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上天堂[现代耽美]——BY:阿列夫零

作者:阿列夫零  录入:03-04

  “嚯。”何为思拉高声音,听不出情绪:“这么巧啊。”
  耿一直大笑两声:“裴哥,我,还有小山,都是陵市一高毕业的,三年全在一个班,缘分深着呢。”这孙子晃回我身边,勾住我的脖子,声音不大不小:“你丫见到裴哥怎么也没跟我说一声,小气不小气?”
  众人的视线顿时转投向我,各个神色微妙,气氛无声中走向尴尬。
  高中同学?三年交情?那怎么久别重逢搞得还跟陌生人别无二致?
  还用问么,有过节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
  早知今日,我当年就该让耿一直被那群傻叉打死。
  我在心里暗骂,面上只能僵硬扯了扯嘴角,憋了半天说出来俩字儿。
  “啊,是。”
  驴头不对马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俩之前有点儿什么事儿——多半不是好的。
  太尴尬了。
  我用力甩开耿一直缠在我脖颈的手臂,干咳了两声,或许是因为缺氧,脑子转得慢,还画蛇添足地加一句:“好久不见。”
  ——九年零一百四十多天,这是我们之间第一个正式的招呼。
  所里的同事一头雾水,琢磨不清事情到底是什么奇怪走向。裴雁来的目光却穿过一片纷乱的人声,落在了我身上。
  这道眼神和平日里有所不同,但我一时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
  他喉结轻滚,对我说:“好久不见,林小山。”
  小指神经质地痉挛了三秒多。
  他叫我的名字,像个过分的幻觉。


第5章 初窥
  和说好的惠灵顿牛排天差地别。
  耿一直开车带我去了一家新开的韩国料理,老板是他某个远房表叔的儿子,今年四十八,本命年。虽然是同辈人,但耿一直喊他叔都丝毫不违和。
  好在我向来得过且过成习惯,倒也没向他清算这次的货不对板。
  “辉哥,这个套餐。”耿一直把菜单递回去,又用筷子撬开了一厅玻璃瓶装的碳酸饮料。
  辉哥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北方大汉,但气质却意外的文质彬彬,让我想到一位只见过几面的旧相识。
  那人模糊的面孔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恍如隔世地意识到,我和裴雁来确实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见过面了。
  辉哥夹过菜单,拍了拍耿一直的肩膀,说:“马上让厨房做。今天客人多,照顾不周你别介意。”
  耿一直挥挥手:“咱俩谁跟谁,别跟我见外。”
  辉哥去了后厨,耿一直把可乐倒进我的杯子,自顾自和我碰了一杯,说:“我分手了。”
  听到这个消息,说实话我还是挺意外的。
  那姑娘是搞艺术的,瘦瘦高高的黑长直美女,有主见但不独断,有个性但不尖锐,总之很优秀。有时候我觉得,耿一直这个缺根筋的二百五配不上人家文青。
  两人相识于一次阴差阳错的英雄救美,暧昧了有段时间,恋爱刚一周。按理说应该是热火的档口,我没想到两人会突然分手。
  我喝了口可乐,太甜了,不喜欢:“怎么回事?”
  耿一直回:“性格不合适。”
  这孙子,糊弄我呢。
  “……”我瞥他一眼:“说实话。”
  耿一直沉默了两秒,才说:“我妈不同意。”
  我拿不准,迟疑两秒,问:“……我替你和周小培相亲那事儿暴露了?”
  耿一直他妈虽然不是亲的,可对他很上心。
  但这位女士守旧得要命,阶级观念十分严重,一定要耿一直娶位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所以耿一直没敢告诉她自己恋爱的消息。
  他妈给他安排了相亲,他就哭爹喊娘地求我顶上,说下辈子当牛做马也会报我的恩。
  我朋友不多,交心的也就他一个,看他这副惨样多少心软,最后还是替他挂帅上阵。好在相亲对象周小培听了实话之后也不生气,反而帮我们一起瞒过了耿一直他妈,说对他儿子没什么感觉,一拍两散最合适。
  就是没想到,耿一直人美心善的相亲对象居然看上了我这块木头。
  耿一直摇摇头:“不是,和相亲那事没关系。就是被我妈抓了个现行,好家伙那火发的……我到现在都不敢回想。”
  我看他脸色不怎么好,一时笑不出来:“你没顶住?”
  耿一直叹了口气:“哪儿的话。人小姑娘也是爹妈从小宠着长大的,怎么受得了我妈这一阵夹枪带棒的输出啊。她心里委屈,我又被我妈关了几天,大家都是成年人,就和平分手了。”
  我听了这一出豪门大戏,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不反抗一下?”
