐渐回笼,松开了唇,将我一把推开,我摔在冰面上,她恼羞成怒,红着眼骂了句“赵易岚你混蛋!”扭头就走了。
王宇超和一个小姑娘过来扶我,幸灾乐祸的问我把大美女怎么了?生这么大气。我揩了揩嘴上唾沫:“没站稳。”
过了会儿戚嫣然噼里啪啦发来几条短信:“我要不是喜欢你,犯得着四年耗在你身上吗?”
“你真以为没好男人追我?比你家世好比你长得帅的排着队跟我谈恋爱,就你不把我当回事。”
“赵易岚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从来没有打算跟你玩玩。”
“刚才是我太激动了,我道歉。”
我打字:“你情我愿,犯不上生气。”想了想又删了,回她:“我也不是玩玩的,不然随便就跟你上床了,我是个男的,拉上裤子就没事了,你不行。”
她回复:“我只是觉得你对我…你爱我吗?”
“爱”这个字太重,我一时不知如何确定,我爱戚嫣然吗?我只是有一点喜欢她,和其他陌生的女孩儿相比,她是熟悉且舒适的对象。
我实话实说:“不知道。谁是我老婆我就爱谁,但那是将来的事,现在没法回答你。”
戚嫣然没再回复我,大概是被我气得不轻,我实在不敢随便给她承诺,爷爷因为姑妈当年怀段明风的事气得不轻,从那以后立了规矩,凡赵家人不准像其他纨绔子弟那样在外面养女人搞私生子。“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这话搁现代社会是老顽固思想,但对于老一辈人来说这是对婚姻负责的思想。再则,我和段明风待久了,他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要是我说话不算数他必要失望,届时怄气不理我,跑到我视线范围之外去,让我担惊受怕,久而久之,我也习惯了对他说到做到。
但我弄错了一件事,爱和婚姻并非完全对等的关系。一部分人结婚不是因为爱,而是想要一个家,人是群居动物,婚姻把几个人聚在一起互相取暖,比如王守中和段女士。而爱是缥缈而自由的,不以任何道德和法律为约束,浪漫时让人欢愉,求而不得时让人悲痛欲绝,比如姑妈和段明风。
我默认我的婚姻是基于爱情的,我的爱人必须拥有令我一往情深的能力。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奶奶的陪嫁里有一张她父亲亲手打的黄花梨木床,这张床奶奶一直舍不得扔,但年岁久了木头间榫接松动,人躺着一动就嘎吱作响,这张床挪到了客房,保姆打扫给我住的房间,就放着这张黄花梨木床。
还好我睡相老实,问题不大,但一天深更半夜段明风跑来我房间,说他房里有大虫子,吓得满头大汗。我知道他怕虫,赶忙爬起来去给他捉虫子,我昏头昏脑的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他说的“嗡嗡叫大虫子”。
段明风躲在门边,不敢进来:“它肯定还在。”
我没法子,只得把他枕头拿上,关了灯让他去我房间睡,走廊上段明风急急忙忙拽着我跑,说:“快走,不然虫子看见你房里有光会跟过来的。”
我哭笑不得:“它敢过来我拍死它。”
段明风因为怕灯光吸引那只大虫子,破天荒的肯关灯睡觉。然而我一夜就被床“嘎吱”醒无数次,段明风的睡相一如既往的狂野,我恨不得把他手脚绑起来,到最后只能死死搂着他,我跟他从小一张床睡惯了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但姑妈早起去喊儿子吃早饭,段明风不在房间,她就找到我这儿来了,门一开看见我俩手**缠的抱在一起。
我俩年轻力壮大小伙子,尤其是我,只穿着内裤,我一睁眼看见姑妈,吓得赶忙拽过毯子遮住裆部,段明风这只小猪睡得哼哼唧唧,还咕哝着往我身上拱了拱。
我僵硬的把手臂从段明风脖子下抽出来,惊恐道:“姑,我都成年人了,你得敲门啊。”
姑妈伸出手指弹我脑门:“你干什么缺德事了不能让我看见?”
我:“……”
作者有话要说:
美好的周末又结束了,但中秋就要来啦!
第23章
姑妈心疼儿子每天喝粥吃面条,便换着花样给他煲汤,奈何姑妈实在不具备下厨的天赋,段明风每每拧着眉头一口闷,还得装模作样舔舔嘴唇说好喝,偶尔把姑妈夸兴奋了会再盛一碗来,我在一旁憋笑憋得肚子疼。
段明风面不改色,扭头微笑问我:“你也想喝吗?”
