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被他夸张的表情和动作逗笑。
他预设了一个稳重严肃的老师傅,没想到是这么幽默可爱的人。
他们在一个花架下的圆桌上落座。
沈淮把钻石递给他。
时隔十年,老师傅再次看到这颗钻石依然忍不住惊叹,他珍惜地看了好一会儿,“她是枫枫最惊喜的发现,是我最成功的作品。”
封凌问:“可以不做成戒指,做项链或袖口之类的可以吗?”
封凌之前就有这个想法。
妈妈在不了解他性向的情况下,下意识以为他未来喜欢的会是一个女孩,给他留下一颗美丽的钻石做钻戒确实是很不错的想法。
可这样一颗钻石做成一枚男戒,不太合适。
这颗钻石并不是鸽子蛋那么大,它珍贵在于它的纯净度和切割工艺,即便如此,闪闪地戴在男士手上也不日常。
做成什么本就只是形式,封凌不太在意,重要的是里面的意义和承诺。
这颗钻石是以钻戒为预设而切割的,封凌不太确定能否做成别的,所以之前没跟沈淮提。
“当然可以,你们想做什么?”他问,视线重点落在沈淮身上。
封凌也问:“沈老师,你想做什么?”
沈淮沉吟,“做成袖扣用的少。”
钻石袖扣配盛装,在镜头之外,他不太喜欢西装革履,以后转幕后盛装的机会也少,有点埋没了这颗有特殊含义的钻石。
沈淮:“做成项链?”
“好,项链确实更适合沈老师。”封凌说。
沈淮是公众人物,短时间内还不能公开恋情,戒指有特殊含义不能戴,项链可以藏在衣衫下,能随意戴。
就这样说好后,老师傅体贴地说:“枫枫确实是以女戒为预设的,但你们不要多想,她肯定能接受你们在一起。”
两人倒是都没多想过,他们都知道封枫是个时尚开明的人。
他们以为老师傅这么说,也是基于这一点。
约好两天后来拿项链,两人起身告辞了。
走到门口时起了一阵风,沈淮捋头发时心上忽地一动,他的眼睛有些亮,“我有个想法要跟老师傅说一下。”
沈淮回来时,封凌问他是什么想法。
“你不要问。”沈淮心情愉悦地说:“就当是惊喜。”
封凌就真没再问,他好奇但他更喜欢沈淮的惊喜,去拿的当天,他还在沈淮的要求下晚去了一个小时。
当看到那颗钻石在沈淮身上出现时,封凌觉得这几天的好奇和等待太值得了。
这何止是惊喜。
沈淮笑着抬眼看向他,伸手把耳边稍有些长的碎发挽到耳后,手指在耳后的小窝上拨了一下。
耳后的小窝里有一颗胎记。
和他眼睫根里和锁骨上的一样红。
它们曾给沈淮带来很多灾噩,沈淮曾漠然拿刀落在锁骨上,想割掉它们。
他最终没能下手。
他妈妈说,这是上天对他的偏爱,它们长得那么可爱。
尤其是耳后小窝那一颗,就像一颗小小的心。
悄悄躲起来,等待人来找到它。
妈妈硬说是上天的偏爱,沈淮就把它当成是妈妈和上天共同留给他的。
钻石是封凌的妈妈留给他的。
一个妈妈留下的钻石做成耳钉,穿过另一个妈妈和上天留下的那颗红色的心,连在了一起。
第71章
封凌愣愣地看着他。
他双手放在沈淮两只胳膊边,想要触碰又无措移开,虚虚地放在他的脸颊和耳旁。
沈淮笑着转了个身,让他看到后面耳钉从中心穿过的红心。
封凌轻轻碰了一下,呼吸弥漫在耳侧,他哑声问:“沈老师,你怎么想到做一个耳钉的?”
沈淮玩笑说:“这样你就不能咬了。”
封凌也非常喜欢这个胎记,他的唇和牙曾无数次落在那里。
沈淮转身问他:“还可以吗?”
封凌还没回答,屋子里的老师傅兴奋地走过来,连说三遍他最喜欢的成语,“画龙点睛!画龙点睛!画龙点睛!”