  这场感情的结局太平淡,像万万千千对情侣那样。我明知这才是常态,心里却不太是滋味,总觉得爱这玩意儿不该因为没了氧气而丧失燃烧的能力。
  服务员端上来几份韩式小菜,耿一直伸手接过,给人说了句谢谢,把酱黄豆的小碟摆在我面前,说:“算了,可能还是不够喜欢吧。”
  他说完这句话,又岔开话题问我:“你二十七八还孤寡一个人,不考虑考虑周小培?她最近老向我打听你。你要是不喜欢她,那就说说理想型,哥们儿帮你物色物色。”
  我听到他这句话,吞进去的黄豆卡在嗓子眼,差点儿没被呛死:“你是我妈么,催我婚。”
  耿一直故作深沉:“别白白浪费这张面若好女的脸成不成。这么多年,你就真没个喜欢的?”
  “注意措辞。”我被他这张贱嘴气了一下,张口就想否认,但不知道怎么,话缠在舌尖却变了个模样:“我没说我没有。”
  耿一直原本就是想奚落我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当即连筷子都拿不稳了,噼里啪啦掉在了桌上。
  “不是,秃哥,你他妈有情况?……还是不是兄弟?漂不漂亮?”
  这么多年,我半分心思都没往外漏过,最近却被重逢刺激得脑子发昏,乱了阵脚。
  我一边暗骂裴雁来是个狐狸精,一边闷着头瞪着碗底:“是,大美人。”
  他显然还想问什么,我先一步堵住他的嘴,冷言冷语威胁:“再问,我就把周小培的事告诉你后妈。”
  “……行,你狠,我不问了。”
  大美人不是我为了糊弄耿一直而信口胡扯的说辞。
  我又仔细想了想,即便最开始我并不是为色所迷,对裴雁来一见钟情,但这人长得过分好看实在加分。
  最开始的一年我和裴雁来不在一个班。
  直到高二选文理,打散重新分班,全年级这么多人,裴雁来竟然成了我的同班同学。只可惜我对他印象深刻,他却对我鲜有关注,格外客气。
  裴雁来成绩顶尖,脑子聪明,做了班长。矜而不骄,不难相处,但不可随意亵玩这几个字刻在肉里,人缘很好,就是没见过谁能和他走得很近。
  你看,他无论怎样都是天上的皎月,我虽然不至于暗淡无光,但最多也只能算是雨夜不清不楚闪着的星,压根不在一个维度上。
  我不是热衷于社交的人,平时闷声打不出一个屁,除了会和耿一直私底下插科打诨,其他时间大多数都是在位置上补觉。
  我晚间睡眠不算好,常常夜半惊醒,梦里有一些不可名状的恐惧挤压着我的胸腔。小时候我甚至傻逼地以为是克苏鲁的召唤,可后来才明白,这是我家暴的亲爹留给我的阴影。
  所以,我和裴雁来的交集起初并不多。
  可非要说的话,我喜欢上他这件事,大抵可以归咎于两个不怎么浪漫的巧合。
  这两件事中多有不可抗力的自然因素在暗中发挥作用,所以每每想起,我都会矫情地觉得这大概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想玩儿我的时候不会分时辰。
  我只能莽莽撞撞地一个猛子扎进去,变成什么人、又或者说哪种感情的囚徒。
  高二国庆长假前的那次午休,我帮同桌发作业,趁班上同学都睡着的时候无声无息地把作业簿放在桌角。
  我以为全班四十多个人,除我以外都在休息。但一抬头,却看见裴雁来还清醒着。他没睡。
  我攥著作业簿来到离他不远的过道上。他的侧脸逆着光,我甚至能看到那一层细细小小的绒毛。
  早些时候,我对他的认知还很浅薄,当时总以为“君子慎独”,盲目地认为像裴雁来这样的人,眼睛应该是一池温柔的春水,又或是浩渺的江风。
  可我是个矫情的傻逼,关于他的事情我几乎一次也没有猜对过。
  他用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眼神从我身上一瞥而过,冷白的日光无情又圣洁地披在他的身后,像是什么冷漠的神祇巡视治下的领域,而后,他不经意地活动了一下因为写字而感到疲惫的手腕。
  不夸张地说,我从这些简单的肢体语言里看到一种神性。
  我听到我的胸腔重重的咚了一声,然后视线慌不择路地飞快移开,像是在躲避什么蛇蝎,可明明脸在发烫。
  我明明意识到了什么,却想不明白,说不清楚。
  国庆假期结束后,我和裴雁来都开始走读。我回家,有一段路和他重叠。
