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寄青静静听着,左手把玩着衣兜里的东西,右手拿着手机,指尖轻点:[裴学长,晚上有事可以麻烦你一下吗]
[A很聪明裴一鸣]:好,你说
[Cyan]:晚上我大概会二十分钟左右给你发一次消息,如果超过了二十分钟,麻烦你可以来Free找一下我吗
[A很聪明裴一鸣]:需要报警吗?
[Cyan]:如果酒吧没有找到的话,可以报警
[A很聪明裴一鸣]:好,注意安全,如果方便的话,十分钟一次也行,反正我晚上没事
[Cyan]:嗯,谢谢
顾寄青觉得裴一鸣是一个难得的冷静又聪明的人,而且和他一样,有着强烈边界感,绝不多问,也绝不多管。
不像周辞白,如果自己这样去找他,估计两分钟后,人就已经臭着那张帅脸赶到现场质问缘由,然后贴身保护了。
想到周辞白每次迈着长腿板着脸很酷很飒地走过来,像极了一只高傲威猛的雪狼,结果随意逗两句,就会突然抿着唇角,爆红了耳朵的模样,顾寄青不知道为什么,低头微勾了唇。
旁边本来还在喋喋不休的顾珏问道:“你笑什么?”
顾寄青微顿,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笑了,然后收起手机,温声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大型犬确实很可爱。”
顾珏以为他是在想狗,也没在意,就是突然发现北京冬天的晚上好像也不是很冷嘛,怎么莫名燥热了起来。
·
Free就在酒店的对面,两人步行很快就到了。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音乐和人群的声浪瞬间涌来,震得顾寄青感受到了物理意义上的耳疼胸闷。
而视觉中心的舞台上,一群来自西方的半裸帅哥,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的确还算养眼。
不过有几个肌肉太夸张了,他不太喜欢。
相比之下还是周辞白的肌肉线条更符合他的审美。
但是顾寄青也没顾得上多看几眼,顾珏就被一群他不认识的狐朋狗友拉走了,拉走前还不忘对李望说:“人我给你带来了,但我弟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你照顾好他,别拿钓外面那些浪货的手段对付他。”
而李望听到这话,只是端了杯酒,递给顾寄青,笑道:“你说你们两兄弟差别还真大,一个脑子灵光得能考上清大,一个怎么就这么单纯呢,果然不是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李望这话已经说得足够直白。
顾寄青接过酒,随意坐上一根高脚凳,看着李望,平静问道:“所以你需要我做什么?”
他看向李望时,微仰着头,原本生得就有些撩人的眼睛勾起眼尾,那粒红色泪痣被灯光镀上斑驳暧昧的色彩,雪白素净的面孔,在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人中间,显出一种冷淡的靡艳。
那一瞬间,看得李望有些心痒。
他觉得只要顾寄青知情识趣一些,自己也不介意认真玩一段时间。
于是他坐上顾寄青对面的高脚凳,撑着脑袋,看着顾寄青,笑得意有所指:“你觉得我需要你做什么?”
顾寄青放下手里的鸡尾酒,语气慵懒温缓:“我不至于为顾珏做到这种地步,顾珏也不至于让我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我知道。”李望笑得志得意满,“所以我今天没打算让你在这儿喝任何一杯酒。”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顾寄青恰好感觉体内升起一股异样的暖流,他揣在衣兜里的左手指节骤然收紧。
李望继续笑道:“我让你哥带给你尝尝的气泡糖味道怎么样?是,他的确不至于让你做到这种地步,可是谁让他脑子不好使呢,这会儿估计已经在哪个漂亮小姑娘床上了吧。”
体内的暖流愈发明显,并且以一种逐渐加速的姿态从小腹处往四肢百骸蔓延,带来一种陌生的躁动和心跳加快。
顾寄青来之前不是没有想过最坏的可能性,也做好了自己能做的准备,但是他没想到顾珏确实不够坏,但却足够的不聪明。
那颗糖竟然是李望给他的。
李望算计来算计去,竟然连顾珏也一起算计上了。
也是,给男人下药,无非就是增强欲望,降低精神力,在他们这群人渣眼里,随便给顾珏找个小姑娘来解决问题,还算顾珏占了便宜,事后赔个罪,这事就算完了。
可是顾寄青不一样。
他这样看上去长得漂亮柔弱男人,在他们眼里,则是泄欲的对象。
顾寄青攥紧左侧衣兜里的东西,神情看不出和平时的半分不一样,甚至还有些懒洋洋地把自己的手机往前推了一下:“嗯,我知道,所以来之前和朋友稍微聊了下天。”
李望垂眸,看见了手机屏幕上他和裴一鸣的对话,脸色瞬间沉下,然后阴笑一声:“你以为报警会对你有什么好处?”
