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果然看见虞长暮刚刚打包好一个餐盒放在自己身边坐下。
柳斯鉴只得作罢。
“你跟小简关系真是还挺好。”小胡子摇头如是道,声音里透着点不易察觉怜悯。
在他的脑补世界里,刚刚虞长暮动简丛,柳斯鉴犹豫都没犹豫就想拦下来那必然是关系好,但柳斯鉴肯定想不到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金主跟傍家的关系,那哪是随便就能拦下来的。
林格本来对自己心中的想法还有些犹豫,毕竟他连知会都还没来得及给简丛知会一声,但他现在看着柳斯鉴这样,终于还是心中一横,径直向小胡子开了口,道:“胡导,我能换到和简哥一个房间吗?”
柳斯鉴、小胡子,以及他的跟拍PD皆是一愣。
林格赶紧看向自己身后的PD哥真诚补充:“不是对哥有意见,只是我好不容易跟简哥变亲近点,想乘胜追击!”
林格望向几人的眼睛扑闪扑闪的,搬出刚刚学来的招数:“最近不是挺多人爱嗑cp,把我跟简哥放一起,感觉应该也会比较有话题度。”
这话一出,小胡子的眼珠果然开始滴溜溜转。
房璐状似无意插嘴:“孩子就是想换个房间有什么可犹豫的,你们有什么需要就单独拍呗,又不是非要让摄像师跟嘉宾住一起。”
房璐都开口了,小胡子立马不再犹豫:“行,那看是简丛搬到你那去,还是你……”
“我我我。”林格喜不自禁,“我收拾东西搬到简哥房间里!那麻烦斯鉴哥了!”
事已至此,柳斯鉴区区一个摄像师也没立场反驳。
林格一得到柳斯鉴的点头,立马扭头悄悄便冲房璐眨眼:谢谢姐!
房璐捻着筷子,扬起下巴欣慰点了一下:小事。
应该怎么开口给导演说他想换房间这件事,其实是林格私下找房璐请教过的。
因为以他的脑子虽然想不出嗑cp这种招,但找房璐倒一箭三雕他倒是知道。一可以满足自己,二可以帮简丛隔开柳斯鉴,三可以让房璐再次明白他是真心喜欢简丛,不要再为难简丛。
不过房璐没他想的复杂,就是单纯觉得不管怎么样,孩子起码敢为自己的想法做争取了,也算进步,所以乐得帮忙。
今天一整天的天气其实都算不得好,尤其是到下午的时候,天色有些灰蒙蒙,乌云压城,看起来随时可能下雨。
眼下众人刚开吃没多久,鱼庄各种藏在藤条栏杆里的彩灯就亮起来,虞长暮特地朝石子路那边望,确保石子道旁小地灯的亮度很足。
维维心里一直七上八下,小声问他:“小简还不回来吃饭啊?”
虞长暮又看了眼时间:“现在五点半,如果六点还不回来我就去找他。”
维维着急:“怎么这么轴啊,这种事也掐分掐秒!你给他打电话试试嘛,说不定小简也饿了,就是拉不下脸回来。”
虞长暮想了一下,好像也是,无非是他多服两声软,但他刚解开手机锁屏便是猛地一顿。
……简丛刚刚是不是说他的手机没电关机了?
虞长暮再次望向树林当即就觉得要坏。他刚刚实在太生气了,居然完全没想起这出。
简丛不爱戴手表,手机再一没电,根本没有其他的东西可看时间……
虞长暮几乎立刻坐不住,果断起身找到鱼庄老板:“那边树林里的石子路确定是全部有灯吗?只有一条路,还是会有很多岔路。”
老板估摸着他就是想进去找朋友:“灯是全部都有的,每隔一米就有一个吧,还是蛮亮的。但路有很多条,像树杈一样,倒着走回来好走的,你正着进去想把人找到,难。”
李海波一听走出来容易就觉得没什么事摆手:“那还是等小简自己回来吧,树林里面蚊虫又多,手机没电逛不了多久的。”
虞长暮捏着筷子却是担心的没了食欲。
简丛娇气,就像李海波说的,手机没电又有蚊虫,按理早回来了,不该现在还看不见人影……
李海波看他每吃两口便频频朝树林那头望一眼,乐得直打趣:“你们这就跟小情侣吵架没什么区别嘛,面上吵的不可开交,心里吧,其实又惦记得不行。”
虞长暮觉得自己果然还是吃不下去,放下筷子起身:“我吃饱了,我去找找他。”
李海波心里一慌,以为自己玩笑开过头惹人生了气,赶忙解释:“我开玩笑的小虞,你才吃了几口啊就吃饱了。”
虞长暮只是摇头,对桌上的美味佳肴没有丝毫留念,就连应话时眼睛都只黏在树林入口,根本不往李海波身上瞟:“没生气,就是想去找他。”
然后虞长暮便拿上手机,迈着长腿直接离了席,惹得旁边好几桌人都望他。
有人找李海波打听发生了什么。
李海波还沉浸在虞长暮最后回复他的那句:“没生气,就是想去找他。”
这回答没头没尾的,听的大家一脸懵。
只有小胡子心口中了一箭般,酸得揉了好半晌,心说虞长暮这哪是金主,完全已经陷进去了啊陷进去了……
简丛真是好福气。
眼下虞长暮进了树林,看见沿着石子路两旁地灯果然很亮,胸中正要松下一口气,周身灯火通明的树林便是蓦然一黑——地灯竟是在一瞬间全熄了!
