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没办法,只能一脸担心的带着陆喆让开,秦煦阳进门时,下意识的握紧了陆雨的手,他两步走到沙发前,直接带着陆雨坐下,握着的手换成抱在陆雨腰上,全然一副保护的姿态,他翘起修长笔直的腿,神色淡漠的坐在沙发上,声音淡漠带着几分命令的口气,说道:“去把老太太叫出来。”
老太太似乎听到了动静,在屋内大声喊了一句:“小齐,谁来了?”
女人低头和陆喆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陆喆开口道:“齐阿姨,我去吧。”
齐阿姨神色复杂的点点头,看着陆雨似乎想最后再劝一劝,但陆雨早知无用,并没有看她。
齐阿姨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她在这屋子里呆了十几年,老太太的脾气她最清楚不过,今天注定会大闹一场,闹得谁也不好过。
没一会儿,陆喆就推着老太太出来了,老太太比起几年前,几乎没怎么变,穿的体面贵重,如果不是了解她的情况,多半会觉得这是个德高望重的老人。
秦煦阳没有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知道老太太必然过的体体面面的,他也知道,自己面对这么个老太太,怕也没法给陆雨讨个公道,可他就是想知道,这老太太凭什么把陆雨赶出去!
他看着老太太,说道:“要过年了,我来看看您,我和陆雨在一起也有段儿时间了,我早就该来的。”
言语间还算留了情面,可他就那么懒散的坐在沙发上,一手还揽着陆雨的腰,怎么看都不像是来看长辈的样子,老太太看向他们的眼神,无比的鄙夷,阴阳怪气道:“两年前我把他赶出去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陆家,没有他这号人,你今天可是来错地方了,我没有他这个孙子,自然不会管他是和什么牛鬼蛇神在一起。”
老太太几句话大约是想说的客气些,可到底还是没什么涵养,几句话无非就是想让他们赶紧走,可秦煦阳既然来了,就没有这么走的道理,他冷眼看着老太太,淡淡道:“您既然没有他这个孙子,又凭什么每年要他一百万,他既然跟您没半点关系,您要他的钱,又是什么道理?”
他一提一百万,老太太面色就变了,恶狠狠的看着他,骂道:“这是他应该的,要不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父母,这孩子怎么能成了没爸没妈的孩子。他的钱,是给他弟弟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秦煦阳早知老太太强势,可这强盗一样的逻辑还是让他震惊,他能感觉到怀里的陆雨身体动了一下,心里的火就蹭蹭往上冒,他冷哼一声道:“您说他害死了自己的父母?有证据吗?他父母死于车祸,中间要真是他动的手脚,您当年把他当摇钱树的时候,怎么不说?”
老太太不屑的白了秦煦阳一眼,理直气壮的说道:“我可没说是他动的手脚,我只是心疼我儿子,娶了他妈那种女人,生下他这种灾星,就是他克死了自己的父母,他从小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跟谁都能叫爸,就是他拿着钱回来,才会让我儿子染上了赌瘾,最后要不是那个疯女人非要拉着我儿子出去,我儿子怎么会出车祸,我怎么会白发人送黑发人!”
秦煦阳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老太太的话几乎让他冲破刻在骨子里的修养,他终于站起身来,一脚踹开眼前的茶几,声音沉冷的说道:
“是你的儿子没本事挣钱,他们母子两才不得不出去赚,是你的儿子没能耐管住自己,才出去赌,你儿子留下的一大笔债,全都是陆雨还的,十二年前,他一个小孩儿撑起这个家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
秦煦阳永远无法忘记,十二年前,老太太低声下气的求他,让他帮帮她家陆雨,她说陆雨是个好孩子,撑起整个家,她说,她一个老太婆已然是累赘了,说陆雨辛苦她都知道,她很心疼。
一字一句,历历在目,虚伪的让人恶心!
秦煦阳在那一刻真恨自己想不出最恶毒的语言去替陆雨出气,他只觉得胸腔都被什么东西堵着,简直就要炸开了。
老太太却比他还要生气,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你们这种不男不女的二椅子,有什么资格说我儿子,我儿子没本事?
他是当年厂子里最年轻的干部,分房子的时候,他第一批就拿到了,后来要不是厂子倒闭,他怎么会放任那个不安分的女人出去,他就是太心软,太惯着她,才会不明不白的死了,我告诉你们,我们陆家有我老太婆在的一天,就不让你们这种恶心人的东西进门,你们给我滚!我们家轮不到你们撒野!”
老太太已然是撕破脸了,左一句不要脸的二椅子,又一句恶心人的东西,秦煦阳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恨不得自己是真的不要脸!