顾寄青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浅笑了一下:“反正一定不会有坏处。”
李望还想开口说什么,顾寄青已经柔声道:“我知道,以望哥的手段当然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也不至于觉得到时候拍了些视频照片我就会怎么样,毕竟受害者有罪论这样的事,我向来不太在意,倒是会给望哥留下证据,反而授人以柄,是吧。”
顾寄青说着,挑着眼尾,若无其事地看了李望一眼。
他的眼眸很黑,看人的时候柔而浅淡,像是毫无攻击性,却又莫名看得李望心惊。
他觉得自己无论在想什么,顾寄青似乎都能看出来。
果然,下一秒顾寄青就说道:“一夜情这种事情和牢狱之灾比起来还是不算什么,所以我如果现在因为身体不舒服先回去,望哥跟家里应该也更好交代些,至于那两颗糖……”
顾寄青微顿,平静开口:“望哥和我哥关系这么好,帮了一些小忙,还送了些新奇的小零食,应该是我哥谢谢你才对。”
这种药自然是国外带回来的禁药,一但被举报,几项罪名扣下来,他爸说不定都会受到牵连。
顾寄青是想以这个为条件,换他帮顾珏拿下这个项目,而且还要全身而退,并且握住一个长期的把柄。
短短几分钟时间,就把一切利害关系说得明明白白,并且处处击中李望的软肋。
这种理智冷静考虑周全的反应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没有被下药的人,更何况他这次带回来的这个药,药效绝对强烈,所以顾寄青怎么可能还能保持这种和他谈判的状态?
李望身上突然冒出一层冷汗,他有理由相信,他如果真的把顾寄青怎么样了,后续一定没完。
他甚至开始怀疑顾寄青是不是一开始就没有吃那颗糖。
然而只有顾寄青知道,他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快烧成了一团火,心脏因为肾上腺素被药物激发的原因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嗓子也烧得灼热,每说一句话,都是钻心的疼,背后也浸出了一层绵密的汗。
他还能感觉到自己大脑意识也在开始被药物影响,欲望和致幻感正在逐渐蚕食他的理智。
于是揣在衣兜里的左手越攥越紧,已经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掌心的纹路流淌而出。
他觉得自己可能支撑不了太久了,于是右手又点了几下手机,用一种格外温和好说话的语调讲道:“而且望哥应该也知道,现在很多手机都可以录音云同步了吧,所以我怕我再不回去,我朋友待会儿不小心报了警,会比较麻烦。”
李望紧紧抓着手里的杯子,仿佛再下一秒玻璃就会从他手里爆裂开来,但也只能咬着牙道:“顾寄青,你就真不怕我把你怎么样?”
“也还好,毕竟我不觉得发生一次性关系就会怎么样。”顾寄青说这话的时候,还算真诚,“就算今天你不让我走,我回去也就多泡几个小时的澡,然后顺便报个警而已,并不会对我的生活有太多影响。”
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李望这种家庭出身,总比他在意脸面一些。
李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个快三十岁的风月老手了,竟然会在这种事情上被一个看上去单纯得不行的大学生给摆了一道。
他闷头灌了一大杯威士忌,重重拍下杯子,没说话。
谈判结果已然分晓。
顾寄青收回手机,准备起身。
李望没输得这么憋屈过,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既然你这么不在意这些事,怎么就不能给我睡一晚?”