虞长暮眉心一跳,预感极不好地扭头看鱼庄,发现鱼庄里的彩灯果然也灭了。
他再没犹豫,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充什么孤胆英雄,拔腿便往鱼庄的方向回去,打算搬救兵。
于是餐桌众人正四处张望着怎么忽然停了电,就见虞长暮再次回到几张餐桌中间,用极难得一见的紧张口吻呵:“来几个男生帮忙,简丛夜盲症,没有灯看不见!”
众人俱是一愣,难怪刚刚虞长暮看简丛人没回来那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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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简宝:别难怪了,赶紧找人吧呜呜呜
第35章
虞长暮没有拒绝任何人,包括柳斯鉴,只是反复叮嘱简丛的夜盲症是真的一点都看不见,盲的非常彻底。
到时候如果有谁找到他,一定要很小心地牵着走,因为简丛有点怕黑。
虞长暮现在一想到简丛刚刚红了的眼睛就后悔,后悔自己居然跟他吵架,吵完架还忘了他手机没电,放他一个人出去闲逛。
树林里,简丛也在后悔。
入眼山好树好,都是纯天然原生态的绿色植被,比起城市里精心设计护理的公园绿化带,全然是另一番风味,多了简丛从未体验过的野趣,但他完全没想过这里蚊虫这么多!
简丛走两步就忍不住抖抖腿、挥挥胳膊、抹抹脸,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从衣服里露出来的地方擦过。
而这个问题,其实早在他一进树林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当时大家都在外面看着他,他刚进来这么快就退出去,也太没面子了。
他还得好好措辞一番这件事应该怎么跟薄师凡开口。
实属有点尴尬……
本来如果柳斯鉴只是想跟他谈恋爱,简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解决一下也就过了,但问题现在涉及到偷拍。
还是“裸|照”偷拍……
简丛不知道柳斯鉴相机里其他人是不是自愿、介不介意,但他是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的。
如果只是艺术爱好,他能尊重,但至少不该不经过他的允许拍他。
最离谱的是虞长暮居然会觉得这是他点头同意过的,然后反过来骂他没脑子!
简丛一身短袖短裤走在蚊子堆里,越走越委屈。
他本来以为出来录个综艺开头那么顺利,说不定能给自己改个运,结果倒霉事一桩接一桩。
又是被房璐针对,又是碰见虞长暮,好不容易以为抱对了一回的大腿,结果还是个脑子搭错筋的。
兔子都不吃窝边草,柳斯鉴明知道他们之间那点沾亲带故的关系,上面顶着个简维民,居然还敢这样。
究竟是觉得他蠢不会发现,还是真的无比自信不会露馅……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简丛后知后觉想起柳斯鉴上午好像说过他的私人相机不能联网。
这样就一切都说通了,难怪他叔叔什么不对劲的东西都没查到。敢情是柳斯鉴对他家的每个人知根知底,提前做过准备,严防死守到了头发丝……
简丛在脑子里天马行空一番复盘,等他再回神,身边已然换了副光景。
树还是树,草还是草,石子路还是石子路,但天却不知何时黑了个透彻,夹道两旁亮起明亮的小地灯,暖黄暖黄照在林叶枝丫上。
倒比白天看起来柔和,但相应的,蚊虫也开始惹眼。
光影下,简丛看到前路密密麻麻成团蜂蛹在一起的蚊子就头皮发麻,连挑选岔路都省了,脚下自动拐弯,哪边蚊虫少去哪边。
以至于走到最后,简丛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这林子是有多深。
只知道自己走了半天一点尽头都看不到,四周光线越来越暗,地灯的亮度已经不足够照亮深处阴冷的角落。
脚下断断续续的石子路还在向前蜿蜒,简丛却有些不敢继续,心里还想着他都走这么久了,虞长暮居然连个服软的电话都不打给他。
直到他终于措好辞,掏出手机准备给叔叔发消息。简丛这才陡然想起自己的手机早在录节目的时候便已经没电关机。
难怪没人联系他!
