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音和罗曼的左手边,是一个吧台,吧台内的柜子上摆着不少瓶瓶罐罐,有酒瓶,也有塑料瓶,更有瓷瓶。吧台内侧也摆着一堆不锈钢用具,以陈音观察,那好像是调酒用的东西。
再就是灯光,灯光的颜色也极其古怪,不是日光灯,也不是节能灯,灯光中带着一种暧昧的粉红色,和他们来时路径那处发廊的灯光一模一样。目之所及,皆是粉色,让陈音有种猪八戒误入蜘蛛洞的错觉。
正如罗曼所说,室内的温度太低了,简直比夜间外界温度还要低,陈音摸了摸自己身上起的鸡皮疙瘩,琢磨着自个要是感冒了到底算工伤还是得自理。
仿佛察觉到陈音的不自在,去而复返的年轻人笑道:“这位帅哥,要不要跟我拿件外套去?”
陈音道:“可以吗?”
他现在就是跟老师出来的幼儿班小朋友,总得问问罗曼这个老师的意见。
踩着高跟鞋,浑身上下带着要风度不要温度气场的罗曼点了点头:“你去吧,别冻感冒了。”
倒是难得贴心的嘱咐。
陈音跟着年轻人,朝大厅内走去。他开始还想着这么大面积空调必然也是内装,但控制空调的地方在哪。很快现实就告诉了他答案:原来在这大厅的尽头,尚有一扇与墙壁颜色差不多的门,这得临得近了,陈音才能发现其中奥妙。
看到这里,陈音总觉得这布设、这环境,有一点点眼熟……他想了想,才发现这地方好像跟网吧的布设一模一样。
“这里以前是网吧吗?”陈音问道。
“是啊。”年轻人倒是没遮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你观察力不错诶。”
“只是觉得眼熟罢了。”陈音可不敢承认。
似是窥到他心中所想,年轻人转过头,笑眯眯地说:“年轻人,害羞什么,能力出众是好事啊。”
这口吻,搞的和快退休的老干部似的,陈音无语凝噎,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沉默。
但这个年轻人显然不会放过陈音,他道:“诶,你叫什么名字啊?学什么的?多大了?老家在哪啊?”
幸亏陈音还记得自己的人设,他老老实实地说:“我叫殷尘,楚大化学系,二十八了,老家也是楚城的。”
这话一出,年轻人就好似找到宝贝似的,眼睛顿时一亮:“我也是化学系的!不过后来转医药去了!我是花城大学的!哈哈哈,真有缘分呢。”
这哪来的缘分啊……要让你知道我身份是捏造的你还会觉得缘分吗……陈音在心中默默想着,面上也十分给面子地给了个笑容。
临了门前,年轻人伸手一推房门。
这房内倒没像外头用蜘蛛洞的光,不然陈音觉得自己眼睛都要瞎了。这里头亮着的,却是日光灯。再观察此地,撑死只有二十多平,放着一张床,一个书柜,一个衣柜,还有一张电脑桌。电脑桌上,显示屏与机箱齐备,上方也是一个壁式书架,一排排书整齐放着,书架上还放着一个手办。只是陈音阅片甚少,看不出这是谁。
这里的温度比之大厅内又高了些,可陈音还是没找到控制空调的地方。他又不好问,只好用目力观察着四周。
可观察来观察去,这里也只是一间平凡无奇的卧室罢了。如果非要给一个结论,大概是这里的主人十分爱干净,且有一颗工作之余也不忘二次元的宅男心?
年轻人倒是没管陈音,他进去后直接走向衣柜,将衣柜打开在里面翻找,一边忙一边还对陈音絮絮叨叨地说:“不过我才二十七,比你小一岁。诶,说起来你为什么不加入‘极乐门’?要知道这里虽然忙,但可以说是开张吃三年啊,你为什么不来?难道是阿曼不放人?”
极乐门是什么他都没搞清楚啊!他怎么好说加入不加入?
这锅又不能推到罗曼身上,陈音只好含含糊糊地道:“我才来四个月,只怕是不合适吧?”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天才之所以叫天才,便是因为他比常人多了百分之一的天赋!以我看来,你绝对是个天才!”年轻人终于自衣柜里站起身,他将一件灰色的外套递给陈音:“先试试,我觉得咱俩身量应该差不多,我能穿的你应该也可以。”
陈音依言接过外套,将外套抖开,然后探臂一穿——
果然很合身,他对着年轻人点点头:“谢谢。”
年轻人笑道:“所以天才,你真不考虑加入‘极乐门’吗?”
