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繁忽然想起初三那年,有男生找他约架,他打掉了对方的牙齿。
然后那男生就带着几个家长找到学校来,同时,学校通知了喻凯明。
那时候他站在办公室里,被对方好几个家长围着骂,还被推了一下,他没什么防备,轻易就被推到了。
喻凯明当时抽着烟,往他后背踢了一脚,然后笑着跟对方家长道歉,说回家后会好好管教。
从那时候起,再遇到那些动手的家长,喻繁都会反击。
但此时此刻。
他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两个人,刚窜上来的那股劲儿忽然消失了,肩膀莫名其妙地松懈下来。
算了。
他借着位置好,直接坐到了沙发的扶手上。
女人皱眉,转头看向他儿子:“来,宝贝,把你在家里对我说的事情再复述一遍。别怕,妈妈在这里。”
缩在角落一言不发的丁霄看了一眼他妈,终于小声开口:“他……打我。就,就在实验楼一楼的厕所。”
女人:“你们看!他就是打了我儿子!”
丁霄说的地方,是学校出了名没安监控的角落。
胡庞这时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他当时觉得那块死角不大,实在没必要多浪费一份钱……
喻繁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大一小来这碰瓷呢?”
“你闭嘴。”庄访琴瞪他一眼,又重新看向女人,“他什么时间打的人?当时附近有没有其他同学?丁霄身上有没有伤口?”
“好啊,你巴不得我孩子身上有伤是吧?”丁霄妈妈皱起眉,“我就不明白了,我儿子这种为人老实、学习成绩优异,进过好几次一班考场的学生说的话你们不信,你们信他这种……”
“他作弊进来的。”冷淡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一直垂着脑袋的丁霄忽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陈景深。
丁霄妈妈愣住,一下没反应过来:“你在胡说什……”
“高一下学期的期中考和期末考,他都作弊了,我亲眼看见的。”陈景深淡淡道,“手机藏在鞋里,现在翻监控的话,应该可以看到。”
他们学校考试每次都开监控,会有一名老师在监控前盯着。
但监控通常只是在老师抓到学生作弊之后才会调出来确认,毕竟一名老师没法顾及二十个教室。
陈景深是跟着喻繁来的,刚才还帮了喻繁。所以女人潜意识把他当做是跟喻繁一样的差生:“你怎么可能看见!他这两次可是坐在一班里考——”
“哎,认识一下。”坐在沙发上的人忽然在后面偏出脑袋来。
喻繁忍不住伸手,手指点在陈景深手臂上,边指边说,“他,年级第一,场场考试都坐一班,一班第一个课桌上写着他名字,人品学习都拉你儿子八百条街。拿你儿子跟他比?你儿子配吗?”
其他人:“……”
那女人在原地呆站了几秒,然后弯腰捡起那个包,再次冲向喻繁。
胡庞脸都皱到一块去,赶紧上前拉人:“不能打学生!你不能打我们学校的学生!庄老师!你先让他俩回去!”
庄访琴把自己两个学生拎回了办公室。
她连喝了七口茶才顺过气来。
八班班主任拿着教案回办公室,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道:“怎么,罚站呢?”
庄访琴:“想骂,但今天这事他们占理,又不知道骂什么。干脆让他们站一会,我看着也消气。”
站她面前的两人:“……”
“听说了。我刚才经过主任办公室,说是马上要去调考试监控呢。”八班班主任坐下来,道,“你这还好,查清楚就能解决的事儿……我班里那个才让我烦心呢。”
庄访琴:“怎么?”
还聊起来了?
喻繁看了一眼时间,碰了碰陈景深的手背,小声说:“骗她说你肚子疼。”
陈景深偏头下来,小声回:“你怎么不骗。”
“……”
你特么说话就说话,靠过来干什么??
喻繁往后一挪:“傻吗你?我说的话她不信。”
陈景深:“那……”
“说啊,大声点啊。”庄访琴说,“我和顾老师等你们说完了再聊。”
喻繁:“……”
等两人都安静下来,庄访琴才翻了个白眼:“您继续说,顾老师。”
“是这样,我这缴到了班里某位女同学写的情书,哎哟,那肉麻的啊……我都没敢看完。”
“没办法,现在的学生都早熟。”庄访琴摇头感慨。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封情书的收件人,是你们班里的男生。”顾老师抬起头,“趁他现在也在办公室,我就直说了啊。我是不允许班里学生早恋的,如果那女生最后还是通过什么别的途径把心意传达到你那儿了,你可务必要坚守住自己的纯洁啊。喻同学。”
喻繁:“……”
陈景深没什么表情地眨了一下眼。
“这你放心。”庄访琴骄傲地说,“喻繁从高一到现在,所有能受的处分基本都受了,唯独早恋这条,碰都没碰过。”
喻繁冷着一张脸没说话。
这是在夸他吗?
