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瞧了一眼,也不由得夸奖起来:“的确好看。”
“这茶叫什么名字?”
“太平猴魁。”
田嘉木若有所思地点头,脸上挂着赧然的笑:“我还是个门外汉。”
他挠挠头:“小宋哥,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因为你啊。”
“我?”田嘉木指着自己,不敢相信。
宋知指着杯子里的五个叶片的尖尖角,分别介绍:“这叫天尖、地尖、和尖、元尖和弯尖。”
他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里忽得生出几分明亮的神采来:
“正好配你这位人尖儿。”
嫂子在后面一听,当场就乐了。
她只料她这小叔子甭管什么时候,都永远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直到今天早上,她还在心里直犯嘀咕。
哪想到,宋知不仅把事儿办的漂亮,还会说这种臭屁话?
陈正蓉在人群里不由得抿嘴笑起来。
小知的嘴甜还真不是盖的!
田嘉木更不好意思了,他双手接过来,吹了吹,品上一口,顿觉花香高爽,跟平时喝的茶与众不同。
不知道是被味道惊艳到,还是刚才被宋知那句话夸上了天,小村官儿喝完以后,青涩的脸上止不住地微笑起来。
“谢谢小宋哥了。”他和宋知说话时,语气总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完,把玻璃杯归还给了对方。
刘茶茶一直关注着日涧茶庄这里的动向,他在一旁听完了全程,心里对宋知更是不屑一顾。
真特么会拍马屁!
另外一个茶庄的老板娘泡的是茉莉茶,她年纪大了,就喜欢搞点儿美容养颜的东西。
好在颜色与造型,也极为不错。
她抬手将煮沸的水倒进西施壶,顶晃两圈之后,将茶水倒于四个青花瓷盖碗里。
老板娘人至中年,身材丰腴,手指也微带肉感。十指尖尖的,倒也漂亮。
而且姿态优美,叫人看了要称一声好。
茉莉花的味道更是清爽宜人,温润香浓,香得人心神荡漾……
田嘉木分别品味一番,几口茶喝完,觉得自己现在心都静下来了。
他是土生土长的清源人,知道本地人极爱喝茶,连给孩子起名都要照着茶名儿起。田嘉木平时偶尔陪领导喝喝,自己倒不怎么好这一口。
但现在,他明白了。
年轻人力图发扬清源茶叶产业的决心,忽然在此刻更坚定了几分。
他几乎抑制不住心中澎湃的激情,回到评委席上,田嘉木兴致高昂地对每一品类的茶叶和大家的表现做了点评,他是镇上唯一一个读过名牌大学的孩子,出口即成章。
谈到高昂处,更是站起来,称赞这活动真是好事一桩!也借此活动,呼吁父老乡亲们以后多多配合政府的政策。
他点评完后,还有群众代表的投票环节。
但这比赛制度属实不太完善——
田嘉木只叫了几个茶市的熟人老头子过来品评。
其中不乏与选手沾亲带故的,一心想着为自己的亲戚多美言几句。所以这群众代表品评到底是怎么品评,大家对此都心知肚明,但还是要凑个热闹。
老刘家那边儿,有好几个老头围过去,把俩姑娘夸得像花儿。
别人的位置前也有人在说好话。
但谁也比不过郑大爷——
田嘉木刚一宣布环节开始,郑海忠便背着手大摇大摆出场了。
他走到茶庄老板娘的桌子前,端起杯子,啧巴啧巴嘴,好像这茉莉花茶齁咸一般。
又去大汉那里尝尝碧螺春,五官当即皱在一起,好像喝的不是茶,是72度的二锅头。
最后走到宋知跟前,那模样瞬间就变啦。
他端起玻璃杯,对着太阳光,举了又举,看了又看,走了两步,出口成诗:
“长峰高且平,吾谓草中英!”
“好!”有中年人在一旁逗乐,配合郑大爷,鼓起掌来。
“老郑头您也太偏心咯。”茶摊老板娘说道。
“不能就因为小茶爷总和你下棋,你就这样说好话嘛。”
大家纷纷笑起来:“就是,给人还作诗呢!”
田嘉木见大家有笑有闹地聚在一起,心里也止不住地开心。
“怎么?”郑海忠对他们吹胡子瞪眼。
“我说这臭小子行,他就是行!”
他大手一挥,把三张票丢在宋知的桌上:“我全投,就投!”
