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红灯的时候,温故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
盛知新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带着疑惑看向他。
“我说错话让你不开心了,这是道歉,”温故轻轻说,“对不起。”
但盛知新实际上是在和自己生气,听见温故的道歉后他意识到刚刚垮脸的时间是有些长了。
好像自己的人设有点崩了。
盛知新一向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得体大方谦和有礼,但只要对着熟点的人就会不自觉地暴露出性格中那点顽劣的小性子。
他一边懊恼着自己刚刚不够成熟的表现,一边接过那块巧克力:“其实我没生你的气。”
说完,顿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真的。”
温故闻言,面上的不安慢慢消失了:“没生气就好,你知道我脾气不好,也不是很很会哄人开心,所以......”
他真的知道什么是脾气不好吗......
虽然盛知新也见过温故是怎么对待那些乱写或者乱问问题的营销号的,但因为他对自己一贯很温柔,所以他并不觉得温故的脾气有多么不好。
这个时候不知是不是提前到了晚高峰,明明才三点多,路上居然已经拥堵了起来。
温故瞥了眼导航:“这儿有个景点。”
“什么景点?”
“鸡鸣寺。”
盛知新听到这个答案后倏地愣了一下。
“怎么了?”
他摇摇头,有些为难地开口:“温老师,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去鸡鸣寺一趟?”
十分钟后,盛知新手里捏着三炷香,慢慢拾阶而上。
温故也拿着三炷香。两人都戴着口罩,刻意将整张脸遮去一半,让周围的游客不由得多看了他们几眼。
其实盛知新是来还愿的。
当年他跟着其他几个练习生一道来鸡鸣寺参观,门票十块赠了三炷香。其他练习生叽叽喳喳地在佛像前嬉皮笑脸,唯独盛知新拜了又拜,才将那三炷香端端正正地供在了香炉上。
艾新见他这样,也没了笑闹的表情,有样学样地供了香,问他:“你许的什么愿?”
盛知新看着他,忽然面上一红,支吾地没多回答,却忽略了艾新面上的意味深长。
他没告诉任何人,自己当年许的愿是可以有一个艾新一样温柔阳光的男朋友,这样独身一人在京城这样的城市时,才不会觉得孤独。
人家都说鸡鸣寺求姻缘最灵,也不知是不是佛祖看他心诚,到底还是满足了他这个愿望。
其实在来南京之前他就有梦见过当年自己上香时的情景,今天走到鸡鸣寺附近时,突然悟了。
原来那些梦是这个意思。
是在催着他还愿了。
之前盛知新家里人都挺信这个的,连带着他也一起对神佛敬畏得很,跪在蒲团上时将口罩摘了下来,十分虔诚地弯下腰,额头轻轻磕在地上。
他一连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去将那三炷香点了,供在香炉上。
这样就算还愿了吧,盛知新想,一刀两断,从此......既往不咎。
他回头想找温故,却见温故正站在不远处,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温老师?”
盛知新轻声唤他。
温故怔了一下,回过神:“嗯?许完愿了?”
“是还愿,”盛知新笑了下,“我之前来过,当时许了个愿成真了,所以这次顺便来还愿的。”
温故不语,只看了他一眼。
盛知新被他闹得有点好奇,纠结再三还是问道:“温老师,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
他眯起眼,轻声道:“我们可能在这里见过。”
“啊?”
盛知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什么时候?难道......”
“就两三年前的事,我陪林子晋来的。”
温故眼疾手快地拉了一把盛知新的胳膊,这才没让他因为分心而从楼梯上滚下去:“他挺信这个,到哪的庙都要拜一下。那天我们刚走完楼梯上来,就看见有四五个男孩在这儿打闹,林子晋看了还挺生气的,如果不是我拦着就去骂人了。”
盛知新回想了一下,那几个人确实挺不礼貌的,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
他想起那个秋日,灿烂的阳光从树叶间露出头,只要被风一吹,就会在地上掀起粼粼的波光。
林子晋嘟嘟囔囔地去供香,他站在一片红瓦黄砖间,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寥寥无几的游客,以及院子里那只肥胖的三花猫,最后落在了一个背影上。
那人看上去年纪也不大,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很守规矩地双手合十拜了三拜,起身将香供在了不远处的香炉里。
青灯古佛下,少年人的侧脸透着一股认真劲儿,以至于有个人在旁边看了他半天也毫不知情。
当年温故微微眯起眼,觉得那个侧脸很熟悉,可被阳光一晃倒是看得不真切了,只留下一点有些模糊的影像于记忆中,被莫名保存到现在。
现在看来,不能说不算一种缘分。
“温老师?”