封凌再度看向沈淮。
沈淮是圈内公认的淡颜天花板,他本人比镜头还好看也是这个原因,相比于浓颜系颜值,淡颜没那么上镜,但作为演员可塑性极强,演什么像什么,导演和化妆师可以尽情发挥,创造一个个经典人物和造型。
这颗让见惯珠宝的封枫和老师傅都喜欢的纯净钻石,戴着沈淮耳朵上,并不过分华丽夸张,反而点亮了他清冷的脸。
正如老师傅所说,有画龙点睛的功能。
这颗钻石找到了它最好的归宿。
沈淮问他怎么样,封凌没来得及说就被老师傅打断了,他也就没再说,抿唇笑了起来。
他笑得眉眼上扬,愉悦畅快,而嘴角含蓄地抿着,是欲言又止的喜欢。
这是导演和主持人问沈淮,封凌怎么样时,沈淮的表现。
沈淮多看了一眼,也笑了起来。
老师傅还很兴奋,他最成功的作品找到了最绝的位置,他想都想不到会这么契合绝佳的位置,他怎么能不激动。
那天沈淮回来找他,说不想做项链,想做一枚耳钉时,他还有点奇怪。
在他看来,沈淮生活的地方相对传统,如果不在娱乐时尚行业,男人戴耳钉不常见。
而且,前面提到袖扣,沈淮就是以不常用为由否掉的,日常生活中,耳钉能比袖扣多用几次?
可当他看到沈淮耳后这颗胎记时就完全明白了,再也没比做耳钉更合适的,他变得比沈淮还兴奋。
或许是太兴奋了,他一时忘了封凌和沈淮的关系,激动地拉着封凌到沈淮身后,“这里有一颗红心,哦,怎么有这么可爱的胎记!这是被上帝吻过的地方!”
为此他特地把耳钉后面做成了箭头的形状,就像是被丘比特之箭射中的心。
这比钻戒还令人叫绝!
封凌笑道:“我知道,这是我亲吻过无数次的地方。”
龙眼:“……”
兴奋的话戛然而止。
沉默了几秒,他看着两人乐呵呵地笑了,“我也有哦。”
说着他拿着手机走到一边。
两人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文化有差异很正常,都没在意。
封凌向沈淮走近一步,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耳垂,“沈老师,疼吗?”
封凌不止一次见过沈淮戴耳夹,但耳夹夹在耳朵上就行,这是要穿洞的耳钉。
“只有一点点。”沈淮说:“我喜欢轻微的痛感,能有存在感地留在记忆里。”
封凌笑了一声,又问:“会影响拍戏吗?”
“只剩一部不影响的电影了。”沈淮说:“放心,我都有考量。”
封凌低头轻轻吻了一下沈淮的耳朵和那颗钻石,“沈老师,我太喜欢了。”
“我也喜欢,谢谢……”沈淮沉吟了一下,“妈妈和你。”
封凌脸上的笑没法止住了。
老师傅不知道去哪里了,两人还会在这里留两天,于是没急着跟他告辞,径自离开了。
穿过一条小路就是海边,在海边他们遇到正穿着裤衩和脱鞋的阿童和何鹤。
阿童睁大眼睛看着沈淮的耳朵好久,十分心动,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我也做一个粉宝石的,会好看吗?”
封凌笑道:“快去找老师傅,他要是给你做,我给你报销。”
阿童真准备要去时,看到了老师傅。
沈淮和封凌也看到了。
他和另一个明显也上了年纪的男人,正手牵手走在海边的小路上。
老师傅是有点矮小欢脱的老人。
另一个,即便头发已经泛白了,看着依然高大挺拔,只是脚有些跛。
他们手牵手,沐着阳光,慢慢地走。
老师傅另一只手动作夸张地跟牵手之人比划着,脸上是开心单纯的笑,另一个人沉默地听着,虽然他没说话,眼尾微微笑出一褶笑纹。
岁月拉缓了他们的脚步,也凝成了亲密无间的安稳。
沈淮和封凌现在知道了老师傅那句“我也有”是什么意思,或许,也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封枫一定能接纳他们。
四个人安静地看着,谁也没出声。
沈淮感觉到封凌握住了他的手,一点点收紧。
在异国他乡的海边,沈淮侧头,看到阳光落满封凌全身,他眼里闪着动容又向往的光。
他抬起他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笑容灿然而生,和阳光一样热烈。
在离开的前一晚,老师傅请他们去家里吃饭。
二楼的露台可以看到海,橙黄的夕阳撒在露台的花草上,和烧烤生出的烟火一起融合成一副温暖的画。
老师傅的爱人不善言辞,一直在忙活烧烤,老师傅正好相反,他停不住嘴。
“他年轻时打篮球超级帅,是明星球员!”
“他到现在还有腹肌呢!”