对着一个老太太,他始终还是留了脸面,可是显然,他错了!
他一把把陆雨拽起来,冷哼一声,说道:“陆家有你在一天,就别想从陆雨这里再拿到一分钱!今天我把话放在这儿,哪怕你横死街头,他的罪名,我秦煦阳担着!”
第73章 ——
一涉及到钱,老太太脸色都变了,听到秦煦阳说不给钱,老太太气的浑身都抖,颤着手指着秦煦阳骂道:“他是我孙子,他的钱,凭什么听你的?你们这种不要脸的二椅子,连男人都不算了是吗?
跟女人一样要争夫家的钱了?你出去问问,有没有这样的道理,你都不嫌自己恶心吗?”
秦煦阳面色不变,握着陆雨的说,说道:“你不是说,他不是你孙子吗?怎么,现在又认了?”
老太太脸上没有半点尴尬,仰头看着秦煦阳道:“要不是他非要当个二椅子,败坏门风,我怎么会把他赶出去,怎么会不认他,他不要脸,我们陆家还要脸,我死后还得去见陆家的祖宗,我们丢不起这个人!”
秦煦阳听到最后,连生气都省了,他冷笑一下,淡淡道:“我还就是要你们陆家丢这个人,只要有我在,你认不认陆雨,都拿不到一分钱。”
秦煦阳的话,终于让老太太彻底爆发了,双手一直拍着轮椅,大声哭喊道:“你们还是人吗?跑到这里对付一个快死的老太婆,你们就是要我不得好死是吧,我死给你们看,我死给你们看啊!”
边喊边往茶几桌子上撞,旁边站着的陆喆吓得腿都抖了,使出浑身的力气拦住老太太,一边哭一边大喊,“齐阿姨,齐阿姨,你快来帮我。”
一直躲在厨房的齐阿姨最终还是不忍心陆喆这么叫喊,快步跑过去,把老太太的轮椅转了个方向,老太太背对着秦煦阳和陆雨,气的双肩都发抖。
陆喆站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伸出手拉着陆雨的手,断断续续的说道:“哥,哥,你,你说,说句话吧!哥,哥,你要不想,不想给钱,我,我可以自己,自己出去赚,我能养奶奶,我,我能养家,哥,你们别吵了!”
秦煦阳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感觉,总之这辈子都没这么难受过,陆雨握在他手里的手已经半点温度都没有,秦煦阳几乎得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握紧他冰凉的手,陆喆的话,一句一句直往人心上扎,秦煦阳终于明白了陆雨的无奈。
陆雨从进门起,没有说过任何一句话,此刻却不得不开口,他扭头看了一眼秦煦阳,然后转过头去,艰难的对陆喆说了一句:“别哭。”
陆喆却哭得更大声了,哭得人心都跟着发颤,秦煦阳分明看见,陆雨的手都在发抖,可他竟然可以用这样一双手安慰他的弟弟,他轻轻抚摸着陆喆的头发,声音低哑却温柔。
“不会的,不会让你去赚钱的,别哭了,陆喆,别哭了。”
他这样一说,老太太仿佛终于放下心来,发抖的肩膀都不抖了,老太太似乎瞬间有了底气,朝着齐阿姨说道:“去,给我倒杯茶。”
然后做了个手势,让齐阿姨把她的轮椅转回来,冷眼看着秦煦阳,眼神里竟然还有几分趾高气昂。
秦煦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脑子里无法克制的想过去给她一脚,但他是真的想。
即使眼前不折不扣是个年迈的老人,但这样的人,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尊敬。
秦煦阳看着陆雨,很想告诉他,这个家你不要管了,这里的一切,你都不要管了,可他看到还在哭着的陆喆时,他知道,他什么话都不能说。
他依旧紧握着陆雨的手,直到陆雨看着他,然后慢慢挣脱开,秦煦阳甚至看到了陆雨挣脱他时,老太太脸上对他不屑的眼神,在老太太眼里,他怕是跟在外面出卖身体的女人没有区别,可他顾不上这些,他看着陆雨,想要用眼神给陆雨最后一分力量,陆雨竟是朝他笑了笑,苍白而无力。
然后他慢慢蹲了下去,蹲到陆喆面前,声音很轻,秦煦阳能感觉到陆雨说话时的艰难,能感觉到他的无助,可陆雨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他说的很慢,语气无比的柔和,他说:“陆喆,跟哥哥走吧,好吗?”
那一瞬间,秦煦阳看到差点从轮椅上摔下去的老太太,看到惊讶又复杂的齐阿姨,看到陆喆流着眼泪甩开了陆雨的手,所有画面的冲击,都比不上陆喆用他稚嫩的声音,哭喊的那一句:“哥,你别这么对奶奶!”