没人和一个切除过前额叶的大爷计较什么,大家投完票以后,都乐呵呵地走了。
老支书见人走得差不多了,又起身敲了一阵子麦克风,终于开口发言:“感谢大家今天到场。”
“我们回去,整理一下投票结果,一个工作日后,和大家说结果。”
至此,这场清源镇茶艺比赛第一轮就算结束了。
人群渐渐散开。
宋知迅速地把茶具收拾了一通,转头告诉大嫂:“麻烦嫂子给我带回去了。”
他像有什么急事一样,正着急忙慌地要走,突然被冒出来的刘茶茶拦住。
这个小瘪三儿发育得晚,身高随了亲爹,比宋知矮了一头多,但挑刺儿、找事儿可是一把好手。
他拿起宋知的玻璃杯,表情嫌弃地把里面的一片茶叶捏出来:“一点水,放这么多茶叶。”
“这么浓,不怕喝了痰多?”
他把猴魁扔在水泥地上,又一口口水吐了上去:“呸!”
宋知急着走,没空搭理他。他用肩膀狠狠把这只拦路狗撞开,凶神恶煞地丢下一句:“下次爹再找你算账!”
妈的。
迟早楔死这个瘪犊子!
宋知一路脚步飞快,方成衍也跟上去:“怎么了?”
“烫!”
他吼出一个字,拔腿小跑回家。
等不及走进自己家门,宋知直接大步冲进郑大爷家里去找水龙头。
手伸进水流下,他才发出一声嚎叫。
“啊!烫死小爷了!”
他冲了好一大会儿,才觉得情况好转了一些,这才回自己家去了。
大嫂带着托盘已经回来了,她揉揉两下宋知的肩,对着他一顿夸:“今天表现挺可以。”
“真不愧是你们宋家人。”
“那必然。”
宋知作出一副得意的模样,转而问道:“嫂子你明天几点走?”
“还没买车票呢,”大嫂半只脚踩上楼梯,“我先上楼了,待会儿再去客运站看看有没有能走的大巴车。”
“噢。” 宋知应了声。
又过十分钟,方成衍才赶过来。
他刚刚去了镇上唯一的药店,给宋知买了一支烫伤膏。
“给我看看。”男人说。
宋知坐在凳子上,手心朝上,给对方看自己的红肿的手指。
“气死我了,妈的,今个儿真晦气。”
方成衍问他:“疼吗?”
“当然疼啦,那么薄的破铁皮壶!”宋知皱着眉,“这次可不是装的。”
“那上次是装的?”方成衍抬起眼皮。
“唉。”宋知叹一口气。
别开眼睛,转移话题:“疼他妈死我了。”
“快给小爷我抹上。”
“先不抹。”
男人忽然把手中的药膏放到桌子上。
“怎么?”宋知佯作不满,“我这手可跟您签合同的手也一样金贵啊。”
方成衍起身去卫生间,边走边说:“不是。”
“再泡一会儿冷水。”
紧接着,他用卫生间的塑料脸盆端了凉水回来:“热量还残留在皮肤底下,要让它散出来。烫伤膏的成分是油,先抹上一层的话,只会让热量出不来。”
宋知听了半天:“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紧接着,他的手被男人按进冷水里。
水冰冰凉凉的,指尖的热度被这份凉意消下去几分,还是有点疼。
不过总算缓过来了。
他老老实实把双手放在盆子里泡着,见方成衍跑去和毛尖儿玩得专注,不由得想刷点存在感:“谢谢你给我找了新水壶,不然我这比赛别想完成了。”
“嗯。”
方成衍揉着小猫的下巴,只温吞吞地吐出一个字节。
“你听见没,我说我谢谢你啊。”宋知见他还在摸猫,高声重复一遍。
“嗯,知道了。”
“嘿,我成衍哥做了好事,还不乐意说。”宋知满脸坏笑。
“吹吹。”
他把湿淋淋的手拿出来,伸到方成衍嘴边。
方总裁看他一眼:“不吹。”
“嘿嘿嘿。”宋知反倒笑得更开心。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闹着,直到门外传来一声响亮的口哨。
宋知定睛一看,又是那傻逼。
这孙贼怎么还敢找上门?!