我连连摇头:“我不配。”
虽说姑妈手艺不行,但她舍得用料,尽是些大补的药材,给段明风补狠了就流鼻血,吃着饭突然挂出一道血迹来,怪吓人的。奶奶看不下去,让姑妈消停几天,早晨姑妈便失落的坐在秋千上,段明风吃过早饭会去给她推秋千,和她玩一会儿再去上补习课。
这年夏天不知怎么回事,虫子特别多。段明风隔三差五就说房间有大虫子,半夜“哒哒哒”的跑过走廊,摸到我床上,头几次黑灯瞎火看到床头站个人还以为进贼了,后来见怪不怪,也懒得半夜三更爬起来去给他捉虫。
他来我房间睡跟吃家常便饭似的,灯也不开,上来就把我手臂拉平,然后调整好姿势往上一躺,抢过半边被子盖好,一气呵成。
我跟段明风商量,来睡可以,一定要把门锁上,姑妈少眠,每天早晨充当活闹钟喊儿子起床,她虽是长辈,到底男女有别,冲进来看见我光膀子总归尴尬,尽管我什么缺德事也没干。
如果硬要说我有什么私心,那无非是段明风皮肤凉嗖嗖的,夏天抱着挺舒服,我从小体格强健,大冬天也手脚温暖,不像段明风三灾八难的。他睡裤宽松,睡着以后光滑的小腿肚无意识的蹭着我的腿,我很好奇他会不会觉得我腿毛扎人。
我心无杂念,至少一开始是这样。
段明风偷亲我的那天,戚嫣然来我家做客。她和我冷战了半个月,期间几乎所有的同学都知道了我们闹别扭,群里时不时拿这件事调侃,让我心生厌烦。她来之前并没有告诉我,傍晚的时候我听见楼下有动静才知道她跟着叔叔婶婶来做客。段明风和我一起趴在楼梯架上朝下看,她像无事发生一样笑容灿烂的朝我们招手,她喊段明风:“小帅哥,咱们又见面了。”
段明风腼腆的笑笑:“姐姐。”
我学着段明风的口吻:“姐姐~别光顾着看小帅哥,大帅哥在这儿,你没看见吗?”
她说:“你哪位?丑八怪。”
我笑笑:“美女,怎么大驾光临了?”
她说:“我来看看你是不是失踪了,多少天没在群里说话了,大家派我来视察。”
我和她斗嘴几个来回,段明风默不作声回了房间写作业,戚嫣然是我见过的人里数一数二的高情商,哪怕她背地里把我骂个狗血淋头,当面也是和善可亲的,她来做客,给全家人都带了礼物,包括段明风的。
饭桌上,她婶婶话里话外说着“郎才女貌”,“家世门第相当”,“以后一同在部队工作互相照应”之类的话,还说部队里男的二十五岁就可以结婚,到时戚嫣然的终身就可以定了。爷爷奶奶不明所以,误以为我和戚嫣然真的两情相悦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临走前奶奶还把我拉到房间去,问我要不要包个红包给女朋友。
有长辈在,也为了给女孩儿留面子,我努力保持着微笑,心上却直冒火,戚嫣然哪哪都好,就是喜欢咄咄逼人,她说得对,所有男的都喜欢她,只有我不把她当回事,我越是不把她当回事她越要试探我底线。同龄人那儿调侃一下就算了,跑我家来“逼婚”算怎么回事。
段明风破天荒的把碗里米饭全吃光了,姑妈精神类药物吃多了,有时候脑筋迟钝,也没考虑到段明风胃不好,看他吃得香就一个劲给他夹菜,段明风闷着头全往嘴里塞,填鸭式的吃了两大碗。
我正窝火,段明风冒了一头冷汗,跟我说胃不舒服,我一看他碗里全是油腻辛辣的荤菜,赶忙将他碗拿开,一个个都不省心,我语气有些急:“知道自己有病还胡吃海塞?”
段明风本就身体不舒服,被我一吼,登时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我后知后觉语气重了,下意识抓过他的手,段明风挣开,把头扭到一边:“不要你管。”
我心头一沉,脱口而出:“我不管你谁管你?”
姑妈和我大眼瞪小眼,长辈们都看着我们,戚嫣然笑容僵住,盯着段明风愣神,她婶婶笑笑打圆场:“这兄弟俩关系挺好的。”
爷爷说:“我外孙还是个小孩儿,别见怪。”
奶奶让我送送戚嫣然,顺便拖着段明风散步消食。
段明风开启记仇模式,故意跟我隔着一段距离,戚嫣然的叔叔婶婶很有眼色的先开车到路口等她,我手插着运动裤口袋心不在焉的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回头看看段明风。
走到路灯底下,戚嫣然突然回身,笑靥如花的问:“弟弟,我做你嫂子好不好?”
段明风低头踢路面的小石子儿,猛然抬起头,愣了一瞬手足无措的看向我,她这么毫无预兆的一问,我也愣住,我对她今日得寸进尺的行为已忍耐到顶峰,骤然拔高了嗓门:“没完没了了?你问他这个有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