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烘托今晚的气氛,我们两个女生学着只会在电影中出现的桥段那样,举起手中的玻璃杯又郑重其事地将它们碰在一起,嘴上冲对方都祝福了句:“愿我们的明天更加美好!”
可能是台词太过尴尬,我们在半空中相视的刹那就开始哈哈大笑,然后才仰起头,将酒全部喝了下去。
其实,杯子里的这点酒对于从事援交的我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可阿湘却像是忽然兴奋了似的,拉着我的手坐在那里喋喋不休,讲个不停。
我也只好陪着笑脸,状似认真地听她唠叨讲述那些对我来说十分无聊的事情。
但是阿湘说着说着,眼皮却开始不住变得沉重,她的脑袋也像是喝醉了一般不停上下点着头,等到酒里的药效完全发挥,这只令人感到聒噪的鸟儿终于停止了她滔滔不休的演讲。
听着原本平稳的呼吸慢慢被沉重所取代,我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胳膊从她手里抽了出来。
注意到现在的时间还没有太晚,我先是回到屋里,为自己换上了一套全黑色的服装——这种能与夜晚融于一体的颜色,也会为我接下来的行动带来极大方便;
然后,我迈着轻盈的步伐甚至嘴里都开始哼上了小曲儿,又从另外一只袋子里取出下午刚在黑市买好的那些针剂与瓶瓶罐罐,接着,转身来到了餐桌对面的全身镜前方。
我直勾勾地盯着镜中那个长相明媚可人的少女,隐约从她脸庞的棱角之间窥出其未来“王后”的风采——但是,这位“王后”全身此时都被纯黑覆盖,所以看起来倒更像是一只孤冷高傲的黑天鹅。
要知道,深受人们喜爱的白天鹅是被上帝偏爱过的产物,那样一身洁白羽毛不可能通过强求而来;然而黑天鹅却不同了,无论之前身披的羽毛是何种颜色,若想妖娆蜕变,只需浴血重生。
于是我毫不犹豫拿起手中的锋利锐针,对着镜中自己那张吹弹可破的肌肤,直接扎了下去——
虽然我的嘴角和眉峰弧度立体,十分好看,但现在我需要通过注射一些肉毒让额肌和提口角肌全部都降下来,使它们的角度变得更加平缓;
并且,我的下巴又会有些过尖,形状不够圆润,所以还需要用玻尿酸在这里填补一点,顺便同时用手指捏住将它重塑形状;
哦对了,还有我嘴唇上方那高高耸起的人中脊,这里只用注射一点少量的曲安奈德,就可以溶解部分组织将其变平……
为了能清晰感受到进针以及药剂推入多少,我并没有给自己使用麻药——这点疼痛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也只会让我变得更清醒而已。
在这个过程中,我就像是在用橡皮泥捏造娃娃一样,对着镜子不断修改、塑造自己的崭新形象。
最终,我看着全身镜里面与护照上有着八九分相像的清秀女子,忽然歪过头,也不知是冲着镜子里的她还是自己浅浅笑了一下。
而在这面全身镜下方的某个角落里,就在我不停为自己改造塑形的同时,那只纹在另一个手腕上的蓝色蝴蝶也终于停止了跳动。
和我预想中的一样,这是一场兵不血刃就能不战而胜的“掠夺之争”。
我本以为自己会惺惺作态地自责上许久,但是没想到,我此刻的内心反而出乎意料的毫无波动。
——或许,这才是我本来的真正面目。
我转过身,看着后面倒在地上的结拜“姐妹”,只是理所当然地想到:那张护照上面的那个名字都有我的一份功劳,所以我现在只是取回了属于我的东西,不是吗?