他回过神,眼中的温柔来不及掩饰,径直撞上盛知新的心口。
“然后......忘了。”
盛知新蓦地瞪大眼睛,心里不上不下的,抓心挠肝得很。
挖坑不填是要天打雷劈的温老师......
温故看着他脸上说不好是遗憾还是纠结的表情,刚要再逗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我去接个电话,你在门口等我。”
盛知新依言转身下楼梯。看着他一步步走远后,温故面上的温柔和笑意倏地消失,瞥了眼来电号码,眉宇间结了冰碴似的冷。
第47章 秘密
温故去了一处人少的地方, 低声道:“什么事?”
“老板,聂英哲那边想和你谈谈......”
似乎听出他心情不好,电话那头的人立刻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我们要不帮你给他拒了?”
温故捏了捏鼻梁:“他怎么想着找我的?”
“前几天那个小明星不是上了好几个热搜么, 还都是正面的,他好像有点坐不住了,”那人说,“第二期综艺播的那天他公司买了几个营销号蹭着热搜发了小明星摔台本的视频,我们看见了之后给撤了, 然后那边好像知道了......”
温故的动作一顿:“你们是傻么?撤之前能不能先和我说一声?”
“老板,这讲究一个公关黄金时间,万一发酵起来, 那不是就......”
“你不会动脑子就别干了,明天去会计那儿报销票钱送全部门回家,”温故的声音里藏着三分火气,“这他妈是块‘饵’, 就钓你这条鱼呢。人家看看到底扔多大的料能把你钓出来,可没想到刚上了道餐前点心就有傻子摇头晃脑的上钩了。”
电话那头的人懵了:“啊?老板,这次这么严重吗?”
温故深吸一口气:“很严重, 所以平时那套不好用了, 懂吗?”
“懂了懂了, 这回懂了,”那人欲哭无泪, “老板我们这就去研究危机公关,吸取这次的教训绝不再犯。”
这个公关团队跟了温故挺久,好在是老板本人比较能打,自己就能把一半的营销号和黑子骂回去,所以给他们实践的机会不算很多, 处理过最大的危机还是上次的拥吻事件。
更何况这次对上的是聂英哲那只同样成了精的狐狸,不了解情况也正常。
温故平复了下心情:“聂英哲怎么找上你们的?”
“他今天下午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你是不是在忙,如果不忙的话,回北京有没有时间约个饭,”那人说,“名义是想跟你合作取取经,提升点品味什么的。电话都录音了,存在优盘里,今天早上霍哥带着优盘刚坐飞机出发,估计晚上你就能看见他。”
温故嗤笑:“还算干了件有用的事。”
“应该的,应该的,”负责人听老板终于有了多云转晴的意思,松了口气,“但是老板,你得先跟我交个底,到底是什么事能严重成这样?我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你们可能应付不来,所以我直接找了专业的,”温故说,“保证一击毙命给他送进去,这辈子也别想出来。”
公关部长咽了口唾沫,有些害怕。
别人不知道,但他们这些干活的都清楚。自家老板平时看上去冷冷淡淡,对什么都不上心不感兴趣,甚至有点像那种与世无争的人,可但凡要狠起来,绝对不会给对方留活路和任何翻盘的机会。
说了要送进去,那就是要送进去,让聂英哲在牢里蹲着长蘑菇那种。
“既然已经撕破脸了就撕破了吧,”温故说,“他放什么撤什么就是了,也不用藏着掖着,撤给他们看。”
***
盛知新还不知道自己刚刚又侥幸逃过了一场黑粉的狂欢,正在离鸡鸣寺不远处的地方蹲着看大爷吹葫芦丝。
大爷的皮肤晒成古铜色,搬了把马扎坐在墙根下,一把葫芦丝吹得悠扬婉转。
盛知新听他吹了三遍《茉莉花》,开始第四遍的时候,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好听么?”