这句话问得有够龌龊直白。
顾寄青也就答得更理所当然了些:“可能因为我更喜欢和年轻干净帅气的人做这种事吧。”
说完,就站起身,准备离开。
但是药效远远比他想的还要强烈,他站起来的那一刻只觉得头晕目眩,脚下直接一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朝前直直栽了下去。
李望连忙伸手一扶。
当他的手掌触及到顾寄青腰的那一刻,一种意外的纤细和柔软就让他瞬间喉头一紧。
那种欲望的情动甚至已战胜了他的理智,让他一瞬间想到要不要先把顾寄青带回去再说。
然而一秒,他的怀里就骤然一空,紧接着他就被一只手一把攥住衣领直接拎了起来,然后用力地往后掼上吧台,并且横着胳膊,死死压住了他的胸膛。
“艹!”后腰狠狠撞上大理石的吧台棱角的时候,李望痛得直接白了脸色,骂出一大句脏话,“哪个他妈的不长眼的狗……”
话还没骂完,李望就说不出话了。
他面前的人穿着一件长款的黑色大衣,头发和眉眼间都裹了风雪,带着锋利逼人的寒意,一手圈着顾寄青,一手攥住他的衣领,把他死死掼在吧台上,眉眼间的攻击性强势得如同护食的野狼,嗓音也充满了不善的冷意。
“以后再找顾寄青的麻烦,我不介意找我哥。”
说完,就打横抱起顾寄青快步往外走去。
剩下李望直接瘫软在地,捂着脖子,劫后余生般地大口大口地呼吸。
而顾寄青在闻到周辞白身上熟悉气味的那一刻,终于放下了一直紧绷的神经和攥着的左手,无力地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实在没有力气。
因为他其实一直很怕疼,也很怕流血,只是从来没给任何人说过而已。
周辞白则一路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着飞快地把顾寄青抱回了车上。
他想把顾寄青在后座放下的时候,顾寄青却搂住他的脖子,像最柔软的藤蔓一样缠了上来:“周辞白,你身上好凉,给我抱抱好不好。”
周辞白浑身一怔。
他本来以为顾寄青是喝多了所以站不稳,然而这会儿借着路边的灯光才看清楚顾寄青眼角眉梢都泛着不正常的红意,眸底泛着雾气,肌肤也滚烫得厉害。
而那只一直紧紧攥着的左手,殷红的血液顺着指尖淌出,锋利的刀片跌落在地。
发生过什么,一目了然。
周辞白搂着他的腰的手骤然收紧,几乎是用尽了所有修养和理智,才忍住了回去把酒吧砸了的冲动:“我送你去医院。”
“不要。”顾寄青觉得浑身上下都像是在灼烧着火,周辞白身上那股披风带雪而来的寒意就成了他最好的慰藉,他紧紧抱着周辞白,嗓子干哑,“医院会报警,报警了,我就没有筹码了。”
他会报警,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想在离开顾家之前,为尹兰留下的最后一点依靠。
他说的那么柔软又那么无助。
周辞白心脏蓦然一抽,疼得差点忘记呼吸。
他还记得当他推开Free的大门,一眼看见顾寄青差点软倒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时,那种几乎快让他胸腔炸裂开来的愤怒和嫉妒。
李望看向顾寄青的眼神就像一条蛇在看向自己的猎物,欲望就那么赤裸裸地流淌出来,卑劣又浓烈。
他本来愤怒地想质问顾寄青到底为什么明明知道李望是那样的人,还要来这种地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保护自己?!
可是不等他问出口,顾寄青就已经给了他答案。
还能因为什么。
只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可以保护顾寄青罢而已。
那一瞬间,周辞白不知道自己满腔的愤怒和嫉妒是因为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满腔的酸楚和柔软是因为什么。
他只能感觉到某种冲动在他胸腔内疯狂呼啸,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将他表达出来,只能在这个雪夜,沉默地任由眼前的人抱住自己,然后搂住他的腰,替他挡着车门外未停的风雪。
然而他身上的味道太浓烈,怀抱也太温暖,属于年轻男性的荷尔蒙气息强势地侵略着顾寄青,反而让顾寄青越来越难受,感觉也越来越强烈。
顾寄青觉得自己似乎在渴望着被周辞白拥抱,亲吻,占有。
可是周辞白恐同,他不能这么做。
但是他实在太难受了,体内的灼烫像是要将他烧成灰烬,小腹下甚至已经有了涨疼。
他不知道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
于是他从周辞白的脖颈间费力地抬起头,哑着嗓子道:“周辞白,你能帮我给裴一鸣打个电话吗?”
裴一鸣是医学生,或许有别的办法。
就算没有,裴一鸣对他也不是没有好感。
“我需要他的帮忙。”
顾寄青努力用最后的理智,试图平静地表达出了这么一句。
然而周辞白却突然顿在了原地。
顾寄青打算找裴一鸣帮忙?
他打算找裴一鸣帮什么忙?
他看着眼前顾寄青软如一掬初春刚融的雪的样子,再想到那天顾寄青在他房间躺在他身下那样懵懂的欲望和令人惊艳的春色,心脏突然不受控制地仿佛快要炸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