……所以你到底是从哪看出我像天才的?
陈音对天才这两个字真是怕了,他正准备打个哈哈时,年轻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突然出声道:“你不会不知道‘极乐门’是什么吧?”
说出这句话时,年轻人也不笑了,一张英俊的面容上,尽是冷漠。
见此表现,陈音心下“咯噔”一声,暗道一句糟糕!难不成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吗?
陈音还未说什么,年轻人突然幽幽地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算了,不知道也很正常,毕竟这都是在集团混久的人才知道的叫法。”
瞅着年轻人那张“快来问我,我是前辈”的脸,陈音想了想,还是配合着他,并小心翼翼地问道:“所以……‘极乐门’是什么?”
年轻人果然很满意他的提问,压下去的唇角总是控制不住地翘起,不过在“后辈”面前,他还是记得“前辈”的身份,最终成了一张想笑又只能憋住的脸。
年轻人一本正经地说:“你和阿曼来,所以你也是运输部的,对吧?”
他一口一个阿曼,全然忘了罗曼说的“叫罗总”。
陈音毕竟初来乍到,还没搞清楚的情况下自然不好贸然提醒,他只好点点头。
见他点头,年轻人唇角一弯,露出个笑:“那你应该知道运输部是做什么的吧?”
陈音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负责运输的……内外交接?”
“宾果!答对了。”年轻人打了个响指:“运输部是负责运输的内外交接,‘极乐门’嘛,便是负责实验室与集团其他部门的交接。”
陈音闻言一怔,实验室?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罗祖祭的时候,罗祖祭像是开玩笑似得说要给他调岗去实验室,他一个冒牌的楚大毕业生怎么敢去?别刚进实验室就被人按住打一顿了。
也幸亏那时候应禾在车上,替他解围,他才不至于真被调走。
如今这个年轻人突然提及“实验室”……
陈音声调微沉,道:“‘极乐门’便是通往实验室的那扇门?”
年轻人笑着点了点头:“我说你是天才你就是嘛,还不承认。”
陈音沉思起来,他虽来了“长生”集团四个月,平日里也经手了不少运输的事情,那也只是运输的事情罢了。因而“长生”集团的实验室其实和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
在写字楼内,是绝看不见实验室的人。在见罗祖祭的酒宴上,也只有安防、运输、信息三个部门出面,“长生”集团的实验室,似乎连罗祖祭这个级别都请不动。有时候陈音都在想,罗祖祭和他说得那句话,到底是认真的还是玩笑。
实验室,也成了“长生”这么多部门中,最神秘的部门之一。
极乐门……实验室……
陈音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长生”扎根于土壤中的一条根。而这条根,可以同往“长生”的主要命脉。
陈音想了想,又道:“那你算实验室的人吗?”
年轻人眨了眨眼,笑道:“我目前不算实验室的人,但我哥哥是实验室的人。”
陈音愣了下,道:“目前?”
“实验室进入可是有严格的要求,不能因为你是化学系出身就让你进去,要知道有学医药的也没法直接进入实验室呢。不仅要进行各种各样的审核,还要进行岗位锻炼,我现在就在‘极乐门’负责和集团各部门交流,将实验室最新情况告知各部门。再有半年,我就可以得到第四次评判,然后进入实验室啦——”
说到最后,年轻人显然很开心,他尾音那个“啦”字拖了有一会儿,突然一转,“啦啦啦”地唱起歌来。
陈音实在跟不上这个年轻人的思路,就跟玩跳远似的一下子从这里蹦到那里,全然不顾直线行走的人是怎么想的。
陈音只能和自己说:就别走路了,跟着他一起跳就是。
于是陈音配合地鼓起掌来,啪啪啪的声音还没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你们俩在干吗?”
一听这声音,两人瞬间偃旗息鼓,齐刷刷看向声源。
暧昧的灯光下,罗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俩,就好像看着两个傻瓜。
傻瓜一号乐呵呵地说:“阿曼,你这新人也太新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
罗曼冷冷道:“叫罗总。”
“哦,好,罗总。”年轻人倒是改口极快。
罗曼的目光自年轻人身上转向陈音,又看向年轻人:“符诗,我今天带殷尘过来是有重要的事情。”
这年轻人原来叫符诗?就不知道这个“shi”是哪个shi了,先将名字记下,回去后再查。
符诗眨了眨眼,走出房门,来到大厅内:“那你们先过来,我们去吧台说。”
罗曼和陈音只好跟着过去,离开前,陈音还帮人关上房门。
符诗的脚步极其轻快,来这里这么久,他一直都是快快乐乐的样子,阴霾两个字,在他身上压根就找不到。
是天性如此?还是故作伪装,让人放下戒心?