顾老师:“我知道,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我们班那姑娘多好看啊。”
“放心放心,肯定不会。”庄访琴抬头问,“喻繁,我可是答应顾老师了,你别让我失信啊。”
喻繁:“要不我给您写个保证书,保证高中都不谈恋爱?”
“那倒不用。”庄访琴终于笑了,她看向喻繁身边的人,随口道,“景深,你是他同桌,以后帮我盯着他。”
喻繁:“?”
“好。”陈景深淡淡地答应,“不会让他和别人早恋的。”
第38章
胡庞的办公室就在教学楼里,里面的人嗓门大一点,隔壁教室就能听去个七七八八。
到了晚上,这段故事已经传遍南城七中各个班级群。
【王潞安:说时迟那时快!丁霄他妈冲上来的那一刻,学霸反应敏捷!挺身而出!挡在喻繁的面前一把拍掉那女人的包包,然后冷酷潇洒又低沉地说——“我的同桌,你别想动。”】
【章娴静:然后呢?】
【王潞安:然后丁霄他妈对学霸提出质疑,一直没有开口的喻繁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一手指着陈景深,一手指着丁霄他妈的鼻子,霸气嚣张又张扬地说——“他是我的底线,你骂我可以,但不能骂我的同桌。我同桌天下第一,就是比你儿子牛逼。”】
【-:滚蛋。谁编的故事?】
喻繁坐在桌前,边擦头发边回复。因为戳得太过用力,手机屏幕可怜的砰砰直响。
【王潞安:是这样。是胡庞办公室旁边的十二班亲耳听见的,然后那群人告诉了九班的,九班又告诉了八班,左宽又告诉了我。】
【左宽:所以这事到底真的假的?下午问你,你又不说。】
这不是废话?
他可能说出“你骂我可以,但不能骂我同桌”这种话吗?
【-:退群了。】
【王潞安:哎哎哎,别啊。来商量一下明天出去玩的事呗。】
【章娴静:学霸都没冒泡呢,有什么好商量的。】
【王潞安:我私聊问过了,学霸说随我们怎么安排,他都ok。】
喻繁毛巾搭在肩上往后一靠,看他们热热闹闹地讨论起明天的行程。
手机嗡地振了一声。
九点,陈景深准时发解题视频过来。
喻繁盯着预览界面上的露出的手看了几秒,打字——【以后别发了,不学了】。
打完之后,他手指游移在发送键上,飘了两分钟。
犹豫间,对面又发来两条语音。
“最近挑的题难一点,你试试跟得上么。喻繁,下次月考,我们冲一下年级前六百吧。”
谁要冲年级前六百啊。
谁跟你“我们”啊。
喻繁点开下一条。
“我买了《笨飞》进化版,明天带去给你?”
“……”
出去玩还带辅导书?
“滚。”喻繁按下说话键:“你带来试试,我让你自己坐在路边把它写完。”
-
第二天睡醒,喻繁才慢悠悠地去看他们昨晚讨论出来的游玩行程。
左宽和章娴静也都说要来。他们聊了几百条消息终于敲定,先去玩一家刚开业,口碑非常好的主题密室,再一起去吃晚饭。
见面地点就定在那家主题密室。
因为那条语音,喻繁看到陈景深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他手里有没有拿什么可疑物品。
还好,两手空空。
“抱歉,路上堵车。”陈景深说。
“没事,我们本来就约的三点,这还没到时间呢。”王潞安立刻说,“来,学霸,你看看想玩什么主题?这的新主题都挺有名的。”
喻繁兴致缺缺地靠在柜台边玩贪吃蛇,感觉到那股淡淡的薄荷味离他越来越近。
陈景深今天穿了白t黑裤,工装裤把他腿拉得很长。平时在学校时大家都穿着宽松校服所以看不出来,少年的肩膀单薄却宽阔,他往那一站,旁边的左宽和王潞安都显得短了一截。
陈景深很自然地走到喻繁身边站定,扫了一眼王潞安手里的密室介绍:“我都行。”
王潞安又看向喻繁,喻繁头也不抬:“随便。”
他对这些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玩最刺激的!”章娴静指着墙上那副占据C位的海报,“就这个!”