得知自己唯一能和外界联系的渠道断了,简丛忽然觉得这树林静得可怕,空有蚊虫飞,却丁点嗡嗡的叫声都听不见。
他几乎立刻握着手机开始往回走,脚底生风,甚至有些想哼歌为自己壮胆。
他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高度现代化的城市里,现在这样的环境对他来说是未知的。
一旦未知,简丛便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幻想。
这里原生态保护得这么好,山里有点飞禽走兽再正常不过。
蜘蛛、蛇、野猪、豺狼……以及一堆简丛根本没见过,也叫不出名的野兽,说不定就匍匐在沿路那些阴暗的角落。
简丛的眼睛已经一秒都不再敢往那些阴影里瞟,飞快顺着石子路往回,却觉得脚下的路陌生不已,完全不像他来时的样子,越走心里越慌。
习惯互联网的现代人一旦失去电子产品、失去通讯工具,没有了时间观念,好像立刻就会脆弱起来,安全感极度匮乏。
简丛抬头想要找找月亮,给自己一些方位上的安慰,却看见头顶乌蒙蒙的一片,别说月亮,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一副山雨欲来,随时可能狂风闪电的阵仗。
简丛终于压不住心底的不安,脚下渐渐从快走变成小跑。
他不知道回去的路还有多久,不知道现在几点钟,心里却开始不讲道理,止不住地埋怨虞长暮怎么这个时候也这么轴,就不能提前一点进来找他吗!
石子路无休无止,转过了一个弯,接下来还是弯,就在简丛终于从记忆的角落隐约回想起这段路,觉得自己就要柳暗花明的那一刹。
眼前咻得黑了。
所有地灯熄灭,日月无光,简丛的世界转瞬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连心脏都在这一秒停跳,整个人被施了定身术般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简丛从小就怕黑,但他那个时候不知道自己有夜盲症,只知道如果没有光,人就会变成瞎子,他不想变成瞎子。
所以简丛小时候怕的也不是黑,其实是变成瞎子。
等到后来年纪大了,知道自己不会瞎了,想象力却又跟上了。
睡觉绝不把手、脚伸出被窝;过桥绝不走没有栏杆的桥;出海绝不伸手碰看不见底的海水,哪怕是湖也怕。
只要是看不见的,他都怕,总感觉里面藏着点什么,只等他伸手一上钩就会立马出来。
此刻的简丛不管抬头看天,还是低头看地,眼前都是一抹黑,甚至连呼吸都成了负担,生怕惊扰到什么。
四周温度不知道什么时候降下来,夜晚彻底宣告来到,晚风吹在简丛身上、腿上凉嗖嗖的。
他竭力让自己狂跳的心脏安定下来,第一个动作就是把手机揣回口袋,摸着石子路蹲下身。
这片的石子路不是全鹅卵石铺设,而是像青石板那样,中间是断开的。
所以简丛蹲身没有像他预计中的摸到鹅卵石,而是首先摸到空隙里的那捧泥土。触感湿湿软软,混杂着不知道是昆虫还是碎石的硬物,吓得简丛差点没忍住跳起来。
没有洁癖,不代表能接受摸人踩在脚下的东西。
简丛一双手极迟缓地在地上探索着,确认前方无误不会踩空,他脚下才会极其保守的挪移一小步。
耳边是死一样的寂静,他想赶紧回去,但实际进度推进得却相当缓慢,手下、脚下每一次的探出都需要勇气。
简丛感觉自己的眼眶已经开始发烫,知道自己再这样下去,多半要不了多久就会急得哭出来。
虞长暮这个挨千刀的王八蛋,什么时候跟他吵不好,偏要挑在晚上……
简丛手上一面摸,心里一面骂,时间一分一秒从指缝间过,他心里的空落感几乎到达顶峰,竭尽所能期望自己动作快一点,再快一点。
但他一双手心明明摸着前面有路,脚下踏出去时,脚底侧面却空了半边,一个重心不稳便歪身崴坐在泥地里,比昨天在藤尖地里掐藤尖还狼狈。
简丛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仗着没人看见,坐到地上的当场眼泪就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