  也记不清从哪天开始,跟在他身后成了我最隐秘,最不可告人的癖好,明知道这样很猥琐,很龌龊,但我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饮鸩止渴,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十一月初,天黑着,外面还泼起大雨。
  我照例跟着他,不近不远的距离。走到即将分开的岔路,
  路角摆着一尊奔马的石像,岔路直行是“皇后区”,左转是老城区——我左转,他要直行。
  这里总聚着一些人,或是摆张小卡片招工的民工,或是铺张血书怀抱孩子乞讨的父母。不密集,但常见。
  今天路边就有这样一位体态臃肿的妇人,两条裤腿都是空的。看不清颜色的衣服被淋到湿透,头发一缕缕狼狈地贴在额角,狼狈趴在地上。
  她怀里还抱着个孩子,雨太大,空气中水汽太模糊,看不出性别模样,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进气。
  我心情复杂地注视,只觉得生活是无底洞,比财富可以分出高下,比惨却远没有下限。
  裴雁来途径,女人当即像刚从坍塌矿井里吸入新鲜空气的工人,近乎贪婪的,伸出手抓住裴雁来的校服外套。
  她在央求什么,但雨让声音融化,没人听得清。只听见孩子察觉到动静,像猫崽一样呜呜咽咽哭嚎。
  裴雁来停下了。
  一些状况降临前会有预感,如同是大片拉幕时便升高的肾上腺素。我紧跟着他停下脚步,躲在一边窥视他在月光下的小半侧脸。
  我对他是个传统意义上good boy的认知,就是从这天起发生转变的。
  伞面堪堪只遮住发顶,雨打在地上的水洼,溅起泥点落在鞋边。裴雁来笑了下,眼神却漠然。
  他什么都没说。
  我所能知晓的一切,是他轻描淡写地拨开那双手,外套被弄脏,他扯下来挂在臂弯。妇人的手耷拉在地上,他抬脚,从上方跨过。
  毫不拖泥带水,确是他的做派。
  那一眼凝视,像是只为了看碍眼的生命在雨里被淋成怎样一副惨状。
  就在这一刻。
  裴雁来这人身上微妙的违和感,终于在我眼前揭开面纱。
  他没有心。
  神本就不该有一颗心。
  大雨倾盆,风在呼啸,月亮居然没被乌云挡住,他的侧脸漂亮得一如破碎的光。
  在这寻常又特别的夜晚,我成了神的信徒,如此热切而病态。
  我想,我发现了他的秘密。


第6章 上眼药
  距离耿一直来所里找我已经过了三天。
  裴雁来始终对我不冷不热,工作之余一句废话都不说。如果不是耿一直戳破,没人会以为我和他还有段前缘。
  说不沮丧那是假的。
  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其实前几年见不到裴雁来,我并没有觉得日子有多难熬,按部就班,庸庸碌碌,稀里糊涂地过来了,回想起来只能看到一条单调的直线。
  但再见面后,我发现时间可以过得很慢,也可以走得飞快,让我既想伸手抓住某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将它停住,又想将一些空白无味的分分秒秒直接拉进度条跳过。
  矫情点说,人也能是普罗米修斯。他噼里啪啦带来火星四溅的种,让我欢欣雀跃,也让我不得安宁。
  我敲着起诉状,正胡乱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就被脸侧刮起的一阵风震回了神,劣质卷纸的味道刺激我的敏感又多事的眼睛。
  “小山,帮哥一个忙!”
  谢弈拿着卷纸从我身边窜过,临到拐角处又停了下来,折过头跑到我身边,重重地倚靠在我的肩上:“我昨晚上吃了好望角家的烧烤,肉不干净,我这肚子一趟趟闹得要命,拜托拜托,江湖救急。”
  他脸色确实难看,两条腿蹩在一起,大冬天急出冷汗。
  “你说。”
  谢弈像是见到救星,就差没给我三叩九跪了,如释重负的表情让我有怀疑这家伙会不会一松口气就拉在裤裆里。
  “裴律眼睛不舒服,你替我帮他买个眼药水,回头给你报……”
  仿佛兜头浇下一盆滚水,烫得我一个激灵。
  裴律?眼睛不舒服?
  裴雁来的事就是我的事——尽管他本人百分百没有这个意思,可多管他的闲事几乎成了我的本能。这种本能沉寂了几年,一朝爆发就如干柴烈火,分秒也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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