他倏地回头,看见温故正站在自己身后,眼中有浅浅的笑意。
盛知新连忙起身,但因为蹲的时间有点长给腿蹲麻了,一个踉跄便向温故怀里扑去。
好尴尬。
那人的唇不偏不倚贴在他耳边,顺便还开了个玩笑:“哎呀,小盛老师又喝醉了?”
盛知新腿还麻着,木质香的味道似有若无地将他紧紧环绕着,让他一时间有些不敢呼吸。
他扶着温故的胳膊站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扫了大爷摆在一边的二维码,给他转了五十块钱。
温故冷眼旁观:“现在卖艺的居然也日新月异开始用二维码收付款了。”
盛知新将手机收起来,和他一起向停车的地方走去:“一般我不给钱,除非是这种吹拉弹唱写毛笔字儿的。”
“为什么?”
“像这样有一技之长不伸手要钱,反而自力更生赚钱的,其实都挺难的。”
盛知新回头望向那个吹葫芦丝的大爷,有些动容:“你别笑话我,我......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白天上课,晚上在酒吧和街头弹吉他,每天赚个饭钱,回去就听听直播再睡觉。”
温故面上的神色微动,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听什么直播?”
“一个小主播啦,”盛知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是很出名,当时我们还约定以后就算出道了也要做朋友,但现在已经没有联系了。”
他叹了口气:“还挺遗憾的,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他就不回我消息了,之后我去岛上选秀,下岛后连APP都宣告倒闭,这就彻底失联了。”
温故眼含深意地看向他:“那如果他现在出现,告诉你当年不是不告而别,而是有原因呢?你还愿意和他做朋友吗?”
盛知新点头:“当然啊,他可以说是我入圈的第一个朋友吧。”
温故压下勾起的唇角,给他打开了车副驾驶的门。
相处了这么多天,盛知新也不是当初那个拘谨的新人了,很自然地问道:“去哪吃?”
温故放下手机,发动了车:“去我住的酒店,霍明今天来南京,刚刚已经订好了餐。”
盛知新有些意外,愣愣地看着他。
“不喜欢外卖?”温故说,“是我给你养刁了?”
一个“养”字不知为何让人听出了几分宠溺。
盛知新别过脸看向窗外,嘀嘀咕咕:“是啊是啊,每次都带我去私房菜馆,这生活质量当然下降了。”
温故难得听他和自己开玩笑,面上虽然还是淡淡的,笑意却浸在眼底:“先委屈小盛老师一顿,等回北京再请你吃好的。”
“我请你吧,”盛知新说,“之前说过要请你吃饭还没请呢。”
他其实心里在打小算盘。
如果温故不反感,那回去自己是不是可以借着约饭的名头多和他见几次面?
他请一顿,温故肯定不愿意欠人情要回请,这就是见两面,如此反复……
盛知新对着车窗,努力克制笑意,却依旧遮不住。
虽然今晚是让霍明点的外卖,但却相当丰盛,以至于餐厅送了五双筷子,以为他们是个人多的聚餐。
霍明早就等在屋里,见两人回来,立刻笑着迎了上来:“小盛老师,好久不见啊。”
盛知新和他握了握手:“我家小郝麻烦你了,每次都带她出去玩,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霍明面上一红,有些不自然地撇过脸:“大……大家都是朋友,没什么的,她人很好,我……”
他磕磕巴巴的一段话还没说完,便听温故道:“小盛去洗手,霍明摆盘,早吃完回去休息,明天还录节目。”
盛知新听话地站起身去了卫生间。待门“咔哒”一声关上,霍明面上的笑意立刻敛去了。
他从外衣内衬一个很隐秘的口袋中摸出枚优盘递给温故。
温故接过来后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那个叫庄介的小孩呢?”
“在咱公司的练习室,”霍明低声说,“训练完了就住公司宿舍,很安全,你放心。”
他顿了顿,声音中多了几分担忧:“老板,你真的要去见聂英哲吗?”
温故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可是太危险了,”霍明说,“他那么高调,背景咱大家也都知道,万一……我说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你让小盛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