喻繁看了一眼。海报中央是个披着红盖头坐在喜床上的阴森森的女人,旁边写着几个渗红的大字——《鬼出嫁》。
老板一打响指:“好眼光啊美女,这是我们这最恐怖的主题,重恐追逐本,还正好是五人密室!那些来探店的没一个不怕的,绝对刺激好玩!”
王潞安腿一软:“不了吧,其实我觉得旁边那个童话温馨解密向密室就挺不错的,‘迷失在森林找不到睡美人的王子该何去何从,一切全靠我们冒险破局’……”
“你自己帮废物王子找去吧。”章娴静翻了个白眼,“这样,他俩随便,那我们三人投票,现在算1比1。左宽,你怎么说?想玩哪个?”
王潞安心想可笑,高一他们偷偷用班里的电脑放《午夜凶铃》,左宽站在窗外看,叫的嗓音比他还大。看完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他俩就跟绑定了似的,每次上厕所都要同去同归,有时候还得拽上喻繁——
“这还用问?”左宽走到海报前,拍了拍那张《鬼出嫁》,拇指一抹鼻子,看着章娴静说,“怂狗才玩童话,真男人肯定都玩最猛的。我当然跟你选一样的。”
王潞安:“。”
五人就这么被带到了密室的入口。
工作人员要求他们戴上眼罩,搭着彼此的肩进去。
喻繁走在第一个,他被人带着左外右绕,进了一间屋子。
等广播通知他们摘下眼罩之后,才发现四周漆黑无边,这间古风房屋里就他们四个人。
“啊啊啊!!!!”左宽的尖叫声隐隐约约传过来,听起来离他们蛮远,“救命啊!我不行!我为什么一个人——你别放这音乐我要晕了呃……”
他嗓门太大,大到外面的工作人员都用对讲器通知他们:“那什么,我们这个环节是有个人要落单的,你们需要换角色吗?”
王潞安手放在嘴边,大声回应:“左宽——不是兄弟不帮你——实在是兄弟也怕——”
“我们不换,”章娴静拿起对讲机回答,“那人就喜欢装逼,大哥你们使劲儿吓他。”
嫌吵,喻繁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他过去,衣角忽然被后面的人扯了一下。
陈景深站在暗处,喻繁回头时只能看到他模糊的轮廓。
“喻繁。”陈景深看着他,“我也怕。”
“?”
喻繁皱眉:“怕你刚才怎么不说?”
陈景深说:“不想在你面前丢脸。”
“……你现在更丢脸。”
“没办法,”陈景深抓着他的衣角,毫无起伏地说,“太恐怖了。”
“……”
外面又传来左宽一声凄惨的尖叫。
喻繁用看废物的眼神看了身后的人几秒,才想起在这环境下陈景深估计也接收不到。
“怂包。”他收回脚步,一字一顿地说。
陈景深嗯一声:“我是。”
“……”
章娴静正想问你俩嘀咕什么呢,啪地一声,门被密室里的npc踹开了。
穿着古代新郎服,满面青白一嘴红血的人跌跌撞撞进来,试图怼到每个玩家的脸上:“她要杀我!她要杀我——”
喻繁感觉到自己衣角被人扯得更紧,陈景深似乎被吓得在后退。
“这npc比你矮一截你怕什么??”喻繁下意识把手往后伸,拍了拍陈景深的手腕,示意他把手挪开。
衣服一松。
喻繁刚想收回手,身后的那只手忽然顺着他的手指往上,倏地把他握住了。
陈景深手心微凉,抓得有点紧。
npc听到他的话,冲到喻繁脸前尖叫:“你礼貌一点——啊,她要杀我!”
喻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张鬼脸,被握着的手指有点发麻。他晃了晃陈景深的手:“陈景深,你往后退。”
陈景深也晃晃他的手:“退不了,我不敢睁眼。”
“……”
有那么一瞬间,喻繁怀疑陈景深是装的。