接下来我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场,顺便将尸体打包,再绑上重物之后将其抛入窗后的河流——相信这几天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水中又多了一缕冤死的香魂;
然后我又将阿湘那个男朋友的身份证剪成两半之后,并且改变笔迹写了一张“骗人钱的小白脸给老娘滚!”的大字报贴在门前——我想,阿湘那个男友在看到的时候肯定会先入为主地以为阿湘识破了他的骗局,所以这个小白脸也不会往下深究;
至于阿湘远在山沟里的家人,就算她们意识到了什么,去查的话肯定也查不到真实情况——因为阿湘早就抛弃了她从前的身份,打那天之后她就一直在以“蒋南希”的名义活着,而她的家人却根本不知道这些(我也是因为这点才将下手目标选成了阿湘);
并且,除了杜嘉兰以外恐怕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两个援交女的消失。
就连这点我也是算准了杜姐不可能轻易报警,毕竟我们的真实职业摆在那里,见多识广的她应该也只会在心底默默为我们两人祈求好运……
又过了几天。
当我乘着飞机终于抵达遥远的大洋彼岸之后,我在机场过海关时,透过身侧的落地窗看见了于远方相接成一条直线的金色天边。
绚丽灿烂的眼前场景让我不由感觉,自己仿佛见证了一场降临在真实世界的童话,而那些射进来的玫瑰光线也将我这张全新的面庞照耀得熠熠生辉。
就在我愣神的时候,无边思绪忽然又被现实中工作人员的声音唤回。
我转过头,只见一个身穿海关制服的黑人小哥再次问我:“Madam, what’s your name?”
“Sorry, ”我摘下墨镜,冲他露出抱歉似的微笑:“Nancy”
“Please say it again to the camera”
语气再次加重,我俨然以一个新主人的身份,拿着护照对摄像头说:“I'm Nancy Jiang”
于是,从现在开始,这个世界上便再也没有琥珀、阿湘等人的存在。
第57章 我的小王子。
因为“Nancy Jiang”这个新身份下没有任何国际承认的学历或者证书,而且阿湘当时在出国之前申请的只是旅行签证,所以这也就意味着等到签证一过期,我随时都有被遣返的可能。
但根据目前的情势我是不可能回到国内的。不用细想也能猜到我此番的不告而别,将会惹得那位大人物多大震怒——而我在国内身份卑微又无权无势,只怕刚一回国就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我只好辗转进入了当地的一家黑诊所,先在这里做起了护士,一边打工赚些零花钱一边想办法物色能让我留下来的“便捷通道”。
想要在这座毫无根基的异国城市留下,无非只有两种方法:要么是通过自身努力被这个国家的政府认可,从而收获一张身份卡;要么就是通过与当地居民结婚,成为这个国家合法的外籍人士。
而我之所以选择这家美容科诊室,也并不是因为我的钱不够花了(我从集团那里收到的报酬足够我既不用工作也能衣食无忧,非常恣意潇洒地过上一段时间),而是想要通过这里顾客宽泛的交际关系网络,从而间接搭上可以为我提供绿卡身份的人脉资源。
虽然平日里光顾这家地下诊所的,大多都是这个城市的最底层人员,比如妓女、网络野模、脱衣舞女郎、酒吧卖唱歌手等等,诸如此类完全搬不上台面的职业——但是千万不要小瞧这群整日混迹地下人的能力,她们常年游走在法律边缘的经验基本就能解决我当前的困境了。
这个国家的性观念算是比较开放,一般当地富二代开个派对聚会什么的,也都会叫上几个身材特别火辣的相熟女郎来加入他们的party,顺便烘托一下氛围。
而我因为之前有做过援交的经历,再加上我的刻意迎合(比如为她们操作时故意说我多给了她们一些玻尿酸、肉毒之类的小恩小惠),所以这群灰色职业的女人很是喜欢健谈开朗又慷慨解囊的我。
并且,这群女人里也总会有那么三四个没有头脑又耳根子软的,招架不住我的“糖衣炮弹”。于是在我的循循善诱之下,她们便也开始主动邀请我一起去参加那些枯燥无味却又奢靡异常的派对。
或许你会好奇为什么在这个陌生国度,我没有“重操旧业”而且选择迂回战术,通过别人进而认识到更广泛的朋友圈——之前那句话就是我如此行动的真正原因。
初来乍到异国他乡的我,想要快速融入当地靡乱的交际圈似乎也只能依靠这个圈子内部人员的引荐。
随着我和那些胸大无脑的女人开始频繁出入当地的聚会,凭借我这张在众人中异国风情的面孔以及开朗大方善解人意的沟通技巧,没过多久便有“鱼儿”开始主动上钩。
但是我并没有那么心急,随便就在其中挑选一个容易坐吃山空的败家子,草率了事。
我一直以来奉行的原则都是“一击必中”,何况这种关乎未来人生走向的大事,我当然不想为自己留下太多后患,所以必须要挑选那最合适的一个。
不过我很快又遇到了另外一桩意想不到的“麻烦”。
在连续两天参加几场聚会之后,我在某个本该美好的周末早上,忽然抱着马桶开始呕吐不停。那感觉无法用言语进行描述,我仿佛将身体里的胃液和胆汁都呕出来了一般,就算到最后都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吐了,强烈的恶心感觉还是让我想将五脏六腑全部干呕出体外。