陈音不知道,他只得跟着,来到吧台前,看着符诗自吧台后搬出两个酒吧里才有的高凳,放在吧台前。
“坐吧坐吧,幸亏凳子足够,你俩先坐着。要喝点什么吗?威士忌?鸡尾酒?血腥玛丽?不过我不会调这个,你们慎重选择啊。”
说出这句话的符诗又站在吧台后,对着一众调酒工具摩拳擦掌,就等着罗曼和陈音两人报酒名便开始。
陈音自那一次在应禾家里猛灌一罐酒后就对这些酒水敬谢不敏了,符诗给他报了一串酒名完全是抛媚眼给瞎子看,看着符诗热情的模样,陈音干脆地说:“白水。”
一句白水,符诗好像受到了打击,他嘟囔了什么,陈音没听清,便见他看向罗曼:“你要什么?不会也是白水吧?”
罗曼看了符诗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符诗眼睛又是一亮,还未说话,就见罗曼微微一笑,直接了当的说:“热水,谢谢。”
符诗肩膀一塌,面容终于带上来此后第一道愁色:“不至于吧——”
第47章
虽然说不至于吧,但符诗还是一边叹气一边转身弯腰,打开吧台后那一溜似乎是酒瓶放置柜的下方,自里面拿出一个——电热壶?!
陈音眨了眨眼,看着那个画风和这里完全不贴合的蓝色电热壶被符诗握在手中,他又弯下腰,随后只听见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水龙头明显在吧台下面。
过了一会儿,电热壶装满了水。符诗也站起了身,也不知他从哪摸出电热壶的电热板,将电热壶和电热板装好后,符诗似乎在吧台内侧摩挲着什么,然后将插头插在吧台内侧。
一阵“嗡嗡”的烧水声响起,陈音这才搞明白,吧台内侧居然有插座。
这还没完,陈音又见符诗弯下腰,不知从哪摸出来两个纸杯,一个放在吧台上,另外一个捏在手中,替陈音接了杯水。
放在吧台上时,陈音说了句谢谢,便接过水杯。
陈音琢磨着,虽然不算光天化日之下,但符诗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这水……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他这么想着时,将水端在唇边抿了口,只是这一尝,他便断定这就是普通的水。
水还在烧,可罗曼没说话,两个大男人也只能等着。等了一会儿后,连烧水的声音也停下了,符诗提起水壶,替罗曼倒了杯水,然后递过去。
罗曼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她又说道:“能把你这的灯光调回正常颜色吗,我看久了眼睛疼。”
要是旁人听到罗曼这么说,必然在这位姐姐发飙前将事情办好,可符诗像是不怕罗曼,也不担心她生气,他甚至眨了眨眼,很是无辜地说:“这灯光不也挺好吗?”
罗曼面无表情地说:“你确定这灯光能看清字?”
符诗挠挠头:“这……好像也是哦。”
在旁看着他们俩一举一动的陈音终于发现一件事:虽不知符诗的跳脱思路到底是真是假,但罗曼显然习惯了符诗这脑回路不正常的应答,甚至可以说,她对符诗有着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包容。这是英雄相惜?还是纯粹以不正常的思维来应对不正常的人?
陈音低头抿了口水,又抬了眼,看着符诗自口袋里摸出手机,在手机屏幕上点了点。
“滴——”
陈音捕捉到了一声极轻的响声,随后视野中粉红渐渐褪去,正常的日光灯颜色倾洒下来。
只是粉红色盯太久了,眼前还是时不时晃过粉红色,陈音下意识揉了揉眼,感觉眼睛稍微好点后,才抬了头。
符诗道:“好了,我们可以开始谈正事了。”
罗曼端起热水抿了一口,然后将纸杯放在吧台上,她看了看符诗,又看了看陈音。这要来个不明白的,还以为罗曼是准备给符诗和陈音相亲呢。
罗曼道:“虽然你们可能已经交换过彼此姓名了,但我还是给你们介绍一下彼此吧,就当我多嘴好了。”
“曼姐请说。”陈音自然是你愿意说我当然愿意听,最好多说一点我方便了解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