老师傅讲了他们的故事,他的爱人曾是一名职业球员,他妈妈留给他的戒指坏了,年轻帅气的球员在别人的推荐下来找老师傅,被老师傅看上开始热烈地追求,自那开启甜蜜热恋。
后来,他们也曾错过。
老师傅的爱人腿受伤不能再打篮球后,绝望退出了篮球场,也退出了爱情。
兜兜转转,当老师傅知道爱人在老师傅的家乡开了一家医院后,放弃繁华之都的一切,追回最初的地方。
吹着海风,慢悠悠地吃完晚饭后,送他们出门时,老师傅的爱人终于主动跟他们说话了。
“祝你们没有错过。”
封凌牵着沈淮的手,走在老师傅和爱人每天都要走的小路上,安静了一会儿,对沈淮说:“沈老师,我到了六十岁也会还有腹肌的。”
沈淮忽地笑出声。
他听懂了封凌这句奇怪的情话里的许诺和请求。
“六十岁有没有腹肌先不管,现在又证明不了,不如你偷本户口本出来证明一下自己?”
封凌:“……”
“真的得偷吗?”
沈淮:“如果你想结婚的话。”“沈青河不可能会给户口本,让我跟一个男人结婚的。”
想到那次沈青河说梦的样子,封凌却觉得不一定这么绝对,至于原因,是无法跟沈淮说的。
他想了想,信心十足地说:“好,沈老师,我让你看看我中学时学到的技术。”
“你中学时还做过小偷?”
“……”封凌:“不是这个技术!”
说到这里,他对沈淮说:“这件事沈老师必须跟我一起。”
“沈老师跟我一起,那是回家拿东西,我一个人去那是偷窃行为。”封凌严肃地说:“咱不能做那种事,要做个五好青年。”
沈淮长眉轻挑。
最终他还是跟封凌一起去了,原本就没打算让他一个人去。
他们特意选了周一,在沈青河去学校,护工不用工作的日子。
封凌本来计划从国外直接坐飞机来这里,沈淮让他改回b城,他在b城的房子里找到几把钥匙。
已经过去好多年,沈淮不确定锁有没有换过。
别墅的外门还是那一扇古朴沉重的铁门,他的钥匙却插不进去了。
沈淮没什么情绪地转身要告诉封凌,转头看到封凌利落地翻到墙上。
沈淮:“……”
原来这才是中学时学到的技术吗?
封凌拉了拉帽子,对沈淮伸出手,低声说:“沈老师,上来。”
沈淮想了想,笑着走到墙边,对他摇摇头。
封凌以为这是沈淮的拒绝,沈淮确实,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翻墙的人。
没想到沈淮后退了几步,助跑、起跳、扒墙,轻快利落地翻到墙上。
封凌惊讶地看向他。
沈淮坐在墙上,新奇地看着这个高度的风景,有些畅快地说:“封凌,你还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我教室的位置吗?”
“记得。”封凌知沈淮的意思了,说:“你可以看到同学骑自行车进校门,也能看到他们翻墙。”
沈淮又笑了起来,“没想到,我也翻墙了,也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中学时没翻的墙在要结婚时翻了。
中学时没骑自行车在恋爱时骑了。
中学是时没逃的课在暧昧期逃了。
他们翻墙是为逃课,两人翻墙是为偷户口本。
沈淮一点没有“小偷”的自觉,坐在墙头上悠闲地吹着风笑了起来。
“封凌,你说,会不会有个教导主任来追着我们写检讨?”
“不会有教导主任。”封凌利落地跳下去,“但可能个严厉的教授要打断我的腿。”
跳下去后,封凌转过身又对沈淮伸出手。
几十年前的小别墅,常有这样的围墙,只为隐私不防贼,高度只比《青霄》剧组书架前的梯子高一点。
那次沈淮计算好了一切,在心里倒数着封凌过来的时间,而这次封凌就站在下面,对他伸开双臂等着他。
沈淮看了封凌几秒,直接冲他跳了下去。
封凌和上次一样稳稳地接住他,他没放下沈淮,就这样抱着沈淮在他长大的院子里走。
沈淮搂住封凌的脖子,问:“封凌,你刚才在钓我吗?”
“水平怎么样?”
“就那样的话,不怎么样。”
“请沈老师赐教。”
正巧一片粉色凌霄花落在沈淮身上,沈淮拿起那朵凌霄花挡在封凌右眼上。
封凌一时视线失衡,不由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