我试着回想这几天是否有吃过什么不好消化的东西,但记忆告诉我一切都很正常,再加上我的身体素质和酒量向来不错,所以我在停下之后,呆呆看着那些污秽恶心的呕吐物,心里突然有了一个非常不妙的预感。
当我急忙从药店买来验孕棒,即使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猜测,可是我在检测之后看到那上面的两条横杆,还是有种被天雷轰顶的感觉……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真的怀孕了。这也就意味着,我必须要加快自己寻找能为我提供绿卡的人选了。
想不到的是,转机也同样非常突然地就降临在我的身边。
那仍是一场灯红酒绿的奢靡聚会,并且是由当地最著名的“败家子”一手包办,但举行时间却一改往常当地人更青睐的深夜,而是提前到了刚要日落的傍晚时分。
——据说,好像是“败家子”为了某个国外来的朋友而举行。
那天,在场之人自然还是白色人种占大多数,而我和我的“转机”则是现场唯二的亚洲面孔。
虽然我一下便猜到那个远离人群的亚洲少年就是这场聚会的主角,但我还是从侍应生的盘子里端起一杯香槟,仪态非常落落大方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嗨!”我主动向他打招呼:“我叫Nancy,你也是C国人吗?”
可能因为在异国难得听到熟悉的母语,原本低着头好像郁郁寡欢的少年,还是抬起头朝我的方向看了过来。
然而只是这一眼,我才忽然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即使我已经调整嘴角的肌肉至最好弧度,八颗光皙洁白的牙齿也被恰好露了出来,再加上练就出来的明亮目光,我知道这种状态下的自己看起来绝对异常迷人——但是非常可惜,我这次应该是遇到了一位无法打败的“强劲对手”。
大约这世界上所有的美,在这个少年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少年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不过他还是极有教养地回复我:“你好,我是Quirico”
哪怕少年已经说完许久,可我仍旧沉浸于他那张让人看过就不会忘记的侧颜。也是在那一瞬间,我心头的燎原之火迅速熊熊燃起,也再无可能被人熄灭。
于是我眨着眼睛望向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辜友善(这是我的拿手好戏),又和他说:“你看起来好像很无聊,不如我陪你说会儿话吧?”
少年没有点头答应但也没有明确拒绝,所以我便在理所当然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我一个人在那里絮絮叨叨说了好久,其实之前我也是不知道自己居然这般能讲废话的,但是少年却专心致志地听我用母语和他分享来到这里之后的所见所闻——内容可能有趣也可能无聊——最后,我还给他讲了一个听起来像是寓言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某个国家的公主一生下来就被自己的父母抛弃了,因为巫师说这个国家已经有了可以继承王位的王子,于是这个可怜的小公主就只好依靠自己,顽强地在外面的残酷森林中生活。不过,她也因此见过很多其他公主都不曾见识过的黑暗,比如和狼争抢食物、睡在棕熊漆黑的巢穴……”
少年终于再次抬头看向我,只不过他这次的眼神里充满了奇怪,那双漂亮得仿佛会说话的眼睛也像是在疑惑:“这女的是不是有什么精神问题?”
可我却不管不顾,执拗讲述自己这个离奇的故事:“……后来,小公主终于被动物们接纳,也被奉为它们的‘森林公主’。可是,直到某一天,森林里突然又进来了两个其他国家的国王与王后,并且他们还在无意中发现了与动物生活在一起的‘森林公主’。”
“虽然国王与王后也很受动物们的欢迎,但是他们还是对这个敢于挑战猛兽的聪明女孩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那接下来呢?”少年难得主动开口问我。这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少年,似乎执着于一个团圆的结局:“小公主后来和那对国王夫妇回去另外一个国家生活了吗?”
可我却转过头,冲着少年方向露出一个形状有些怪诞的微笑。
“当然没有,因为森林公主看见那了对国王夫妻身上穿着的华丽服饰,而她却只有破布树叶蔽体,所以极度的自卑将她瞬间击垮。”
发现少年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我继续在心里补充说:“‘森林公主’只能和野兽为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