“宋小茶爷!”刘茶茶在门外插着裤兜,一脸嘻哈地叫他。
宋知从椅子上迅速站起来,朝着人大步走过去,不顾指腹的疼痛,一手把人从外面狠抓进来,用脚关上门,三下两下把人抵到门板上。
手臂压着刘茶茶的喉咙,脸上露着一股子狠劲:“你他妈想死是吧?”
刘茶茶拍拍他的手,又举起手里的玻璃杯。尽管他被宋知压得说话上不来气,但脸上还在嬉皮笑脸:“不想。”
“我就是来还你杯子。”
“不想就给我老实点!”
宋知猛抓起他的衣领,这小街溜子便被甩到地上。
刘茶茶还想要笑嘻嘻地回怼,正要坐起来,视线忽然在旁边的西装男人脸上顿住了。
宋知正恨得牙痒痒,他挡在方成衍前面,语气不善:“有事儿吗?”
刘茶茶狐疑地在他们身上扫了个来回,最终再次回归到男人的脸上,冷不丁地抛出一句:
“我见过你的。”
那天下着雨,他爹叫他去找日涧茶庄的小茶爷,说要买点高档的茶,好接待客人用。
刘茶茶在茶庄大门口喊了一两声,发现没人应,便大手大脚、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然后……
他在那儿看到了此生都不可置信的一幕。
“那天下雨,在你茶庄里……”
“对……”
“就是这身打扮……是你……”
宋知看着这瘪三儿一边将方成衍全身打量了个遍,一边还在那里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语。
“傻逼吧你。”宋知咬牙切齿,几乎要气炸肺,“人怎么打扮跟他妈你有半毛钱关系吗?”
“我看到你……”他瞪着两只铜铃大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打转。
“我看到你们……”刘茶茶有点哽住,他伸出一根手指头,缓缓往卫生间的方向指去,语气像是在揭露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方成衍眉毛微不可查地挑起,发觉事态不妙。
他手指头点呀点,半天没说出后文。
这时宋知已经侧身,浑身攒着劲,要伸腿去踹人了。
只见刘茶茶脸上由一副回忆的神情忽然转变为猥琐的笑:
“我看到你们两个抱在一起,你裤子都被人家扒下来了,撅着屁股在洗手台上……”
“?”
宋知瞳孔地震,像狠狠挨了别人一榔头。短短一瞬间,脸上的表情真叫个精彩。
他不可置信地看了方成衍一眼,发力的腿倏地在半空中停滞半秒。
当即又用尽浑身解数,死命踹了上去:
“别,别特么瞎造谣啊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入V。
非常感谢你们看到这里!凹三和番外会送上滴~
码字不易,请各位小可爱们支持正版。
鞠躬~
第25章 横坑苦茶
宋知真是气蒙了。
他这一脚用了极大的力, 踹得那街溜子半身贴在地上,在那里“嗨呦”了半天没起来。
抱在一起!?撅着屁股,我?
苍天大老爷啊!
这怎么可能!?
宋知脸一下红了个大臊, 平日里能说会道一张嘴,竟然好半天也没想出一句词儿来。
他人傻傻地站在原地,无法冷静, 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更不敢抬头去看方成衍。
满腔怒火如同被冷水浇了个彻底,但随之而来的,是如何也压不下的震惊。
刚才那一声动静太大,把大嫂直接惊得从卧室里跑出来了。陈正蓉趿着拖鞋, 脚步哒哒地从木质楼梯下来。见到大厅里的情况,她站在楼梯旁,嘴巴半张,完全不懂这算什么状况。
但一看清地上挨打的人是谁后, 她一句责问的话便生生憋回喉咙里,没发出声来。
打!
确实该打!
小叔子不复以前那副一向和和气气的模样,凶神恶煞地一把揪住刘茶茶的衣领,把那孩子半攘半提地拖了两米, 扔出去, 又不解恨地照着他屁股蹬了一脚:“以后别他妈让我在街上看见你, 不然我见你一次, 就打你一次!”
“滚!”
陈正蓉酝酿半天,这才敢开口:“没事儿吧?”
“没事,嫂子。”
宋知见到她, 收敛几分情绪, 重新坐回椅子上。
大嫂忙去给小叔子倒茶水, 叫人消消火。
她被这场面整不会了,于是转头去和方成衍简单地搭了句话:“小方来了?”
“嗯。”男人应。
“今天不用工作吗?”
“提前完成了。”
“噢噢。”
屋内气氛回归沉默,气氛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她在两人中间看了个来回:“刚刚,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