“你别这么对奶奶!”
这句话仿佛一柄利剑,刺穿了秦煦阳的心脏,十二年前,也不过十二岁的陆雨,一个人还债养家的时候,谁为他说过一句“别这么对陆雨!”
谁心疼过他还只是个孩子,有谁会蹲在他面前,坚定的告诉他,你不用出去赚钱,温柔的安慰他,别哭!
没有人!没有人!
不管是秦煦阳的愤怒还是陆雨最后做出的努力,在陆喆这一声哭喊中,全都一败涂地!
秦煦阳下意识的就想抱紧陆雨,他伸出手,还没触碰到陆雨的时候,一杯滚烫的水直接朝着陆雨的脸浇了过去,秦煦阳几乎来不及反应,棕色的茶水带着几片茶叶已经兜头兜脸的全部浇在陆雨的脸上。那一刻,秦煦阳仿佛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他没听到老太太不屑的嘲讽,没看到她脸上的表情,那一刻她不再是一个老人,甚至不再是一个人,秦煦阳抱着陆雨,一脚踹翻眼前的茶几,嘶哑的咒骂:“你简直不配活这么久!”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离开那个家的,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对一个老人说出那样的话,但是道德的准绳限制的只有有道德的人,礼义廉耻,孝悌忠信,在这样一个老人面前,都成了杀人武器一般,是架在陆雨脖子上的一把刀,让他寸步难行!
逼得他不得不退让!此刻也是刺进秦煦阳心里的一根针,带着剧毒,直入心肺!
秦煦阳原路把车开回家,一路上他都觉得自己是在逃,他想着带着陆雨逃开这一切,如果可以,他想回到十二年前,把陆雨圈养起来,不让他受到任何人的伤害,他不是谁的儿子,不是谁的孙子,也不是谁的哥哥,只是他的陆雨,会被他放在手心里宠爱的陆雨。
两人一路都没说话,一直到回家,秦煦阳才觉得自己感受了自己的心跳,看着他亲手布置好的屋子,秦煦阳才仿佛得到些许力量,他抱着陆雨,低声一遍遍的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对不起,十二年前,我没有给你足够的温暖,对不起,我从没真的保护好你……
秦煦阳有千万个对不起没有宣之于口,可陆雨却已经轻轻扶着他的后背,开口道,“没事的,我习惯了。”
秦煦阳心狠狠揪了一下,他强忍下心绪,看着陆雨说道:“陆雨,看着我,宝贝儿,你抬头,看着我。”
陆雨不抬头,他就一遍遍不厌其烦的说:“宝贝儿,看着我,宝贝儿,你看着我。”
等陆雨终于抬起头,秦煦阳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陆雨白皙的脸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红,那种红,分明就是,烫伤!
想到那杯浇在陆雨脸上的茶水,秦煦阳简直恨的想杀人,他咬牙冲到卫生间,用凉水和冰块湿了毛巾,想要给陆雨敷脸,可还没碰到陆雨的脸,他的手就有些发抖,毛巾从他手上掉下去的时候,似乎耗尽秦煦阳最后一点耐性,他无所适从的站着,胸膛一下下的起伏,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下一秒就要炸开……
不知什么时候,陆雨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了他,他只是抱着,一句话都没说,可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却让秦煦阳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抬手回抱着陆雨,艰涩道:“陆雨,你还有我,你还有我……”
陆雨似乎感觉不到脸上的刺痛,他低下头寻着秦煦阳的唇吻了过去……
第二天,秦煦阳醒的时候,陆雨已经走了,唯一的一次,陆雨似乎是忘记了给他留纸条,忘记了把菜里的花椒挑走,秦煦阳不知道陆雨是怎么浑浑噩噩的替他做了一顿饭,然后坚持着出去工作的。
可他知道,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陆雨有无数次,都是这么过的。
秦煦阳心里有一股子强烈的不痛快四处乱窜,不管怎么都收拾不好,他逼着自己去了片场,基本凭着本能拍了一天的戏,幸好戏份不重,才算没有太多纰漏,可林海还是提醒了他好几次,说他状态不对。
秦煦阳知道,自己不仅是状态不对,而且是很不对,特别是陆雨定时定点的几个电话像往常一样打过来的时候,特别是陆雨的语气没有半点不同的时候,秦煦阳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想干,只想抱着陆雨,告诉他,所有的事,他都能和他一起承担。
终于捱到晚上回家,秦煦阳迫不及待想见到陆雨的时候,却意外的接到了霍谦言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